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禁止?jié)O船出行,所以老根叔在駕駛漁船時,有意避開了人煙廣布的區(qū)域。
此時,他們正處于落霞湖的中西部。
此處水域較深,水流更急。
棲息其中的水族也要多得多——但再多,也不至于布滿整個湖面吧?
看著滿湖面的魚蝦蟹鱉,船上所有人傻了眼。
夏東河猛地想起不久前刷到的一條熱搜:魚群溯游。
那些溯游的魚群,難不成都奔著落霞湖來的?
不對,它們現(xiàn)在的游向,正朝著落霞湖的出口,看上去倒更像是集結(jié)完畢后的有序退場。
夏東河心思百轉(zhuǎn),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向擁有幾十年漁獵經(jīng)歷的老根叔。
他剛想向?qū)Ψ皆儐枎讉€問題,漁船突然再次傳來一陣晃動。
這次晃動遠比之前要劇烈。
別說毫無行船經(jīng)驗的夏東河等人,就是見慣落霞湖風浪的老根叔,也一個不慎摔倒在地。
夏東河掙扎著起身,隨后又將地上的老根叔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夏東河有些擔憂地看了對方一眼。
老根叔擺擺手:“沒事,我沒摔著,就是年紀大了,動作有點不利索,你去——”
話音未落,漁船突然再次晃動,竟是比剛才任何一次還要劇烈。
還未站穩(wěn)的眾人,身形一個趔趄,全部東倒西歪地癱倒在地。
周圍頓時一片混亂。
夏東河顧不得理會被甩至一旁的直播設(shè)備,他一邊勉強維持身體平衡,一邊雙眼梭巡四周。
當眼光掃過左側(cè)湖面時,他眼睛驀地一凝。
夏東河大聲喊道:“是大鱉!有一群大鱉在撞我們!”
大鱉?
眾人神情一愣。
它們能撞動腳下的這艘漁船?
不可能吧……
他們紛紛轉(zhuǎn)頭看去,下一刻,臉上的疑慮全部消除。
漁船的晃動,還真是它們引發(fā)的。
“淦,還頭一次聽說大鱉來撞漁船。”
“它們沒事撞我們干嘛!”
“不會是因為剛才炸魚吧?真尼瑪邪乎?!?p> “我去,它們又來了,小心!”
“放魚雷!快,用魚雷把它們轟走!”
伴隨著驚慌的喊叫聲,幾位年輕男女近乎是手忙腳亂地,向湖中投下幾枚魚雷。
“砰砰砰——”
幾道悶響在湖中炸開,眾人視野中不斷逼近的鱉群,瞬間退散。
雖然沒有出現(xiàn)死亡,但湖面卻也泛起一縷縷猩紅。
年輕男女連聲歡呼。
夏東河卻沒有他們那么樂觀,看著湖面,心中反而隱隱有股不安。
他深呼口氣:“別在這鬼叫,趁著沒有魚蝦鱉蟹的糾纏,咱們趕緊返航靠岸?!?p> 聽到夏東河的話語,剛才還滿臉驚慌的眾人,此刻卻喜笑顏開。
“著什么急,再玩會兒。”
“還以為這些龜兒子有多厲害,嗬,幾發(fā)魚雷下去,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可多虧東子在上船前買了一箱魚雷,嘖嘖,兄弟有先見之明,我佩服!”
夏東河神色閃過一絲錯愕。
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差點破口大罵。
碰到這群熟人,也算是他倒霉。
若非當時只剩下最后一艘漁船,他決計不會和對方同船游湖。
畢竟,他雖然和這群人的家境相仿,且各自長輩之間都有幾分交情,但雙方的三觀完全大相徑庭,平時基本玩不到一塊去。
就好比現(xiàn)在的情況,他們明明已經(jīng)解決了危機,竟然還要徒增死傷,用魚雷虐殺魚蝦鱉蟹來取樂!
“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夏東河大聲怒吼。
年輕男女紛紛嗤笑:“報應(yīng),誰來給我報應(yīng)?”
“七十年前,落霞湖大水汛,數(shù)百人葬身湖底?!币坏缆曇魝魅攵校娙搜曂?,發(fā)現(xiàn)說話的正是老根叔,他聲音發(fā)顫,“當時的落霞湖面,也是像今天這樣,到處都是魚蝦,你說我們今天……”
數(shù)百人葬身湖底……
眾人聞言,立即神情大變,臉上露出瑟縮之色。
夏東河也有些發(fā)怵。
難怪在第一眼看到湖面情況的時候,老根叔的臉色變得這么差,根源竟然出在這里。
不過……
“洪水來臨,魚群大規(guī)模遷徙很正常,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币膊恢朗菫榱税矒崂细宓幕炭郑€是為了說服自己,夏東河如此說道,“不過有一點,我倆的意見是一致的,那就是咱們得趕緊返航。”
說完,他看向其余人:“你們呢,要不要返航?不管是前幾天的大漩渦,還是最近的魚群遷徙熱搜,我瞧著都覺得有點邪乎,我也不怕你們笑,我反正是怕了?!?p> 好話歹話一起說了,年輕男女神情動搖,最終松口。
夏東河舒了口氣。
但天不遂人愿。
湖面開始大范圍地泛起漣漪。
在所有人驚懼交加的視線中,一只體型足有半個漁船大小的白黿,緩緩顯露出身形。
在它背上,一座開裂了的石碑矗立其上。
這是……
夏東河心臟猛地一跳。
這不是河伯遺址那座石碑嗎,它怎么會在這里!
是看錯了嗎?
不,沒錯。
眼前這座石碑,除了中間多出了一道裂口,簡直和官網(wǎng)上發(fā)布的圖片一模一樣。
夏東河思緒混亂。
他看著那頭巨大白黿,強行鎮(zhèn)定心神,開始思索自救的方案。
可面對半個漁船大小的白黿,自己又能拿什么自救?
他有些絕望。
旁邊的老根叔似乎也放棄了抵抗。
他將手攏成一團放至胸前,雙膝伏跪在地,口中念念有詞:“河老爺莫怪,河老爺莫怪!”
這有用嗎?
夏東河聽著耳邊的念叨,第一反應(yīng)就是荒謬,但緊接著,他的眼神反而又露出莫名的期待。
落霞湖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樁樁件件都堪稱荒誕。
再荒誕一些,又有何不可?
夏東河抿了抿嘴。
他直接跪倒在地,學著大字不識的老根叔,小聲祈禱起來。
不過他口中念叨的臺詞,卻和老根叔所念叨的有細微不同。
他說道:“河伯莫怪,河伯莫怪。”
話音落畢,巨大白黿背上的石碑,驀地閃過微弱的藍光。
白黿好似接收到了什么旨意。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神色中,它稚嫩如孩童的聲音傳了出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