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驛館這一路走得可是真不容易,一面要押著村長,一面擔(dān)心著顏寧兒的傷勢。
按常規(guī)來說,就是被劍刮擦了一道疤痕而已,稍微擦些藥,包扎下,不一會兒便能愈合,可這幾日約莫是溫補(bǔ)御寒的羊肉,羊湯,羊蝎子吃多了的關(guān)系,走了有多久,脖子上的血就流了有多久。
那條方帕濕濕嗒嗒的,若非血凝結(jié)得比水要快些,方帕絕對能擰初一小碗的血,就算是放血都沒這樣的放法。
顏寧兒的脖頸至肩上的白狐裘毛圍領(lǐng)已經(jīng)被血染得無法入眼,不知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的人,還以為這位小姑娘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呢。
樓景初將村長交給驛館的守衛(wèi),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看牢了”后便將變接過顏寧兒手中的方帕,另一手?jǐn)堉米羁斓乃俣炔饺胛葜校加铋g盡是擔(dān)心之色。
進(jìn)屋后,樓景初又出去取了些紗布,金瘡藥,一盆清水回來。
血流得實在有些多,顏寧兒原本紅潤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暈嗎?若暈的話,恐怕還是需要叫陸郎中來看下?!睒蔷俺趵@道顏寧兒的身后,解開被血染得通紅的裘毛圍領(lǐng),掰著她的頭,先將傷口周圍的血跡用清水試擦干凈。
“倒是不暈,只是有些驚魂未定。”顏寧兒被迫歪著頭回答道,聲音聽上去都因著歪頭有些奶聲奶氣的。
樓景初上一刻還是溫柔得如初夏中的涓涓小溪,下一刻卻又換回對付敵人的那副冰塊面孔,埋怨道:“見過膽大的,沒見過像你這樣膽大的,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就敢單槍匹馬闖虎穴的全天下也就獨你一人了。”
樓景初說到這兒,無意識地加大了些按壓的力度,引得顏寧兒“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現(xiàn)在知道疼了?。勘粍澮粍﹂L長記性也好。”樓景初生怕血止不住,著實往傷口上撒了好幾層藥粉,本是薄薄的一層粉末,可現(xiàn)在卻硬生生地堆了好幾層,竟高高聳了起來,他拿著紗布按在傷口上。
“你輕點啊,太疼了?!鳖亴巸糊b牙咧嘴地叫著,眼淚順著臉頰簌簌地淌落下來,如傷口的血一般止不住,原先不知是因過于緊張忘了傷口的關(guān)系又或是傷口本就不深感覺不到疼痛,被樓景初這么亂七八糟一折騰,疼得真是火燒火燎的了,手伸過去不斷拍著樓景初壓在她傷口的手背,讓他趕緊把爪子挪開。
分明就是假借關(guān)心的名義教訓(xùn)她一頓,道貌岸然的小人!
不到半刻,按壓的紗布又被染紅了半塊,樓景初皺著眉頭往傷口上又撒了幾層藥粉,重新剪了一塊干凈的紗布按壓上去:“來安營后,你吃了些什么啊,我還真是頭回見到如此小的一個傷口,半日都沒止住血的。”頓了半晌,眼前一亮,好似想起了點什么,又問道:“這月,你那個來的多嗎?”
“哪個?”不清不楚的,又不是你樓景初肚中的蛔蟲,我怎么知道你要問什么?顏寧兒腹誹道。
“女子每月都要經(jīng)歷的那個?!甭曇魩Я诵┖π?,說到最后兩個字時連聲音都被吞沒了去。
顏寧兒的臉色從微白變回了潮紅,他是真好意思問得出這些事情,沒好氣地斜眼瞪著他,嗡嗡道:“你管這些做什么?”
“判斷下是否有必要將陸郎中叫過來為你調(diào)理調(diào)理。”樓景初一臉認(rèn)真,他對醫(yī)術(shù)一無所知,此刻是沒轍了,這般流血流下去,不到晚膳時刻,她身體內(nèi)不多的血就要流光了。
“這血和那血沒有關(guān)系。”顏寧兒淡然道,“是吃多了羊肉的關(guān)系,今日血才止不住?!?p> “你自個兒先按一會兒,還是讓驛館的小廝去將陸郎中請來,我也好放心?!睒蔷俺跷唇o顏寧兒回答的機(jī)會,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門口,命令小廝快馬加鞭,在半柱香的時間內(nèi)定要將陸郎中請來。
“小題大做。”顏寧兒鼻嗤了一聲,一點小傷而已,他如此大動干戈,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今日的英勇事跡。
王爺?shù)姆愿?,小廝與陸郎中不敢怠慢延誤,一路策馬,可把郎中這身老骨頭顛得散了架了,下馬之時,渾身酸疼得連腿腳都在打顫,被人一路半攙著半拖拉著走到了王爺?shù)奈葜小?p> “陸郎中,辛苦您了,麻煩趕緊給王妃瞧瞧,一個小傷口,血卻怎么都止不住?!睒蔷俺跫奔崩懤芍械囊滦洌瑢⑺系搅宋葜?,又趴在陸郎中的耳畔,低聲嘀咕了些什么,陸郎中點頭會意。
顏寧兒的臉色很不好看,樓景初的聲音雖輕,因屋中實在太過安靜,卻也被她聽了去。
“這月來了?!彼洁熘瘩g道,努著小嘴,一臉不悅,明顯在指責(zé)樓景初多管閑事,提些上不得場面的事情,讓她丟了顏面。
陸郎中尷尬地笑笑,自前次為王妃診治后,王爺怕妻這個印象根深蒂固地留在了他的腦中。
“王妃,得罪了。”他彎腰作揖,輕揉地揭開紗布看了一眼傷口,沾了些藥粉聞了聞,搖了搖頭道:“王爺,這藥可萬萬用不得啊?!?p> 這藥他從小便用著止血,是宮中太醫(yī)院研制,里頭全是上好的止血草藥,一般尋常人家連買都買不起,陸郎中這番話倒是讓他茫然了:“這是宮里的止血藥啊?!?p> “本是上好的金瘡止血藥,只是今日這劍上沾染了好些活血化瘀的毒藥,反倒助了劍上毒藥的藥效,出血出得更快了些?!标懤芍谢卮鸬仡濐澪∥?,也不知這番話會不會得罪王爺。
“讓你自作聰明?!鳖亴庮~像是在看笑話,好似這傷不是在她自個兒身上似的。
“陸郎中,那您拿個主意吧,血再這么流下去,非得流光了不可?!睒蔷俺醪焕眍亴巸海S便她說什么,眼下的要緊事是先將血止住,他已是懊悔不已,早知就該一早請了陸郎中過來,也省得顏寧兒受了好一會兒的罪,“幸虧你及時趕到啊?!?p> 陸郎中在屋前的盆中洗凈了手,揭開紗布,輕輕地刮下凝結(jié)成痂的藥粉,將傷口擦凈,后道:“王爺,按著些王妃,小人待會兒要用的藥,疼得緊。”
顏寧兒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嚷道:“我不用!”反正,她長這么大,也沒聽過誰因這么小的一個傷口,流血流光而死的。
不過,在樓景初面前,這些小兒把戲是難不住他的,況且她此刻體力不支,無需花費(fèi)過多的力氣,只稍稍一用力,顏寧兒便又被乖乖地按回了椅子上:“陸郎中,您盡管用藥,只要能止住血,怎么做都無妨?!?p> “樓景初,敢情不是疼在你的身上?!鳖亴巸涸囍恿讼律碜訁s動彈不得。
呵,這人,除了暴力制服她,還會些什么?
樓景初伸過胳膊到顏寧兒至顏寧兒的眼前,想分散些注意力,半開玩笑地說:“太痛的話,你咬我便是,免得咬斷了自己的舌頭?!?p> 自己送上來的豬蹄子,顏寧兒果然不負(fù)他的期望,一口咬了下去。
其實,陸郎中的藥也沒多疼,顏寧兒只不過想找個出氣口,樓景初自動送上門來,她當(dāng)然毫不留情地,用了些蠻力地咬了下去。
要是自己的牙齒上沾染些活血化瘀的毒粉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