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珞玉眉頭緊皺,雙眸噙淚,身子止不住有些微微地顫抖,想來平日受傷不去碰疼過一陣也就緩解了,眼下一上藥,又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顏寧兒倒了一杯熱水讓她喝下,稍稍好了些,待月吟幫珞玉穿上衣衫,便又打開屋門將樓景初喊了進(jìn)去。
“珞玉,我和王爺都在這兒,你身上所有的傷怎么來的,務(wù)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好好謀劃下如何幫你?!鳖亴巸阂蛔忠活D地提醒到。
樓景初嚴(yán)厲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示意她這是太子府的家事,侯明王府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顏寧兒哪會不知曉這事的嚴(yán)重性,人家兩夫妻間吵吵鬧鬧,本就輪不到她這個(gè)名義上的相府庶女來插上一句。
可依著她的脾性,讓她坐視不理,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王爺,姐姐?!辩笥矜?zhèn)定了下自己哽咽的情緒,“太子原就性情不定,喜怒無常,自妾身嫁與他,就好似出氣筒那般,自個(gè)兒在外頭受了氣,回到府中,對妾身不是拳打腳踢,便是抽出腰間的馬鞭抽我,又時(shí)常暴虐于妾身,這才......”
“怎會?太子當(dāng)初心心念念就是想娶你啊,你父親位至宰執(zhí),你身為相府長女,嫁于他,他還有什么好不滿意的?”樓景初聽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樓景遠(yuǎn)陰鷙暴躁,城府極深,他是能感受到,不過,他以為樓景遠(yuǎn)的態(tài)度只是對他這位宿敵而已,從未想過連自己的發(fā)妻都下得去狠手,百般凌辱至此。
珞玉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漱漱地往下淌著,濕了周圍一灘的床單被褥,想來是收到了極大的委屈。
“你可與爹娘說過此事?”顏寧兒壓了壓眉間,問道。
珞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聽聞“爹娘”二字,是越發(fā)地歇斯底里,苦笑一聲:“說了又有何用,我又何嘗不知,這是一場互相利用的聯(lián)姻。從小,娘便說我是要做鳳凰的人,要我忍著,呵呵,鳳凰?我倒寧愿生在平民的家中,哪怕耕田種地辛苦勞作,都認(rèn)了,可如今,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p> “珞玉!”顏寧兒試圖將她從自己的牛角尖中拉出來。
“我滑胎滑了兩次,后來太子一直怪我無所出,貴妃忌憚我爹宰執(zhí)的位置,又不準(zhǔn)他另娶妾室,對我便是越發(fā)地過分了,只要他在朝堂上稍加不如意,便會變本加厲地折磨我?!辩笥窈盟撇⑽绰牭筋亴巸旱慕新暎^續(xù)呢喃著。
“那梁貴妃呢?她看似對你還有幾分疼愛?!鳖亴巸禾岣吡艘袅繂柕馈?p> 珞玉鼻尖冷哼一聲:“她一心想做太后,一直覺著太子恭順善良,我便是說什么都不愿信的,后來有幾次甚至著了御醫(yī)來太子府,說我得了失心瘋要為我診治?!?p> “呵,真是有什么樣的娘便是有什么樣的兔崽子啊。”顏寧兒氣不過地罵了一句。
樓景初蹙眉思慮,來回地踱步。
珞玉什么意思,他也聽明白了。
無論是相府,宮中又或是太子府,對她來說皆是虎狼之窩,若再將她送回,不定過幾日便要香消玉殞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再怎么同情憐憫珞玉的遭遇,說到底這事只能算是太子的家務(wù)事,就算感情再深的兄弟,也不好隨意插手對方的家事,更何況,他與太子勢同水火,太子怎會聽他的勸告,就此收手,停止對妻子的暴行。
他怎么絞盡腦汁地想法子,無奈哪個(gè)法子都是一條死路。
顏寧兒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帶著頗為撒嬌的口吻問道:“王爺,你可有法子救救珞玉?她再如此下去,怕是命都要丟了?!?p> 樓景初極其無奈,搖了搖頭:“一時(shí)半會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法子或是勸服太子善待珞玉,又或是能震懾到他,且讓珞玉先在府中住幾日,我們慢慢商議吧,這事也不急于一時(shí),至少目前太子不敢闖王府劫走珞玉?!?p> “月吟,走!”顏寧兒倒是不怪樓景初想不到法子,她能理解他的難處,便一咬牙,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
樓景初眼疾手快,攔在顏寧兒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厲聲道:“去哪兒?”
“相府。”
他早已猜到了,所以趕緊攔住。
“不行,你還有身孕,蔡相與大夫人不是省油的燈,此事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答應(yīng)的?!睒蔷俺鯏蒯斀罔F地拒絕。
這是顏寧兒有了身孕之后,他第一次上綱上線地兇她,拒絕她的要求。
樓景初烏黑的瞳眸中忽閃過幾分的不忍與心疼,心中不斷堅(jiān)定自己的信念,這事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為自己想想,替我們的孩子想想,你萬一有個(gè)好歹,讓我......”
顏寧兒的手捂住了樓景初的雙唇,雙眸深情款款地看向他:“王爺,別胡說,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我們的小餛飩也會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gè)世上。”
“姐姐,你不要為了我回相府,若是我娘見著有了身孕的你之后,會做出些什么事來,無法想象,我娘就是一個(gè)瘋子?!辩笥駫暝鴱拈缴吓懒讼聛?,幫著樓景初攔住顏寧兒。
兩個(gè)黑心的爹娘,卻養(yǎng)出一位如此純良的女兒,真是笑話??!
愛屋及烏,珞玉不忍樓景初傷心,她更是知道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與她肚中的孩子是樓景初的命。
為了樓景初,她不愿意顏寧兒以身犯險(xiǎn),為她討回公道。
“月吟,你先扶珞玉到榻上休息,剛上了藥,千萬別再亂動了,我聽你們的,不去便是?!鳖亴巸簰昝撻_二人的手,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表示自己不走了。
月吟走過去扶著珞玉回到榻上后,微微行禮,不急不緩道:“奴婢倒是有一法子,不知可否試試?”
樓景初揮揮手讓她繼續(xù)說下去。
“王妃,太子妃,王爺,你們都是當(dāng)局者迷。奴婢倒是認(rèn)為梁夫人雖愛女兒,卻是被名利熏壞了腦子,不過宰執(zhí)大人就不一定了。奴婢之前跟著王妃曾見識過一些相府的事情,宰執(zhí)的心腸較軟,又比較好說話,只不過他怕梁夫人,做事便依著她喜好而來。所以,王爺可在私下拐彎抹角地將太子妃受太子虐待一事有意無意地透露些出來,蔡相不會坐視不理的。”
剩余三人不約而同地向月吟投去欽佩贊賞的目光。
“月吟說的在理,待明日進(jìn)宮請安我會設(shè)法見一面蔡相,透露些消息出去。”樓景初嘖嘖地計(jì)劃著。
陡然,紙窗上抹過一絲黑色的剪影,似乎有人站在外頭有些時(shí)間了。
“誰?”樓景初一腳踹開屋門,四周查看。
只有被下了迷藥的虎子在石階上睡得正憨,四周卻空無一人,清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