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牢回到司禮監(jiān),沒想到多日不見的容珩竟然出現(xiàn)了。
下人整理好的床鋪已經(jīng)被糟蹋得一片狼藉,連枕頭都滾落到了床底。
容珩毫無形象地趴在床邊,腦袋歪著,唇邊淺淺的胡茬冒著青黑,尖尖的下巴擱在手臂上。
看起來有些日子沒有好好休息了,人都瘦了一圈,好不可憐。
姬白初想了想,還是讓他好好睡吧,便欲轉(zhuǎn)身離開。
但是容珩腦子里的那根弦崩得太緊了,一丁點(diǎn)兒的響動都能讓他從睡夢中蘇醒。
“初白,不要走……”他顧不得穿鞋,沖上來從背后抱住姬白初。
姬白初低頭看著腰間多出來的一雙手,好笑地開口道:“殿下這是做了什么累花眼,連慶云宮和司禮監(jiān)都能認(rèn)錯?”
“我是特地來找你的,不是認(rèn)錯?!比葭褚哺?,腦袋在姬白初頸間無意識地蹭著,整個人無尾熊似的掛著。
“找我做什么?”
“在你身邊,我才安心?!比葭窆緡佒澳闩阄以偎粫喊?,我好累啊,三天都沒有合眼了……”
說到最后,容珩仿佛真的睡著了,聲音弱了下去,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松了些許,但是沒有松開。
姬白初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拍容珩的手,“去床上睡吧。”
容珩嘴角一勾,“好?!?p> 這一覺容珩睡得很沉,姬白初也不例外,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兩人才被林琳和翊王爺?shù)男β暢承选?p> “太子造反了!這會兒已經(jīng)鬧上養(yǎng)心殿,正逼著皇帝交出玉璽呢!”林琳太興奮了,從沒見過這么熱血的時(shí)刻,“我們什么時(shí)候登場???”
姬白初瞥了眼揉眼睛的容珩,還沒睡夠的無害模樣,“聽殿下號令吧,我不插手這些事。”
一聽這話,容珩又倒在了床上,“都出去,要么哭,要么睡?!?p> 林琳不太懂容珩的意思,還沒問出口,就被翊王爺連拖帶拽往外拉。
“不想死就趕緊走!一會兒有你撒歡的!”
她是個膽小鬼,一聽小命不保,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只不過八卦之魂也在不斷燃燒。
“你看了見了嗎?殿下和督公睡在一起了!還抱在一起!真是賞心悅目!”
翊王爺語重心長地望著林琳,“姑娘,缺心眼也沒缺你這么大塊的?!?p> “你罵我?別以為我不敢打王爺!”林琳亮出了拳頭。
“你不是喜歡督公嗎?怎么,看到督公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不生氣還傻樂,怕是個腦子不好的!”翊王爺惋惜地?fù)u頭。
“哎!你這就誤會我了,我是喜歡白初哥哥的臉,長得好看的人我都喜歡,你要是有張好臉我也喜歡你??!真可惜……你沒有。”
林琳白了一眼翊王爺,扒在宮墻上看好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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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被自己的兒子逼宮,皇帝依舊是鎮(zhèn)定自若。
相比皇后身后的鎧甲雄兵,皇帝身邊只留有一個托著拂塵的張公公,小人得志和臨危不亂同時(shí)入畫。
“父皇,你老了,玉璽還是早些交給兒臣吧!”太子握住刀柄的手忍不住顫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這叫他怎么能不激動?
皇帝捂嘴咳嗽了兩聲,“朕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牢太子費(fèi)心?!?p> 太子卻不愿再等了,野心與瘋狂全然寫在臉上,再不做遮掩。
“父皇最好交出玉璽,不然刀劍無眼,傷了父皇的龍?bào)w可就不好了?!?p> 皇帝笑了,笑了一會又咳嗽得接不上氣,還是張公公連忙倒水,才緩解幾分。
“太子是想造反,朕貴為一國之君,豈會被你們這群犯上作亂的賊子威脅?”
話落,皇帝手里的茶杯摔在太子腳邊,威嚴(yán)的氣勢,擲地有聲。
自小在皇帝面前畏首畏尾慣了,這一幕讓他下意識低了頭,等到反應(yīng)過來,面容立馬變得扭曲起來,手里的長刀想也不想就架到了皇帝的脖子上。
“不交出玉璽,你只有死路一條!”太子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他妄想制服那隨著年歲一同增長的恐懼,可是,皇帝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處于弱勢的慌張與害怕,卻用他極為熟悉的目光望著他。
那種不認(rèn)同,冰冷,甚至是意料之中。
這種認(rèn)知讓他憤怒,從小到大,他總是這樣望著自己,每次被他這樣望著,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跳梁小丑,是一無是處的廢物!
“古往今來,造反的叛軍是什么下場,百姓會怎么看待,太子熟讀史書,想來比朕還要清楚。”
皇帝越是淡定,太子就越是生氣,手中的長刀一時(shí)不穩(wěn),剌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見了血,太子的眼睛也漲得血紅,他獰笑著說道:“成者王敗者寇,只要本宮拿到了玉璽,誰敢多嘴?”
皇帝突然掐住太子的脖子,病重之人下了死力氣,蒼老的雙手鋼釬一樣難以掙脫,太子連呼救都發(fā)不出聲音,想要推開皇帝的桎梏,卻忘記手上還拿著刀。
刀刃割裂皮肉的聲音清晰無比,溫?zé)岬难簢姙R到太子的臉上,身上。
脫離的皇帝瞪大了雙眼,綻開一抹再冰冷不過的笑容,他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對太子說出了一句話:“弒父殺君,德不配位,永遠(yuǎn)也別想拿到大周玉璽!”
太子被皇帝的死弄得措手不及,可是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那些由南雪國偽裝的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太子謀逆,弒君奪位,抓起來!”
“你,你們這是在干什么?本宮是太子!是大周的王!”
可是那群人并不理會他,甚至有人踢斷了他的手骨,將他階下囚一樣綁了扔在一邊。
這一下他還有什么不明白了,做了這么多,也不過是給別人做嫁衣!
他不服氣地大聲喊:“容珩!你出來!是你對不對?是你構(gòu)陷本宮!是你!”
凄厲的聲音在養(yǎng)心殿回蕩,卻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
養(yǎng)心殿的大門被打開,文武百官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全數(shù)跪在石板路上,目睹了一切。
張公公冷著臉走到養(yǎng)心殿外,抽出寬袖中早已準(zhǔn)備好的圣旨,大聲宣讀。
“太子品行不端,弒君殺父,德不配位,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必?cái)奈掖笾?,戕賊我萬民而后已,今貶為庶人,同皇后一道送出京城,此生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