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一座普通的縣級城市。
小縣城的夜生活并不豐富,此時正接近子夜,大半個城市都已經(jīng)陷入寂靜黑暗,只有寥寥幾條街道,閃爍著豐富多彩的霓虹燈光。
忽然,一道突兀的炸裂聲轟然在縣城之內(nèi)響起。
居民們從睡夢中驚醒,來到窗邊并推開窗戶往外面看去。
他們發(fā)現(xiàn)遠處的一個城市角落,人聲鼎沸、焰火沖天,隱約間更有金色光芒閃爍其中。
一場大火正在發(fā)生!
部分人動身聚攏而去,卻發(fā)現(xiàn)區(qū)域邊緣被劃分了戒嚴線,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nèi)。
“前面怎么回事?”
“這大火燒得可真旺。”
“別在這堵著我們,一起去救火??!”
聞聲而來的人們出聲質(zhì)詢,既有發(fā)自真心的焦急,也有淡淡的狐疑之感。
一位身子挺拔的青年男子站出來,抬起雙手向下按去,示意眾人稍安勿躁:“前方發(fā)生嚴重的煤氣泄漏,我們已經(jīng)派遣專業(yè)的防爆專家,里面的居民也正在有序疏散,還請大家不要堵在這里,更不要隨意進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話音落下,原本眾人高漲的救火熱情,瞬間被熄滅大半。
想要近距離查看的蠢蠢欲動的心思更是消散殆盡。
救火歸救火,但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這時候也就只能靠那些子弟兵了。
眾人的喧囂吵鬧漸漸歸于平靜。
青年男子暗自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臉上略微流露出幾分疲態(tài)。
在過去的三天當中,整個隊伍東奔西走,處理了不下十例類似于眼下這種情形的事件——隊伍里沒一個人能夠睡上一個好覺。
他也不例外。
就好比現(xiàn)在,他的眼皮就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
青年男子不由得咬了咬舌尖,強行從懈怠昏沉的狀態(tài)中脫離。
他看向身后焰火沖天的區(qū)域。
外面的危機消散了,但里面的事情,不知道處理得怎么樣......
想到這里,青年男子的眼睛浮現(xiàn)出一絲擔憂。
他參與過明杉市高鐵站的圍堵,所以知曉嚴皓的存在,也明白這幾天里,所有動蕩的源頭皆是出自那一位名為嚴皓的男孩身上。
“如果無法將他安撫好,繼續(x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無論是收尾工作,還是輿論導向的工作,其承受的壓力都會越來越大,最終紙包不住火......”
就在青年男子心思不定的時候,因漫天焰火而稍顯燥熱的空氣,突然變得濕潤起來。
“咦,這是......”
“要下雨了?哈,天助我也!”
“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及時雨了,感謝老天爺賞臉!”
站在戒嚴線外的人們,紛紛露出驚喜的笑容,部分從內(nèi)部疏散出來的居民,更是滿臉狂喜、雙手合十地開始禱告——他們的家就在焰火蔓延圈內(nèi),相對于其他人,他們最希望焰火能得到有效控制。
然而,所有人心懷希冀地等待了數(shù)分鐘,天空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甘霖。
人群開始騷動。
忽然,有人望向天空驚喊出聲:“快看那里!”
眾人循聲望去,眼神之中均露出愕然之色。
被大火映成一片紅彤的天幕,其中央位置,竟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團乳白之氣。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這團乳白之氣倏地散作漫天迷霧,鋪天蓋地地向四周席卷而去!
轉(zhuǎn)瞬之間,就已經(jīng)彌漫數(shù)百米。
所有人驚惶地摸向四周。
卻發(fā)現(xiàn)整座城市已被這股濃白迷霧所籠罩!
......
......
火焰中心。
嚴皓眉心所閃爍的黑金色劍印光輝,濃郁得宛若實質(zhì)。
一柄光劍幻影從中投射而出,將他和其余數(shù)十名昏睡孩童籠罩在內(nèi),將所有火舌隔絕在外。
而在光劍幻影之外,數(shù)十名男女飽受烈火侵襲,正發(fā)出痛不欲生的慘嚎。
嚴皓不為所動。
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占地頗為廣闊的倉庫。
倉庫對外宣稱是服裝廠用于儲存服裝的地方,但實際上,它卻是拐賣孩童的聚集之地。
嚴皓通過少司命賜予的劍侍之令,感應出罪孽之線,并循著它的蹤跡趕到這里,打算對窩藏于此處的犯罪團伙進行制裁。
但犯罪團伙的頭領,人稱馬爺?shù)囊幻迨鄽q男子,其心性要比嚴皓想象中狠辣得多。
面對黑金色光劍的裁決之力,他立刻知曉自身無法力敵超自然現(xiàn)象,于是毫不猶豫地燒起大火,想要利用倉庫中的數(shù)十名孩童,分散嚴皓的注意力,自己則是打算亂中取勝、趁亂離開。
可惜,金色人像一出,所有人立即失去行動能力,最終還是逃不過被裁決的結(jié)局。
“早知道就不該吝嗇那一點消耗,直接向上神進行祝禱喚出金光.....”嚴皓看著不斷蔓延的大火,神情罕見的有些懊惱。
他雖然肩負少司命的神諭,意欲游走四方來完成庇護孩童之職,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施展力量,既有他自身意愿的因素,也有可觀條件上的制約。
就在嚴皓略感棘手的時候,他忽然神色一動,抬頭看向上空。
下一刻,空氣濕潤,大霧彌漫,一道精壯男子的身影逐漸在空中顯現(xiàn)。
他踏著層層云梯從空中落下,來到嚴皓面前,臉上露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嚴皓心中升起警惕的同時,也感到一陣好奇興奮。
這是他首次遇見能與自己勢均力敵的人,也是他遇見的首位難以察覺情緒波動的人。
“你是?”嚴皓率先開口發(fā)問。
“穆守鋒,山鬼神祝?!蹦率劁h語氣溫和,“我在你身上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p> 若換作別人說這一句話,嚴皓恐怕會直接甩出一記金光人像,但是對方的話......
他其實也在穆守鋒身上嗅到了一絲相近卻不盡相同的氣息。
穆守鋒見眼前男孩沒有反駁,稍稍靠近一步,語氣再度溫和幾分:“據(jù)我所知,你似乎自稱少司命上神的眷顧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接收到了一手神樂祀歌。”
嚴皓心中一驚,面上卻不顯露絲毫:“是又怎樣?!?p> 穆守鋒聞言也不惱:“在你我之前,其實還有一位名為河伯的上神,祂與山鬼上神同為九歌神祇,我很好奇,少司命上神,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員?!?p> 嚴皓的心緒略有蕩漾,他不知道對方詢問話題的答案,但這并不影響他的應對回答,他將問題踢給了對方:“是與不是,和你找我有什么關系?”
穆守鋒看了眼表情古井無波的男孩,心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笑了笑,不再繞圈子:“應特事所相邀,我此番前來,是打算與你洽談?!?p> “我們有什么好談的?!?p> “關于對待這些罪犯的方式?!?p> “他們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p> “確實,但你最終想要的,不應該是保護這些孩童嗎?”
嚴皓微微語塞。
他接收到的力量是裁決之力,但歸根結(jié)底,裁決的目的確實是庇佑孩童。
穆守鋒窺見嚴皓的神情變化,心知特事所給予自己的情報并沒有出紕漏,他繼續(xù)說道:“既然你的目的并非不純,為什么不考慮一下借助元國之力?”
嚴皓沒有反駁,而是靜靜地看向穆守鋒,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探究之色。
穆守鋒神色不變。
“你借助了他們的力量?”嚴皓忽然出聲。
“神木現(xiàn)身后,我并不是很需要他們的幫助,但我最終還是選擇接受。”穆守鋒一臉坦然。
他的回答顯然有些出乎嚴皓的意料。
“為什么?”嚴皓問道,“既然有能力獨立達成目的,為什么還需要他們的幫助?”
周圍的霧氣濃厚幾分。
萬籟俱寂,只有穆守鋒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
“超凡力量的出現(xiàn),是對人類文明的巨大沖擊,是對現(xiàn)有規(guī)則的毀滅性破壞?!?p> “如果沒有能夠徹底打破規(guī)則的實力,那我們最好選擇融入規(guī)則,然后主導規(guī)則,最后改變規(guī)則。”
“上神的意志也將得到最好的貫徹?!?p>
白鹿東行
感謝“I荒天帝I”、“Angel'Aom”、“書友20191023175710487“、“雨中聽曲灬人中歸寂”的打賞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