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直到最后一天,兩位師兄,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文香雨頭上的傷基本痊愈了。我們兩個人短暫的合作劃了句號,一切又恢復到從前,好像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維修室還是四個人,因為機器不停在轉動,裁人的事眼下是不需要擔心的。不過,所謂繆雨籌謀,我的業(yè)余時間基本上用在查找招工單位上,遇到好的單位,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跳槽,就像有些企業(yè)會突然間不客氣的辭退在職職工一樣,大家都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我對目前的工作,也沒有了開始時的激情,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柳師傅的技術在全廠里是最好的,有一些高級的機器也只有他能修,往往在這個時候,我連站在旁邊的權利都被剝奪了。我心里雖然有些委屈,我并不恨他,他這樣做并沒有錯,教會徒弟,餓死了師傅,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當然要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
這天中午,小惠來到修室修理剪刀。我還記著她,白凈高挑的個,眼睛上一副高度近視眼鏡,頭發(fā)比兩個月前長了一些,那雙形如海螺的耳環(huán)不知她今天戴了沒有?
“咦,我怎么沒見過你呢?”柳師傅上下打量了小惠,“是新來的吧?”
“嗯……我兩月前剛過來的,我的剪刀壞了……他們叫我到這兒來修?!毙』菁t著臉細聲答著,用手攏了攏耳旁的鬢發(fā),我的注意力馬上吸引了過去,是一對大紅色的小葫蘆,藏在一堆烏黑的秀發(fā)中,如黑夜中的一盞紅燈籠,透著一絲少女的娟秀,又像是在平靜的湖面下,暗藏著一道地火,叫我情不自禁的想去一窺究竟,查找事情的真相!
“哦,你等著用剪刀嗎?”柳師傅把剪刀拿在手里,對著光線看了看,似乎有親自下手修理的意思。
“是啊,只有這一把剪刀,等著用了。”小惠站在門口有點拘束說道,眼光直向我看來,她也認出了我。
“小陸……你把這把剪子磨磨?!?p> 柳師傅把剪刀扔到工作臺上,起身到車間巡查去了。我把剪刀撿起來,檢查了一下剪口,磨損的厲害,需要動一番手腳了。我按下紅色按鈕,沙輪機轟的一聲啟動了,噪音至少80分貝,我并住呼吸,認真打磨剪刀。
“你可以進來坐會兒。”這個女孩兒有點臉薄,就站在門口,我只好大聲出言讓她進來。她扭捏起來,半晌才找了張凳子坐下,眼睛盯著手上的一串手鏈看,期間偶爾看上我一眼。
“我們見過面,對吧?”我關停了砂輪機,煩人的噪音,立馬消逝了,我把剪刀固定在臺鉗上,用沙布把上面的毛刺清除。我一邊磨著剪刀,一邊問她。
“嗯,是在成品車間。”小惠似乎不再膽怯,用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說。
“你在成品車間做什么?”
“做一些雜活?!?p> “那就是拿固定工資了?!?p> “是啊?!?p> 服裝廠里也有少數(shù)的人拿固定工資,比如掃地,打掃衛(wèi)生,門衛(wèi),以及一些無法計價的零散工作,工資一般不會很高。
“我現(xiàn)在調到三車間當車工了?!毙』蓦y得的主動說了一句,雖然聲音很小,但是我也聽清了。
“哦,怎么沒看見你?三車間的機車是我負責維修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是車間的人告訴我的,說你姓陸對嗎?”現(xiàn)在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小惠說話的神態(tài)和語速都比以前正常多了,看起來她只是有點怯生。當然,這也是年輕人初入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
“我叫陸天,你叫什么?”我反問著她,也見過兩次面了,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叫什么。
“家里人叫我小惠,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毙』葸t疑了一下,還是說出她的小名。
“那你姓什么呢?”我接著問她,純屬好奇。
“我姓唐,唐小惠。”
“哎喲,失敬失敬,原來是大唐高僧的后人?!蔽彝O率种械墓ぷ?,正兒八經(jīng)的向她恭賀道。
“你這人怎么凈胡說八道?誰是唐僧的后人?唐僧有后人嗎?”小惠終于忍不住悄聲笑了起來,直起腰開始張嘴反駁。
“行,行行,你不愿意冒認親戚,那就不認了唄?!蔽倚χf道,“你戴著眼鏡,好干活嗎?”
“只做些簡單的活,不用計件的。我剛才試了試,不礙事。”
我點了點頭,尋思著小惠被家里人送到廠里,不指望著她掙錢,是來混日子的。
剪刀被我修好了,讓小惠試試,果然鋒利如初,她高高興興地走了。
我坐下沒多久,大師兄陰著張臉走了進來,話里帶著一絲火氣對我道:“小陸,我?guī)煾的???p> “去車間了,哪一個車間就不知道了?怎么呢?”
“還不是那個姓凌的女人,事真多……”大師兄站著把一大杯涼開水灌進肚子里,這才滿意的抹了抹嘴角邊的殘水漬,繼續(xù)說道:“這個
姓凌的女人剛換了個工種,開鎖眼機。這不是剛才她的機器老是斷線嗎?……”大師兄見我洗耳恭聽的模樣,心里比較滿意,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對面,繼續(xù)又說:“修了一會兒,還是斷線,那女人就不耐煩了,說我技術不行,盡耽誤她的工作,讓我叫師傅給她修,小陸,你說這女人是不是太囂張了?!?p> “她囂張是有本錢的,你還真拿她沒辦法?!蔽矣悬c同情大師兄,這個委屈他不接受也得接受,誰讓人家是柳師傅的相好呢!惹不起,只好躲了。
“你說就這樣一個女人,師傅,還要把她當成寶來看,是不是不值???”
“情人眼里西施,各有所好?!?p> “真是這樣,白菜蘿卜粉各有所愛。哦……對了,小陸……你跟文香雨相處的怎么樣了?有沒有進一步發(fā)展?”大師兄向我擠眉弄眼,一付齷齪不堪的樣子。
“我和她根本沒什么,別在這胡說八道了??禳c去找柳師傅,小心那個姓凌的女人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蔽业淖詈笠痪湓掝H具威懾力,大師兄還沒有聽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正在工作臺上,低頭修理一部需要更換零件的電動縫紉機頭,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后一個女音傳了進來:“陸師傅,我的機器壞了,幫我修一下好嗎?”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我連忙抬頭一看,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