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近來有些熱鬧,無書舍更是日日高朋滿座,熱鬧非凡,就連李如言這等不在乎形象的人都換了一件新袍子,沒有補(bǔ)丁,沒有洗得發(fā)白的袖口,只是樣式有些老舊,一看就是很久之前的。
伊人看著這書舍一派欣喜的模樣,有些惆悵。
正好小挑回來,見她悶悶不樂地坐在閣樓上,開口道:“姑娘,消息已經(jīng)散發(fā)出去了,公主殿下這幾日會回京,前朝叛賊蠢蠢欲動,欲在公主回京的路上截殺?!?p> “姑娘可是在擔(dān)心?”
書舍大堂內(nèi)正在討論那公主殿下,皆是稱贊,也是敬畏。
“公主殿下天命不凡,自可逢兇化吉,我等只需在公主回京路上靜候,叩謝公主大恩即可?!?p> “李某此生不求有什么作為,只盼得一位明君,公主盼君若能生的男兒身,定是大燕明君?!?p> 公主殿下不知其名,生來只有封號“盼君”,世人皆稱盼君殿下。
盼君殿下與太子殿下一卵同袍,出生時正逢異姓王越王叛亂,京都大亂,太子平定叛亂登基稱帝。
當(dāng)時,朝局動亂,禮部諫言,一卵同袍,龍鳳同出,公主殿下恐會玷污太子龍氣,將使燕國龍氣不足,邊境受擾,瘟疫橫行,家國難安,要將公主殿下送去佛寺永遠(yuǎn)不得踏出寺門半步,請求太子遠(yuǎn)離京都,自成禮之后,國泰民安,方可回京。
堂堂君王,竟被臣子逼得拋兒棄女,至于為什么如此作為,就要從前幾朝開始說起,歷史很短,留下的寥寥幾筆,卻是無法填埋的裂縫。
燕國開國皇帝以武立國,太武帝,也就是當(dāng)朝皇帝孝宣帝的爺爺,在位期間親自出征統(tǒng)一了北方,也致使朝中無人為首,政權(quán)分散,朝局混亂,太武帝想挽回為時已晚。
諸侯擁立當(dāng)時只是小皇子也就是后來的宣文帝為太子,天子年輕,諸侯輔政,皇權(quán)外落,外戚權(quán)利越來越大,天子成年掌政后以文治國,實(shí)施重大改革,重文精武,減輕賦稅,嚴(yán)查貪官,建立行政機(jī)構(gòu)集中皇權(quán),引諸侯不滿,諸侯有了上次逼宮的經(jīng)驗(yàn),竟想重演當(dāng)年的諸侯擁帝,于是擁立異姓王越王為帝,越王是太武帝袍妹的兒子。
越王造反之夜,太子殿下手持天子劍,懷揣遺詔,帶領(lǐng)北境邊軍奮戰(zhàn)一夜才平定,太子殿下和盼君殿下就在這夜出生。
帶著無數(shù)的惡意,諸侯從未想過要留下真天子后裔,只想著穩(wěn)固自己的勢力,待時機(jī)成熟,重立新天子。
這就是大燕的朝堂,歷代先祖奮力打下的江山,無數(shù)英魂竭盡一切打下的北境,被他們埋在這京都的陰謀詭譎,面上繁花似錦,腳下踩的是萬千亡魂。
皇子皇女出生時,孝宣帝甚至沒來得上看上一眼,太子府里傳來消息,皇長子夭折,顧不上她的皇后,顧不了他的皇子皇女,甚至他夭折的長子也沒能看到,他坐在尊貴的龍椅上,開始了他兢兢業(yè)業(yè),無所作為的帝王的一生。
公主殿下因與太子殿下同袍生,恐壞了國運(yùn),來這世上第一日,就接收了來自權(quán)勢源源不斷的惡意。
他的父親貴為帝王,也不能保她安寧,這是幾朝幾代積下來的朝堂,是權(quán)臣的朝堂,不是他君王的江山,也不是百姓的天下,他心里萬般苦楚,一句亂臣賊子,憋了一生。
殿前跪了一堆人,皆是要求請離太子,恭請公主的,一口一個家國天下,說得好不正義。
新天子坐在那把龍椅上,神色不明,身旁站的是跟著先祖皇帝打江山的北境世家將軍,一身戾氣,神擋殺佛。
百官跪了一夜,不等天子表態(tài),太子府傳來消息,皇子公主生母嫻貴妃放血自盡,血染白裳,自太子府一路行至宮門前,三步一磕首,血流了一路,至宮門無力前行,磕首將請罪書放于額下,自此再未抬起頭。
“惡血流盡,代我兒還清,罪婦高韻,請判十八層地獄,永為惡鬼,不得超生,盼得君歸?!?p> 消息傳到殿前,宮門前高貴妃的死訊已經(jīng)傳開了。
都知道新帝剛得一雙兒女,在民間,這是龍鳳呈祥,乃祥兆,在宮里,卻是怕?lián)屃嘶首拥凝垰?,是大不敬?p> 百官還來不及反駁,國師來了,國師是世代傳承下來的,威望極高,太武帝過后,國師一脈便隱居佛居山,不再問俗世紅塵。
國師自佛居山而來,手執(zhí)高貴妃的請罪書,一襲白袍穩(wěn)步踏入殿前,于一群俯身屈膝的百官中鶴立雞群,一雙瞎眼直勾勾地落在龍椅上,溫聲道:“天女系皇命,皇命牽國運(yùn)。皇女識得天下慧眼,借此處棲息,還望皇上勿要擾了安寧。”
言盡,太子府傳來消息,新帝皇后請居佛居山,為皇子皇女祈福。
百官沸騰,國師一脈自太武帝后不再出山,如今為了皇子皇女竟親自前來,就算是要請離,眼下也不是合適的機(jī)會,再掌權(quán),他們面前坐著的還是天子。
皇后將皇子皇女一起帶到佛居山,那年,皇子封太子,喚蕭元君。
公主六歲回京,朝堂之上與百官對峙,毫無怯意,還能洞察人心,得知公主患有眼疾,天生視物不得,百官更是驚駭,不敢再妄為,同年,公主賜封,“盼君”,未有封詔,只得皇帝口諭,身份尊貴無比,居于皇后的鳳棲宮,從未以真面目示人。
公主極盡聰慧,七歲對兵法造詣已顯,十歲出策收復(fù)為禍一方的馬賊,十二歲助太子平定暴亂,自此開始云游,及笈那年更是當(dāng)眾請旨創(chuàng)立無書舍,給了無數(shù)寒門學(xué)子一線生機(jī)。
這都是民間傳說,真真假假,關(guān)于她的傳說很多,最后只知那公主殿下是大燕的福星,手里握著大燕的國運(yùn),尊貴無比,受天下讀書人敬重。
書舍內(nèi),對公主殿下的稱贊還在繼續(xù),伊人卻只覺惆悵,便是這虛無縹緲的事,也能給他們?nèi)绱舜蟮牧α棵矗?p> 小挑還在問:“姑娘可是在擔(dān)心公主殿下?”
她擔(dān)心的哪里是什么公主殿下,公主自有她的使命與責(zé)任。
她擔(dān)心的,永遠(yuǎn)是這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