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初二一早，是各家各戶慣例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只是有的人家親戚來往多的除外。張氏早早起來把李雪給收拾好，摸出鑰匙，從柜子里拿出來紅糖裝進背簍里面。李家四個孩子今天特別乖巧，幾下就把早飯吃完收拾好，眼巴巴的等著張氏和李大爺出門。張氏把屋門鎖上，又有點猶豫，問李大爺：“要不再拿一條魚吧，我們今天這么多人去，萬一他們舅舅要打發(fā)拜年錢，不太好。”李大爺爽快的說：“拿那條大的吧，我早上去看了簍子，聽到有魚在里面的聲音，反正也是沒計本錢得來的?！?p>　　就這樣，李家一家七口，出門往張家村拜年去了。一路上新年的喜氣四處散逸，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春聯(lián)和福字；路上都是各家出門拜年的人，相互問聲新年好，再閑聊幾句，是一年中難得個個都喜笑顏開的日子。

　　又走到了半路的那個村子，張氏跟李瀟涵玩笑到：“二妹，你以后要是嫁到這個村來，可以跟我們一起去你外婆家拜年，回來經(jīng)過還可以去你家喝碗水。”李瀟涵只覺得晴天霹靂，剛翻過年也才11歲，這怎么就給嘮叨上說婆家了。心里不高興，感覺張氏是在嫌棄自己，硬邦邦地回了句：“你喜歡你嫁啊，我才不嫁。”說罷就拉著李愛國跑前頭，把余下的人遠遠的甩在了后頭。

　　話是給回過去了，可是還是有些不痛快的。不過今個兒是去拜年，走走氣也就差不多了，加上李愛國嘰哩哇啦的叨叨不停，李瀟涵慢慢地又笑了起來。李愛國走著走著，想起昨晚的那頓揍來，跟李瀟涵抱怨到：“二姐，以后我們村的桐子保保和大爺也要去撿，我們又要偷著撿，怎么辦?。磕睦镞€能撿多少去換錢?！崩顬t涵也有點愁，本來桐樹就不多，這狼多肉少的，自己的攢錢大業(yè)如何進行的下去。

　　李瀟涵想想，說：“我們除了在村里呆著就是來外婆這，要不我們看看一路上哪里有桐樹，要是等到桐子落之前借著走舅舅家撿也可以啊。不過現(xiàn)在都光禿禿的，也看不大出來，等到開春了葉子和花都有那會兒才好分辨?！崩類蹏宦犠约叶阌凶⒁?，也就不郁悶了，倆人商量比賽看誰先到張家。

　　今兒的張家很是熱鬧，兩個女兒帶著女婿回門來，張老太笑的眼睛就沒聽過。由于兩個小姑子要回門，黃氏推遲一天，等到初三再回娘家去，年年如此，張老太很是覺得媳婦給自己一家長臉。說罷拜年的吉祥話，幾家的小孩子給長輩問候完就一哄而散，四下玩去了，剩下李雪和劉強兩個不能跑動的被迫聽大人閑話家常。

　　李家四個孩子，張家兩個，劉家就劉蘭一個，商量著玩啥能全部都一起。劉蘭提議玩?zhèn)€丟手絹，李建國無所謂，反正自己的責(zé)任是看好弟妹。李愛國不干了，娘兮兮的，有啥好玩的；李瀟涵覺得李玉和張芳都還小，四處瞎跑肯定是不行的，決定同意玩丟手絹。劉蘭一聽表姐答應(yīng)了，大表哥也沒意見，就跟李愛國撒嬌起來，勢必要玩丟手絹。劉蘭一身大紅的棉襖棉褲，扎著兩個羊角辮，襯得唇紅齒白的，李愛國只覺得比張芳和自己姐妹都好看。被劉蘭喊幾聲哥哥，就答應(yīng)下來，李瀟涵看的憋笑不已，原來三弟怕撒嬌啊。

　　劉蘭掏出小手絹，一群孩子在張家旁邊的谷草垛子邊上圍成一圈開始丟手絹，黃氏聽到孩子們的笑鬧聲，出來看看就放心的回去了。

　　張家的廚房里，黃氏和張老太正忙著準備午飯。如今李家最窮，小張氏算是緩過勁來了，張家早就有存余，午飯自然是豐盛的。黃氏把李家拿來腌好的魚用水洗過，放在筲箕里滴水干；張老太把泡的姜桿子、豆角、辣椒都抓出一些來切碎，再準備些小蔥芫荽當配菜。拿出幾個雞蛋用筷子打散，記上一坨豬油一點開水給攪和均勻，撒上點鹽，放在甑子里蒸。過年殺的雞留下來的一半給剁成小塊，加上老姜塊和自己去山上采來曬干的黃花菜，一塊倒砂鼎鍋里面煮湯。一塊腌好的鮮肉給洗干凈切薄片再切絲，預(yù)備上壇子里自家曬的干菜，準備一起炒。小張氏拎來兩條香腸，黃氏給拿出一條來洗干凈放到砂鼎鍋里面一起煮上。田邊種的黃蘿卜已經(jīng)是吃的時候了，滾刀切塊，砍半只鴨子給剁成小塊，一起紅燒。

　　張老太看著要11點了，說可以做飯了。蒸飯好的甑子給端上灶臺一邊放這，刷鍋洗凈，開始做菜啦！把魚下鍋里煎一下，把準備好的泡菜進去翻炒一會，加點水蓋上鍋蓋燜煮一下就起鍋了，撒上蔥花和芫荽，誘人。張老太掌灶、黃氏燒火擺盤遞菜蔬，婆媳倆合作的甚好，半個多小時便全都熟了。將鼎鍋的香腸撈出來切薄片，碼在土碗里，撒上幾粒蔥花，白的紅的綠的，將溜進廚房打探的李瀟涵給饞的口水都要下來了。黃氏笑笑指揮李瀟涵：“準備吃飯了，去叫你舅舅擺兩張桌子，你幫著舅媽數(shù)人拿碗筷?！?p>　　李瀟涵把人默默數(shù)兩遍，自覺到廚房的碗柜里拿碗筷出來，小心的端到堂屋去兩桌分開擺好。大人一桌，小孩兒一桌，每樣菜兩桌各一半分開來；只見雞湯里飄著金黃色的油珠子和金黃色的黃花菜、切好的香腸、酸菜燜的腌魚、干菜炒肉、黃蘿卜紅燒鴨、炒蓮花白、蒸雞蛋。李瀟涵只覺得，這才是過年該有的樣子，相比而言，李家是真的窮啊。

　　大人桌上張氏和小張氏帶著各自的小孩吃飯，小張氏看李雪已經(jīng)在吃飯了，知道估計是姐姐沒有奶水了，連忙把蒸蛋移到張氏面前。張氏笑呵呵的說：“小姨疼李雪啊，我們李雪謝謝小姨。”黃氏也在旁邊一個勁兒的勸倆小姑子吃菜，還照看著另一桌的娃娃兵。張老大身為大舅子帶著倆妹夫，開始喝起酒來。張老太坐在上方，慢慢喝著碗里的雞湯，笑瞇瞇的也不說話。

　　吃過中午飯，稍微歇歇，小張氏一家便匆忙走了。臨走，小張氏給幾個孩子都悄悄包了紅包交給張老太，知道自己姐姐困難，讓等走的時候再給，免得為難。張老太是知道自己這個幺女的，也不替她省這個錢，收在懷里，打算等李家走的時候把李家的悄摸給李建國；至于張家兩個的則等吃晚飯再給。

　　正月里又是月初頭，天黑的早，帶著幾個孩子，張氏半下午的時候就告辭說要家去。張老太打算留下四個孩子再多住幾天，無奈張氏實在不通商量，說正月里不能住娘家，免得壞了規(guī)矩；只能送出一截路，交代說等出了正月記得讓李瀟涵和李玉來家住一段，李瀟涵走了老遠回頭還看張老太站在原地。

　　回家的路上李愛國和李玉還在念念不忘今天中午的伙食，不時地往李大爺?shù)谋澈t看去，里面可是裝上了一條咸肉和一些泡菜、干菜、黃蘿卜。李建國則和李瀟涵兩人默默墜在最后，正嘀嘀咕咕的講話。“剛外婆給我5個紅包，說是小姨給的?！崩罱▏÷曊f，李瀟涵也說：“在廚房舅媽也給了我5個，讓我不要說話，等回去了再說。”倆人很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跟張氏說，要不要把錢全部交出去，畢竟張氏都沒看到自己大嫂和小妹包紅包，李家也沒給兩家的孩子準備。

　　李家雖窮，但是張氏很要面子，尤其在娘家人面前。黃氏和小張氏的做法也是想顧著張氏的面子，再貼補李家一些。李建國和李瀟涵決定拆開來看下一共多少錢，再決定要不要交給張氏，他們還想借著這個機會，當個小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