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周末,約定見華壇公園相親對象的日子。
吃過早飯,宋姨便開始囑咐:“小如,快去化妝,涂一個艷麗點兒的口紅,你平時打扮得太素了!對了,穿你那條黃色的裙子吧!顯白顯瘦!別穿平底鞋啊,一定要穿高跟鞋……”
沒過一會兒,又繼續(xù)說:“一會兒跟那個小伙子見面的時候好好聊啊,多聊聊,別急著回來!了解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千萬不要三言兩語就給人家判了死刑??!”
又過一會兒,再繼續(xù):“小如,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早點出發(fā)吧,不要第一次見面就遲到,顯得很沒禮貌,給對方留下的印象也不會好?!?p> 話音剛落,安靜了一上午的姨夫突然發(fā)聲:“老太婆,你這么說我就不能同意了,女孩子遲到很正常,他如果連這都不能接受,那怎么指望他以后有耐心對待我們小如?”
“你個死老頭子!這都哪兒來的歪理邪說?”宋姨大聲吼姨夫。
“電視劇里說的……”姨夫越說聲音越小。
“胡說八道!哪個電視劇?”宋姨橫眉冷對。
我沒有加入他們的討論,頂著一張淡妝淡抹的臉,換上白色T恤、牛仔褲、白色運動鞋,抓起斜挎包,說了聲:“我出門了!”關門時隱約聽到宋姨又在廚房喊著什么,但是已經聽不清楚。
對方把相親地點定在一個新開的酒吧,名叫“假如BAR”,居然跟我的名字諧音,可能對方也是花了點兒心思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我提前十分鐘到達了約定地點,把酒吧的名字拍了張照片發(fā)給李得曦。
得曦回復:這酒吧的名字跟你的一樣俗。
我回復:也不知道我是因為俗才跟你做了朋友,還是跟你做了朋友以后變俗了。
得曦跟我斗嘴很少贏,因此習慣性地對我的回懟視而不見,另辟話題:你大白天去酒吧做什么?一醉解千愁?
我打出兩個字:相親。
剛剛按了發(fā)送鍵,一個男性的聲音從我左上方傳來:“你來了?!?p> 聲音低沉,似曾相識,我抬起了頭,一陣頭暈目眩。
這靦腆而燦爛的笑容,幾年來我再沒見過。
“顧磊……”我強行按壓住自己內心一躍而起的驚訝、激動,還有慌張和哀怨。
“沒想到是我吧?!鳖櫪诘匦α诵?,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這是什么情況?”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頭腦有些亂。雖然曾經想象過有一天我們會重逢,但當真的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眼前時,還是會覺得虛幻縹緲。
“上周我路過華壇公園,看到很多父母在拿兒女的照片相親,我從旁邊經過時恰好看到一個阿姨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是你,雖然很久未見,但我永遠不會認錯你的樣子。當時我既吃驚又高興,很想見見你。這么多年了,你還好嗎?”顧磊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很好,除了跟你分手的那段時間。”我實話實說,卻又輕描淡寫。不然又能怎么樣?大罵他?責怪他?痛哭流涕還是憤然離去?
這世上從來沒有我對你好,你就應該也對我好的荒誕道理;也從來沒有我愛你,你就必須也愛我的強盜邏輯。他只是想跟我分手,并按照自己的意愿付諸于行動,有什么錯嗎?對方愛我、對我好的時候,我怎么不問“你憑什么這么愛我?你這個混蛋!”而對方不愛我了、對我不好了,我又有什么資格指責“為什么不愛我?怎么可以對我不好?你這個人渣!”其實愛與不愛都不需要理由,也都勉強不來。莫怨,勿念,才是對一段感情最大的尊重。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李得曦。我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只聽得曦夸張地說:“小如!我的腿摔斷了,不管你在做什么,馬上回來送我去醫(yī)院!十萬火急!”
“哦,你先忍忍吧?!蔽一秀钡鼗卮?。
“?。渴裁??小如……你家著火了!速速回來!”得曦一頭霧水,又換了臺詞。
“挺好,越燒越旺。”我胡言亂語后掛斷了電話。
“有急事需要走嗎?我可以送你過去。”顧磊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哦,不用,是詐騙電話?!蔽译S便抓了個謊話。
“你如果不急的話,我們聊會兒?”顧磊商量著問。
我點點頭,在心中騰出一只手迅速地安撫和整理七上八下的情緒。
顧磊去吧臺點了兩杯氣泡水,粉色的給我,藍色的他喝。我看著這夢幻般的顏色,總覺得現在的場景也很不真實。
“我知道,很多事現在說起來已經太晚,可我還是想告訴你,關于當年我去BJ之后的事……”顧磊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好,你說吧?!逼鋵嵨乙恢倍枷胫?。
事過境遷,無論當年發(fā)生了什么,我想我都會接受。這是時間的力量,也是人在成長之后被賜予的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