26.住在一起

　　“我不想聽，別跟我說?！眮G下這句話，柯衡不管不顧的沖出家門。

　　————————————————

　　晚上，童謠一個人在家，據(jù)說今天是喬弘凱的生日，全家一起去酒店過，而且明天剛好是周六，說是周末才會回來，當然這個全家不包括她，喬弘凱是不會給自己添堵的；何曼云還專程過來安慰過自己，不過她一點兒不在意，只說讓何曼云好好玩兒。

　　一個人吃完飯回房間寫完作業(yè)，換上睡衣后，嬌小瘦弱的身子趴在窗臺上，手指毫無節(jié)奏的敲在玻璃上，百無聊賴的看外面雨珠密密麻麻地從天上落下，夏季梅雨來得沒有規(guī)律，仿佛千萬張蜘蛛銀絲制成的蛛網(wǎng)落下，遮天蓋地籠罩著這座城市，壓抑人心。

　　在婆娑夜雨中的渝城萬家燈火亮起，這每家每戶都過著怎樣的生活?。慷己苄腋０?。

　　這碩大城市讓童瑤心里產(chǎn)生巨大落差，她一個人來到這里已經(jīng)數(shù)月，心卻還是無處歸所。

　　彭山的雨清洗小鎮(zhèn)后，會散發(fā)鮮花、嫩草和泥土的氣息，讓人覺得心情舒暢，不會像現(xiàn)在這整座城市一樣，四處都是灰蒙蒙的，很難讓人看清這里真實的模樣。

　　童謠靜靜地看著這場不知何時開始也不知何時會停的夜雨，一聲突兀的手機來電鈴聲響起。

　　童謠拿起手機，看到上面的號碼有些疑惑，是小區(qū)保安部打過來的。

　　“喂，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手機里沒有一直沒有人說話，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童謠懷疑是有人惡作劇。

　　再次問道：“有事嗎？請您回答一下?！?p>　　過了好一陣兒，電話里才傳來沙啞低沉的聲音。

　　“小孩兒，我在你小區(qū)外面。”

　　“柯衡？你怎么了？”

　　“你來接我一下吧，我沒帶傘，還有外面冷，你記得穿上外套?！蹦锹曇粑鼧O了。

　　童謠一時怔住，很快反應過來，說了一句等著，就去衣帽間穿了件外套，拿把傘，跑出去。

　　柯衡自己也很懊惱，一股腦兒跑出來，什么也沒拿，幸好兜里還放著之前司宇斌裝在里面的兩塊錢，鬼使神差地坐了公交來到童謠家小區(qū)；現(xiàn)在都沒臉見人了，洗了澡衣服沒換，穿著睡衣和人字拖就跑到這兒，偏偏這天氣還跟著作對，剛下車，雨從頭澆到腳。

　　只能在保安室里借電話打給童謠，等待她的救援，真是臉都丟盡了。

　　童謠打著傘，來到保安室門口，看到那個往日里意氣風發(fā)的少年此時正縮在里面一邊抱著身體發(fā)抖，一邊和保安聊天，看起來十分狼狽。

　　“柯衡，我來了?！蓖{走過去。

　　一聽這聲兒，柯衡大神立刻挺直腰板兒，強撐著以往帥氣的樣子，懶散大氣的走到門口。

　　走近之后，童謠才發(fā)現(xiàn)他全身都淋濕了，皺著眉頭，有些生氣。

　　“你怎么回事，全身都濕透了，這么晚還在外面亂跑?！?p>　　柯衡見她神情認真，雙眸濕漉漉的，有些愧疚，摸了摸鼻子，垂著頭低支支吾吾：“我...和家人吵架了?！?p>　　沒想到會是這樣，童謠定定瞧他兩秒后決定：“你要去我家嗎？我家里沒人?！?p>　　柯衡瞬間愣住，眼睛一亮：“好啊?！?p>　　“那你等等我?！?p>　　童謠走進保安室，給保安叔叔道了聲謝，保安大叔特別熱情：“誒，沒事兒，閨女，你們趕緊回去吧，這小伙子在這等了挺久的?！?p>　　“走吧?！彼褌氵f給柯衡，帶著他回家，一路上沒說話，柯衡也冷得實在是沒心情耍寶。

　　進門以后，童謠拿了雙新拖鞋柯衡，他匆匆掃了眼，房子很大很華麗，鞋架上放著三雙親子拖鞋，應該不是童謠一個人住。

　　走進房間，童謠把門關上，打開暖氣后，柯衡才稍稍回暖。

　　“你先去浴室洗個熱水澡吧，等會兒我找一件衣服給你。”童謠走到衣帽間拿了一張新浴巾遞給他。

　　柯衡有些局促，雖然以前也只是和童謠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過，但他從沒進過任何女孩子的房間，努力做好心理建設后，接過毛巾，跟著童謠的指示來到浴室，里面設備和自己房間浴室差不多。

　　“你自己可以吧，那些都會用嗎？”童謠眨著眼睛問。

　　柯衡胡亂點頭：“你先出去吧?！?p>　　童謠轉(zhuǎn)身出去后，他急忙關上門，才松了一口氣，抬頭正巧對上洗漱臺上一面鏡子，里面那個人頭發(fā)滴著水，衣服皺巴巴的黏在身上，臉又燒得通紅，想起今天司宇斌嘲笑他的那句話，純情大男孩。

　　操，今天真的倒霉透了。

　　打開熱水器，熱氣騰騰的水澆在身上，柯衡才算是緩過神來，他下公交站臺，淋著雨在小區(qū)門口晃悠了很久，手機也沒帶，根本沒辦法聯(lián)系童謠；還是小區(qū)門口的保安大叔發(fā)現(xiàn)他，把他叫到保安室詢問，了解情況之后借手機給他，打電話。

　　“柯衡，你開一下門，我找一件衣服，你先穿一下。”門外傳來響聲，柯衡稍稍打開一點縫隙。

　　一只白生生的嫩手遞了兩件衣服進來，他伸手去接，剛拿到手里，外面那只手就快速縮回去，柯衡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有些心猿意馬。

　　童謠從廚房煮好一碗姜湯端進房間的時候，柯衡剛從浴室出來，臉上還掛著瑩瑩的水珠，發(fā)梢濕漉漉地貼在額角，見門把上掛著一張毛巾，拿起來在頭上隨意擦了擦。

　　洗完澡之后，柯衡整個人皮膚白得能發(fā)光，穿著白色體恤黑色長款運動褲，沒有平時的輕狂，整個人看起來又軟又嫩，特別像一只剛洗過澡順過毛的小奶狗，干凈溫順。

　　她嘆了口氣，把姜湯放在茶幾上，又去柜子里拿出吹風機，拍拍沙發(fā)，示意柯衡坐過來。

　　“怎么又沒吹頭發(fā)，我以前警告你的話都忘啦，你這樣會感冒的。”

　　柯衡把毛巾拿在手里，淡定自若地就這么頂著濕噠噠的頭發(fā)朝她走來，像是在彭山和她一起住的那些日子，他生活習慣很不好，不會洗碗做飯，對人也沒什么耐心，洗完澡不會吹頭發(fā)，還總是跑到陽臺上出風睡覺，然后感冒，童謠總是會跟在他屁股后面絮絮叨叨，說他這不對那不對，他不理她，但童謠依舊耐心十足。

　　嗡嗡嗡

　　出風機里吹出熱風將柯衡柔軟濃密的頭發(fā)吹得有些蓬松凌亂，發(fā)梢微卷，胡亂耷拉在頭頂，他慵懶地倚躺在沙發(fā)上，修長的雙腿隨意伸著，讓童謠擺弄他頭發(fā)，安安靜靜不說話，模樣乖巧，整個人軟得不行。

　　吹好頭發(fā)后，柯衡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實在是太舒服了，她的指尖在發(fā)間緩慢穿梭，動作輕柔，他很享受。

　　“柯衡，先別睡，把這碗姜湯喝了。”童謠放好吹風機，走到茶幾前，把姜湯端起來吹了吹。

　　她將短發(fā)隨意扎起，幾縷稍微不聽話的頭發(fā)散落下來，她伸手捋到耳后，精致白皙的臉，紅唇輕呼著碗里的熱氣，看起來溫柔又居家。

　　柯衡意識開始回籠，接過姜湯喝了一口，聽見她說，“你穿的衣服是以前我買給爸爸的，那是我第一次網(wǎng)購，不過他還沒穿過，就...”她停頓了一下，釋然：“這是新的，你別介意。”

　　“不會，不許亂想?！闭f著，他將手心罩在她腦袋上，聲音也像剛洗過一般干凈清新。

　　童謠笑了一聲：“嗯”，坐在旁邊沙發(fā)上繼續(xù)說道：“這里是我媽媽和她現(xiàn)在丈夫的家，我暫時住在這里，今天他們有事不在家估計后天才會回來，你也可以放心暫住?！?p>　　收起長腿，撐起身子，剛進來時因為冷沒太注意，這時他才環(huán)顧了一下童謠的房間，簡單空曠，不太像女孩子的臥室，沒有粉絲墻壁，也沒蕾絲花圈，只有那張床還算有女孩子的象征，為白色帷幕，藍粉色卡通被套，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多的東西一樣都沒有，比如女孩喜歡的玩偶或者明星海報；整體格局像一間客房，確實她像一個在這里暫住的旅客，房間門口還放著一只很大的行李箱，她像是剛住進來，也像是隨時要搬走。

　　柯衡的目光落在童謠身上，瘦弱嬌小的身軀，臉上依舊淡漠平靜，眼睛永遠干凈得像一顆琥珀，清澈又亮，但很難看清她眼底藏了什么。

　　很顯然能看出童謠現(xiàn)在的處境，一個多年沒有聯(lián)系的媽媽，以及和她的家庭生活在一起，拘謹孤獨，她在這座鋼筋鐵泥呆板生硬的城市里沒有絲毫歸屬感，像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走，破碎又脆弱，那種心慌彷徨的感覺又向柯衡襲來，他會不會抓不住她。

　　窗外雨聲間歇，漸漸回歸平靜，月亮又重新掛起，照亮這個剛被洗滌沖刷過的城市。

　　童謠支個腦袋，歪著頭，俏皮又可愛：“你怎么這副表情？”

　　柯衡呆愣了很久，突然將童謠抱在懷里，緊緊地將她壓向自己，努力將自己的體溫和心跳聲讓她感同身受，低著頭，在她耳邊喃喃：“小孩兒，你在這里沒有家，我會給你一個家，你沒有溫暖，我可以給你溫暖，你聽見了嗎，我心在跳動，這是鮮活的生命，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家、溫暖、真相，你想要的我通通都會幫你實現(xiàn)，別放棄，你先別放棄?！?p>　　他的聲音很好聽，干凈清冽，甚至帶著哭腔，充盈満耳，每一個字都燙在她的心上，他竟然懂嗎？他竟然想要把自己失去都找回來？這么破碎的人生，連自己都不敢奢求的東西，多么可笑啊，多么狂妄自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