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下有什么意義?”
主持人望著這一盤本該是“和”的棋局卻因為雙方的僵持遲遲沒有判定結(jié)果,他有些不明所以。
明明這只是三盤中的第一盤,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一盤,不如把勝負賭在后面兩盤。
“你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嗎?”教練望著這盤僵持的比賽,他站了起來又說道:“明明機會就在眼前,你難道會因為別人給你留下的退路,去放棄這次機會嗎?”
教練的話可能中二到讓很多人羞恥,但這個已經(jīng)拼搏了十年的還在二線的主持人卻攥緊了拳頭。
他深深地低下了頭,他好像忘記了他做主持人的初衷是什么,他好像也忘記了無論節(jié)目收視率有多么慘淡,終究也是會有人看的。
當(dāng)主持人抬起頭時,他的眼睛好像有著光。
他也仿佛回到了剛大學(xué)畢業(yè)時,滿腔熱血的他。
主持人,本就是為了報告真實,解說真相而存在的職業(yè)。
而不是為了所謂的晉升機會,為了所謂的收視率,舍棄原本的真實和嚴(yán)肅!
主持人對著教練說,他不懂象棋,所以他并不知道原來對于象棋來言,堅持竟有這么重要。
他說的很誠懇,把這句在年輕人眼里早就變味的話,說回了他本來的意義。
他望著棋盤上僵持的兩人,他拿起了話筒,認真的解說著這場比賽。
……
阿吉明白,這盤棋,比的是誰能堅持。
象棋與圍棋不同,棋盤上的三十二個棋子一目了然。
但象棋也和圍棋有所不同,它只要稍有疏忽,結(jié)局必定萬劫不復(fù)。
他耐著性子,用著自己這邊僅剩的一個兵,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鵬飛也只剩一個卒,他也拿起了這個卒,與阿吉的兵完美錯開,他們眼里也只剩下對面的將帥。
當(dāng)變化已經(jīng)用盡了。
好像在他們手中也僅剩下最原始的拳頭。
棋盤本就是戰(zhàn)場。
馬會累,車會翻,炮最后也終會被擊沉。一場真正殘酷的對決,到最后,任何看上去強勢的棋子都會陰謀算盡,慢慢葬在本該屬于他們的墓地,棋盤也好,戰(zhàn)爭也罷,歸根結(jié)底,還是兵和卒的對抗,棋手和棋手的戰(zhàn)爭!
生活似乎也就是一場戰(zhàn)爭。
雖然每個人出生不同,經(jīng)歷不同,天賦也不同。
但,他們的歸宿卻是同樣的死亡。
有的人堅持到最后一無所獲,有的人天生不需要努力就能過得比大部分人好,也有的人,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不到最后一刻不放開。
變化的本質(zhì),但就是兵與卒的變化。
過河前,兵卒只能前進。
過河后,兵卒除了前進以外,他還可以左右環(huán)顧著自己身邊,去看看四周的風(fēng)景。
但他們卻無法后退,無法回頭。
因為他們害怕,他們回首看到卻是遺忘。
“將軍?!?p> 不知道是誰喊出了這兩個字。
但,他們好像同時看到了第三百六十三變。
……
華夏和阿吉國家的友誼賽,最后以平局收場。
但這場棋局,應(yīng)該能延續(xù)很久。
因為這兩個國家頂尖少年棋手,他們還年輕,還能在棋壇上走很遠很遠。
他們這場比賽的獎金,全退了老于。
因為他們都覺得,下一場比賽,才會配得上這高額的獎金。
也因為他們覺得,想要讓象棋留下傳承,就不能涉及到金錢。
當(dāng)什么東西只要涉及到錢,他就會變味,也會變成一樣其他的東西。
再說,比錢重要的東西有很多,至少在這盤象棋中,他們看到了太多用錢買不下的東西。
……
阿吉回到了公園,想要告訴李大爺他見到第三百六十三變時,卻不料被一個面生的年輕人告知李大爺踏上了火車,說是要去找尋一件軍大衣。
這個面生的年輕人還遞給了阿吉一本厚厚的手繪棋譜,這本棋譜上寫滿了標(biāo)注。
這本棋譜叫《梅花泉》,應(yīng)該是李大爺一生最珍貴的東西,也應(yīng)該比那件軍大衣要值錢。
阿吉是雙手接過了這本棋譜的,他也對著北邊,也就是李大爺經(jīng)常坐的位置,行了個大禮。
隨后,他看著這個面生的年輕人。
他試探地問了一句:“不如來一盤?”
年輕人點了點頭。
阿吉坐在李大爺常座的位置,回憶著李大爺爽朗的笑聲,他也學(xué)著李大爺起手就架上了中宮炮。
卻不料,那個年輕人一招同樣的中宮炮,讓他忽然從回憶中驚醒。
交手僅僅五個來回。
阿吉皺起了眉頭。
在第十個回合,阿吉忽然感覺到血液上涌,喉嚨里本有很多話,但是怎么樣吐不出來。
第十五個回合。
阿吉手中捏的棋子忽然掉在棋盤上。
“將軍?!睂γ婺莻€面生的年輕人,一手馬后炮將死了這場棋局。
“你是…是怎么做到的?!卑⒓獙⒆约哼@邊的老將翻了個身,提前認著輸。
他也因為這聲將軍,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吐出來的這句話,好像帶著一代老棋手的血與淚。
“什么怎么做的?!蹦贻p人望著阿吉有些疑惑。
“你是怎么從我變化中逃脫出來的?”阿吉抓著年輕人的袖子焦急的問道。
“就這樣掙脫出來的啊?!蹦贻p人雖然因為阿吉這冒犯的動作,臉上有些許不悅。
但他還是在棋盤上耐心地說著自己的棋路。
阿吉聽著年輕人的棋路,他恍然大悟。
原來第一天他和李大爺對弈時,他根本就不是那揮舞著棍子的齊天大圣,而是一只路過的野猴。
真正的齊天大圣還在五指山下壓著。
也原來,他和鵬飛的對弈,也根本不是六耳獼猴和齊天大圣的真假之爭。
而只是兩只沐猴而冠的獼猴。
他們兩都太看重變化了。
卻沒發(fā)現(xiàn)變化的初衷其實就是人。
雖然他們在最后一刻,都看到了兵卒身上的第三百六十三變的影子。
但他們卻從來沒有仔細想過《梅花泉》真正的變化本該就是一個人從小變到老,從生變到死的變化。
《梅花泉》其實最注重的就是泉字。
泉千變?nèi)f化,但泉終究除去本相,他只是泉,其本質(zhì)也就是平凡平淡的水罷了。
“你是誰…”阿吉聽完這個棋路,他望著這個年輕人鄭重的問道。
“我叫楊錚,是附近花家棋社的象棋助教老師,你要來學(xué)棋嗎?”楊錚看著阿吉,微笑的說道。
(第七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