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表哥,我告訴你,你別揍我?!?,馮四膽怯的望著劉大海擼起袖子的拳頭,那可是真有沙包大啊,常年干農(nóng)活的劉大海揍起人那也是真的痛。
“說!”,劉大海感覺自己舌頭已經(jīng)攔不住口水了,大量分泌的口水讓他嘴都有些發(fā)酸,這可是肉啊。
“是,是,肉是我從廟西面三四里地那塊兒的一個的臺子上偷偷割的!”馮四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說道。
劉大海疑惑了,他們早上可到過那個地方,那里可不像是能有豬肉的地方:“西面,倆三里地?那不是一個亂葬崗嘛?”
“是,是,就是那里!”
“到底怎么回事?給我說清楚了!”,劉大海疑惑了,用手撓撓頭,這個行為馮四看在眼里,以為劉大海要動手揍他了,連忙猶豫都不敢猶豫,普通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
原來,馮四生性憊懶,劉大海雖然帶他逃荒,可是他從來沒覺得他們能成功,他都是打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
平時里劉大海還將食物分他一份兒,大家看在劉大海的面子上也不說什么,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沒糧了。
馮四知道,他肯定會被村民拋棄,他雖然懶,但是還不想死,沒了村民,他必死無疑,于是早上的時候主動提出要一起找食物去,當(dāng)然,這都是做給村民看的。
劉大海還一度為了他的這個轉(zhuǎn)變欣喜了一下,不過馮四那會是這種上進的人。
走了半路,馮四趁著劉大海不注意,直接躺在一個小土包后面偷懶睡了覺,當(dāng)時劉大海心情很糟糕,一出門就是墳?zāi)?,迷信的他認(rèn)為這不是好兆頭,是晦氣。
于是劉大海幾乎是跑著從亂葬崗穿過去的,并沒有發(fā)現(xiàn)馮四不見了。
馮四在那個土丘上睡了半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馮四迷迷糊糊的肚子咕咕亂叫,他雖然懶,但是是真的餓。
饑餓驅(qū)使他在亂葬崗內(nèi)竄來竄去,在走到某處的時候,他如同劉大海剛開始一樣,聞到了一陣陣的香氣,馮四才懶得管他什么牛鬼蛇神。
順著香氣的方向就走了過去,有偷盜經(jīng)驗的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沖過去,而是跟著香氣的味道,仔細(xì)觀察著。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了香味的來源,那是一個豬頭,一個煮熟了的豬頭,周圍還有一些瓜果,還有不少用紅染料上面點著紅點的點心,它們?nèi)挤旁谝粋€臺子上,臺子的正對面還有一個石碑。
沒錯,這正是一座新墳,而這些物品都是供奉這墳主的。
馮四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誘惑,見到四下無人,或許是祭拜完都都離開了,立馬沖過去,趴在臺子上大快朵頤起來。
臺子上的食物有很多,別說一個碩大的豬頭,就是那些點心,撐死馮四都吃不完!
馮四吃的滿嘴流油,但是他為人可沒有劉大海那么慷慨,他并沒有帶回來剩下的食物,而是割了一塊肉,害怕香味散發(fā)出來被發(fā)現(xiàn),于是用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馮四等到劉大海他們回來的時候,又跟在了隊伍的后面,跟著唉聲嘆氣,饑餓中的村民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早就吃的肚皮都鼓了起來。
馮四割下的那一小塊肉時時刻刻都饞的他心癢癢,到了晚上,實在忍不住了,馮四看大家伙都睡著了,偷偷拿了出來,沒想到剛咬了一口,就被劉大海發(fā)現(xiàn)了。
“你吃的是祭品!你在和死人搶東西吃,你是在作孽?。∧銜鈭髴?yīng)的。”,聽完馮四的話,劉大海重重的跺著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為人古板迷信,即便這種情況他也認(rèn)為這犯忌諱的事情不能做。
劉大海說著就擼起了袖子,準(zhǔn)備揍馮四,馮四雖然膽怯,但是眼看自己說都說了還要挨揍,當(dāng)時就不干了。
“劉窩脖,你還好意思說我?是你帶我們出來的,現(xiàn)在要餓死人了,你不管?我就吃了幾口貢品你就要揍我,你看看他們,都餓死你就舒服了?”,馮四從來沒發(fā)過這么大火,因為他懶得發(fā),現(xiàn)在要挨揍了,他也懶不起來了。
馮四逞一時言語之利,而他的話卻刺痛了劉大海,劉大海緊握的拳頭一下就松開了。
是啊!是我?guī)Т蠹一飪撼鰜淼?,現(xiàn)在都要餓死人了,再找不到吃的,我怎么對得起大家的信任,劉大海想著想著,一個大男人,幾十年流血不流淚的男人居然哭了。
馮四一看也慌了,他雖然懶而且為人不仗義且自私,盡干些小偷小摸的,但是他明白,這些年要是沒劉大海,他早就死了,當(dāng)時氣也消了。
“表哥,餓不死餓不死,你看我不是找到吃的了嘛,拿回來給大家伙兒分一分,還能頂上一段時間?!保T四連忙說道。
“可是那是祭品,是給死人用的,吃了會犯忌諱的”,劉大海固執(zhí)的說道。
馮四一看劉大海這副古板又迷信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活人都活不下去了,你還考慮死人?犯忌諱又怎么樣?橫豎不過是一死,不吃都餓死求了,還考慮犯什么求忌諱!”,馮四一通數(shù)落,劉大海眼中的血絲越來越多了,他在煎熬。
劉大海一個人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看著角落里熟睡的孩子們,又看看布包里香味彌漫的肉條,終于一咬牙一跺腳。
“馮四兒,告訴表哥那個祭臺在什么地方?明天找人去搬!”,劉大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又似乎是將什么東西壓到了心底。
“這樣就對了,表哥,我和你說,那家埋的絕對是大戶,要不咱把他的墳挖了吧?里面絕對有好東西!”,馮四就是這樣一個專頭不顧身子的人,百無禁忌!
“放屁!吃人家的貢品已經(jīng)是很過分了,你還想挨揍嗎?”,劉大海確實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岸夷阆胍幌耄绣X人家的子弟怎么會埋在這種地方?這明顯是一個亂葬的地方!”
“我也就是說說,說不定是沒發(fā)達之前埋在這地方的,現(xiàn)在發(fā)達了又回來重新蓋墳祭拜唄!這年頭,突然多出來一兩個發(fā)國難財?shù)耐霖斨鞑幌∑妗!?,馮四酸溜溜的說道,同時他也意識到劉大海已經(jīng)變了,換作之前的他,是絕對不會說出第二句話的。
事情就這么決定下來了,劉大海第二天大清早就召集了幾個小伙子,其中就有馬喜兒,因為這些人都是不信鬼神的。
劉大海明白,村里信奉鬼神之說的封建迷信之人絕對對不止他一個,畢竟多少年來祖祖輩輩的言傳身教早已經(jīng)根深蒂固。
而馬喜兒馮四這些人要隨著他秘密去搬運食物,這些人必須是不信鬼神的,至于食物究竟是怎么得到的?回來也不能說。
“大海哥?你真是大海哥嗎?”,劉大海說了這件事之后,眾人都很驚訝,村里面的迷信之人不少,但是最迷信的就要屬他們這位村長劉大海了。
如今劉大海做出這種決定,馬喜兒第一個不相信,甚至上前摸了摸劉大海的腦門,滴滴咕咕的說什么沒發(fā)燒呀什么的話。
“好了!若非活不下去了,俺也絕對不同意這樣做,俺不怕死,俺怕的是咱們的娃兒,我?guī)麄兂鰜恚偷米屗麄兓??!保瑒⒋蠛W隽艘环葜v,雖然沒多么激昂,倒也有模有樣的。
再一個,他找的人本來就是如同馬喜兒這樣根本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的人,大家也沒往心里去,不過劉大海要求保密,他們自然也同意。
一行人按照馮四的指向,很快就找到了那座翻新的墳。
在普遍沒有什么排面的亂葬崗,這座墳?zāi)谷缤Q立雞群一般矗立在那里。
昨天馮四將這里糟蹋的一片狼藉,經(jīng)過了一晚上的時間,這里卻沒有任何復(fù)原的跡象,看來這翻新蓋墳的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孝廉之人,只是當(dāng)做發(fā)達以后的炫耀。
在馮四指點之下,劉大海幾人很快就找到了他藏食物的地方,不得不說像馮四這么懶的人,將食物藏的這么嚴(yán)密,也算是花費了大力氣了。
找到食物的幾人都喜笑顏開,馮四更是忙不急的將一個白面饃饃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之后還給嗆到了,連忙取出水袋順了幾口。
“老四,這次干的不錯啊!”,馬喜兒平時最是看不上馮四這個懶漢,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一句,今天確實是高興,馬喜兒還夸獎了馮四一句。
馮四卻是直勾勾的看著劉大海,只見劉大海正跪在墳前的黃色蒲團上嘴里念念叨叨說著些什么?
“老四,別管他,這還有壇好貢酒,咱幾兄弟分了吧?”,馬喜兒本就是好酒之人,之前家里信佛他是滴酒不沾的,但是當(dāng)他老娘餓死之后,他便嗜酒如命。
“要不帶回去?”,一個小伙兒提議說道。
“帶個屁,哥幾個喝不喝,你們不喝,我一個人干了!”,馬喜兒可沒有那么大度,當(dāng)即就將酒壇上的紅色封泥打開了。
“呦呵,高粱酒,這純度!”,馬喜兒干了一口這酒,猩紅的高粱酒液如同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
“給我喝一口!”,馮四向來不是大度之人,哪能吃得了這種虧?
劉大海還在那里禱告什么,而幾個大小伙兒就已經(jīng)喝的微醺。
尤其是馬喜兒,他雖然嗜酒如命,但是常年不喝酒了,也容易醉的很,沒幾下就已經(jīng)醉醺醺的了。
一股涼風(fēng)吹過,喝了酒的人,見了風(fēng)最容易內(nèi)急,在場的又都是大伙子,馬喜兒也沒什么顧忌!借著酒勁兒,一泡熱尿撒在了墳頭!
一邊撒尿,一邊還吆喝著:“我去你娘的,死人還和活人搶飯吃,吃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