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xiàn)在出城干姓完的一梭子,風(fēng)險在于姓完的敗而不潰,所以誰也不敢保證姓完的會不會忽然殺個回馬槍,更沒人敢保證一定能打敗完顏宗望所帶領(lǐng)的金兵。
而好處就很明顯了——最直接的好處就是能馬上救回那些被完顏宗望驅(qū)使攻城的百姓,順便還能給完顏宗望帶來一定的心理壓力,從而逼迫完顏宗望早點兒退兵,讓趙桓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準備救援太原的事情。
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是城里的這些豬隊友們。
如果把白時中那個廢物換成溫體仁,把何薊換成許顯純或者田爾耕,再把樞密院換成五軍都督府,一眾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也換成張維賢、盧象升他們,把禁軍換成明軍,趙桓能把完顏宗望打的連渣子都不剩。
但是現(xiàn)在汴京城里沒有趙桓用著順手的那些殺胚,反而盡是白時中和張邦昌這樣兒的投降派,趙構(gòu)這樣兒的跑路派外加李綱等看似主戰(zhàn)實則議和的議和派。
沒錯,李綱只能算是議和派而根本不是真正的主戰(zhàn)派,因為李綱的觀點是以打促和,好盡量少給點兒歲幣,把李綱捧成主戰(zhàn)派這事兒主要還是那些文官士大夫們?yōu)榱苏覊K遮羞布。
就連種師道跟何灌他們,也只能算是提線木偶級別的將領(lǐng),離著真正的統(tǒng)兵帥才還差著老大一截。
趙桓實在是不敢把寶押在這些人身上。
習(xí)慣性的曲起手指輕敲龍椅扶手,依舊不死心的趙桓半瞇著眼睛,心里暗自盤算著自己有多少資源可以動用。
曼古歹等騎射戰(zhàn)術(shù)也不用考慮,雁翎陣沖鋒切割等戰(zhàn)術(shù)更是連想都不用想,沒能跟著趙吉翔跑路去毫州燒香的禁軍大多都是老弱病殘,根本就指望不上。
真正能指望的只有城頭上的這些守軍,外加城中馬社、弓社、甲社等結(jié)社的青壯。
沒錯,就是汴京城中的社團——大宋允許百姓自由結(jié)社,隨便任何一個大宋百姓,只要能找到幾個有相同愛好的就能去官府成立一個結(jié)社。
蹴鞠的有齊云社,唱曲的有遏云社,說書的有雄辯社,流氓組織沒命社,還有玩弓弩的錦標社,研究盔甲的甲社,琢磨光的光社,喜歡相撲的角抵社,使棒的英略社,騎馬的馬社,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結(jié)社足有一兩百之多。
其他亂七八糟的尤其像是專給士大夫起不雅外號的“豬嘴關(guān)”之類的結(jié)社暫時用不上,但是像弓社、甲社、馬社、角抵社、英略社、沒命社里面的青壯就可堪一用。
仔細斟酌一番后,趙桓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把軍中擅騎術(shù)的將士都集中起來,再派人去城中那幾個馬社沒命社什么的,看有沒有擅長騎術(shù)的青壯敢從征。”
跟很多人以為的大宋缺馬不同,汴京城里不是沒有戰(zhàn)馬,而且數(shù)量并不少,僅馬軍司就能隨隨便便湊個幾千乃至于上萬匹戰(zhàn)馬。
……
完顏宗望確實是抱著云牟駝崗搜刮糧草順便佯敗誘敵的想法才撤兵的,然而等到宋國那狗皇帝帶兵出城之后,后面的劇本就徹底偏離了完顏宗望的設(shè)想。
一開始的時候,完顏宗望尋思著你小皇帝都帶兵出城了,那你怎么著也該對俺老完來個銜尾追殺吧?畢竟這也是騎兵作戰(zhàn)的常用戰(zhàn)術(shù)。
可是還沒等完顏宗望讓正軍繞回去包抄宋國那些騎兵呢,宋國那些騎兵就先主動遠離了金兵的隊伍。
一臉懵逼的完顏宗望尋思著男人應(yīng)該都說過只在外面蹭蹭不進去這種屁話,可是也沒見誰是真的只蹭蹭不進去的?。?p> 你宋國小皇帝都帶兵來了,還真就只蹭一下就完事兒了?這特么算什么事兒?。??
然后完顏宗望和他手下的那些金兵就被炸懵逼了。
趙桓確實是帶著上千馬仔在金兵的外圍蹭了蹭就跑,就如同徐表哥說的揮一揮手,不留下一片云彩——趙桓和他手下的馬仔們留下了掌心雷。
完顏宗望和他手下的那些金兵剛剛在汴京城下就已經(jīng)被炸了個七葷八素,現(xiàn)在被趙桓再這么炸上一回,結(jié)果就是簽軍那邊先亂套了。
簽軍的組成本身就很復(fù)雜,里面既有金人,也有遼人,甚至還有宋人里面的強梁,這種由各種雜七雜八的人勉強拼湊起來的簽軍本身就沒有什么軍紀可言,更不可能在承受重大傷亡的情況下還能繼續(xù)作戰(zhàn)。
偏偏大宋版的簡易手榴彈又很缺德,除了沾有金汁的彈殼破皮四處亂飛,其中還有摻雜的銹鐵釘,鐵釘上面還有砒霜、鶴頂紅之類的毒藥。
沒錯,大宋的工匠們確實聽從了趙桓的吩咐,沒再往火藥里面摻砒霜鶴頂紅,但是他們把這些劇毒都抹在鐵釘上了。
巨大的爆炸聲和逐漸彌漫的硝煙,四處橫飛的彈殼破片和染毒的鐵釘,受傷士卒臨死前的哀嚎……
簽軍徹底崩潰了!
而簽軍的崩潰又影響到了正軍!
對于完顏宗望來說,簽軍這種可有可無的炮灰死再多也無所謂,但是當(dāng)正軍也出現(xiàn)傷亡時,完顏宗望就心痛到無法呼吸了。
完顏宗望選擇帶著正軍和鐵浮屠跑路:“撤!讓簽軍留下來斷后!”
至于被俘的百姓,那是完顏宗望原本以為能倚之敲開汴京城的一塊磚,現(xiàn)在既然敲不開汴京城,那這些被俘的百姓自然也沒有什么用處了。
反正他們身上的錢財早就被正軍和怨軍給搜刮干凈了,帶人回去還要花費糧草養(yǎng)活,哪兒有直接帶錢財回去省事兒。
完顏宗望一跑路,留在城下的簽軍可就算是倒了大霉了。
趙桓向來就有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xué)霸王的精神,現(xiàn)在眼看著城下的簽軍已經(jīng)徹底崩潰,又確認了完顏宗望是真的跑路,趙桓干脆帶著手下的一千多騎兵把一萬多簽軍給圍了!
痛打落水狗嘛,盡管自己的身子骨確實虛了些,但是自己身邊護衛(wèi)多的很,這時候不親自砍死幾個金兵振奮士氣,那上輩子幾十年的皇帝就算是白當(dāng)了!
汴京的守軍和那些社團青壯們也用實際行動向趙桓證明了宋軍的真實戰(zhàn)斗力——
打逆風(fēng)仗不太好說,反正打順風(fēng)仗是很能打的,在徹底崩潰的一萬多簽軍主動跪地請降的情況下救回百姓數(shù)千人,自身傷亡接近五百……
“現(xiàn)在就看牟駝崗那里了。”
砍完了人之后累得氣喘吁吁卻又神清氣爽的趙桓站在城頭上指點江山:“若是種卿能燒了牟駝崗的糧草,姓完的就不得不退兵了。”
李綱躬身提醒道:“啟奏官家,金賊姓完顏,不姓完?!?p> “對,還有個顏?!?p> 趙桓嗯了一聲,說道:“朕現(xiàn)在倒是盼著他姓完的不退兵了,反正再有幾天的時間,黃河就該開化了,到時候他就徹底留在我大宋吧?!?p> 李綱也懶得再去計較完顏宗望到底是姓完還是姓完顏這個問題,萬一以后打敗了金國,官家給人家賜姓完呢,還是隨官家去吧。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看牟駝崗那里。
……
身著鎖子甲,頭戴纓盔,已經(jīng)滿頭銀發(fā)的種師道正手持大刀奮力向前拼殺,數(shù)十個幾乎是同樣打扮,只是正當(dāng)壯年的親兵緊緊護持在何灌的身旁,共同組成了雁翎陣的箭頭部分。
組成另一支雁翎陣箭頭的姚平仲幾乎快要笑抽了——
牟駝崗這里的良馬足有兩萬多匹!
兩萬多匹戰(zhàn)馬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自己終于不用騎著騾子砍人了!
狂笑著挑飛一個擋在自己面前的金兵,換上好馬的姚平仲從身后親兵手里接過火把,先是指揮著親兵往糧食堆上潑了一些猛火油,等親兵退開之后就將火把扔了上去。
“燒!可勁兒給老子燒!不用心疼!待會兒把那些戰(zhàn)馬都帶走,咱們以后用不著一直騎騾子騎驢啦!”
姚平仲的話,引得跟在他身邊的一眾親兵還有一眾西軍將士都哄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卻又充滿著凄慘和釋然。
大宋從來都不缺馬,也不缺戰(zhàn)馬,但是大宋的軍隊很缺戰(zhàn)馬,包括姚平仲自己騎的都不是戰(zhàn)馬,而是一頭青色的大騾子。
形成這種操蛋情況的原因很復(fù)雜,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但是現(xiàn)在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既然官家說允許自己這些人在牟駝崗換馬,哪怕只是普通的良馬,那也比騎著騾子和毛驢打仗要強得多。
騎驢找馬,最終找到馬的西軍開始變得張狂,放火燒糧,放火燒草,幾乎是任何能燒的東西都不會放過,就連原本所騎的毛驢都殺了不少,然后順勢扔進了牟駝崗的水井里面。
越來越大的火勢也使得留守牟駝崗的金兵開始崩潰,既而四散,接著又被騎馬追上去的西軍將士們一刀砍死。
“相公,咱們要不要埋伏在這里,等金賊來了之后再直取他們中軍?”
燃得差不多,也殺得差不多,姚平仲開始有些膨脹了:“金賊攻汴京不下,又得到糧草被燒的消息,肯定會回師牟駝崗,咱們只要分段埋伏襲擾,待金兵到了牟駝崗之后再直取中軍,何愁那完顏小兒不死?”
種師道卻搖了搖頭:“吩咐下去,繞道,回汴京城下!”
“相公!”
姚平仲急道:“若是失了這次機會,只怕完顏小兒就要北遁了!”
“執(zhí)行軍令!”
種師道強忍著吐血的沖動,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這么幾個字。
沒辦法,種師道也想干掉完顏宗望,但是種師道卻不像姚平仲這么膨脹,膨脹到自己心里都沒點兒逼數(shù)——
留守牟駝崗的只有少量的金軍正軍,剩下的大多都是簽軍和民夫之類的雜魚,自己帶著的西軍看似能打,但是也只是能打簽軍,真正面對金軍正軍的時候還是會吃虧。
姚平仲無奈,只得按照種師道的吩咐撤兵,給完顏宗望留下了一個滿地余燼和尸體的牟駝崗。
……
紫宸殿里的氣氛有點兒壓抑。
實際上,從當(dāng)今官家御極以來,紫宸殿里的氣氛就沒歡快過,跟當(dāng)年上皇坐在龍椅上的時候相比,完全就是天上地下兩個極端。
當(dāng)年上皇坐在龍椅上的時候,大家可以討論討論朝政,順便再聊聊書法和詩詞,偶爾還能陪著上皇一起聊聊修仙的問題,可是自打當(dāng)今官家御極以后,一切就變了。
除了討論打仗,就是被官家罵成豬隊友,同時還要提心吊膽的面對著官家的屠刀。
真是懷念上皇啊~
坐在龍椅上的趙桓將殿中群臣的種種表現(xiàn)都盡收眼底,隱在十二旒冠冕之后的臉色也不見絲毫喜怒。
等著朝堂上的大佬們把該說的事情和不該說的屁話都說完之后,趙桓才開口道:“擢李若冰執(zhí)掌吏部。另外,朕要把這些簽軍都筑了京觀?!?p> 這一萬多接近簽軍俘虜該如何處置,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大宋的軍法很操蛋,規(guī)定戰(zhàn)爭過程中不得隨意抓俘、不得隨意毆打、不得隨意殺俘等,并制定了相應(yīng)的獎懲政策。
一方面來說,這些法令條文加強了軍隊的紀律,從精神層面上體現(xiàn)了人本思想的抬頭,使得俘虜?shù)纳鼨?quán)得到了體現(xiàn)、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些法令條文的作用基本上就是扯蛋——
戰(zhàn)爭時期講究以人為本?這不是扯蛋這是什么?
瞧著殿中群臣一臉懵逼的模樣,趙桓神色不變,掃視了殿中群臣一眼之后又重復(fù)了一遍:“朕說,要把他們都鑄成京觀。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