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海神龍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心情猶如被野火炙烤的森林，呼吸都有些嗆得慌，本是歡愉的旅程竟以極度掃興和丟人現(xiàn)眼來完美收官。
一陣劇烈的抓撓玻璃聲夾雜著犬吠聲，剛出電梯便傳入閆陸耳中。已經(jīng)獨自在家一個多月的閆如玉遠遠感知到主人的“查克拉”，瞬時進入了狂化狀態(tài)。
原本主人出遠門，狗該送到寵物店，但產(chǎn)品控的閆陸非要挑戰(zhàn)懶人養(yǎng)狗新高度。
一間窗戶包裹的獨立陽臺成為閆如玉的單身公寓。天花板安裝了監(jiān)控攝像，隨時隨地可在手機上以上帝視角審視一切；圓木樁和桑木板手工親作復式狗公寓，一層毛絨狗床，二樓帶太陽傘的沙發(fā)，一邊日光浴一邊在玻璃小碗中享用零食；臺階和一層空地鋪滿草皮，儼然到了霍比特村。
然后就是宇宙最強裝備組合：自動投食機、循環(huán)水過濾器、云音箱、遠程定時暖氣片、定時沖水蹲便器、海量玩具和磨牙棒，還有除味香氛和吊蘭，甚至有熱帶魚缸，雖然只養(yǎng)了除藻魚和螺；臨行前閆陸裝滿足夠吃兩個月的狗糧和水，在泰國期間用一臺平板每日實時監(jiān)控，還把整個設(shè)計做成攻略發(fā)布到博客上，引起了一時轟動。
陽臺門剛被拉開，閆如玉化作一道黑影瞬移到閆陸腳邊，神經(jīng)質(zhì)般上躥下跳磨蹭著閆陸的小腿，在他身上不住地嗅來嗅去，還不住發(fā)出嚶嚶嚶的叫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閆陸頓時心中如云開見日，在它毛茸茸的頭頂、下巴、背部和肚子用力撫摸，并從背包里掏出一包鱷魚肉干，一股腦兒倒進閆如玉的宵夜盆里，看著它狼吞虎咽?？蓱z的毛孩子，一個多月只有每日三頓狗糧，都快忘記宵夜的滋味了。
果然，寵物就是你的萌化劑，也是為你驅(qū)趕煩惱的召喚獸。
閆陸從冰箱里拿出兩袋牛排丟進溫水里化凍，然后先給閆如玉洗了個熱水澡。由于閆如玉從小吃美毛狗糧長大，毛發(fā)又厚又長，洗起來也特別費事，從洗到吹整整用掉三個小時，之后為了防止澡后掉毛，還要用擼毛手套反復擼幾遍。狗的皮膚上有一層皮油，如果頻繁洗澡皮膚干燥，就很容易掉毛。
折騰完狗，閆陸自己也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泡泡浴，旅途的一切疲憊仿佛都化進了水里，隨著泡泡的破碎消散在空氣中。每當看到晶瑩的氣泡，閆陸腦海中便會閃過一個如鬼斧神工般的完美身姿，心中隱隱刺痛。
思念是一種病，暗戀是無藥可治的病。
鮮紅的牛排在融化的黃油上吱吱作響。好的牛排通常先要用大火煎兩面表皮，將血水迅速鎖在肉內(nèi)后再用小火慢煎，這樣肉質(zhì)會更加鮮嫩多汁。而所謂的血水并不是許多人理解的血，而是牛身上一種名為肌紅蛋白的組織，真正的血早在屠宰時就放光了。
兩份牛排，一份切小塊放在狗食盆里。以往閆陸會加入煮熟的切丁西藍花和胡蘿卜，但一個多月未歸，家里早就沒有新鮮果蔬了，于是就倒了一碗羊奶，加入兩條小咸魚干和兩根香腸，給饞了一個多月的閆如玉開個葷。其實雖然狗糧喂養(yǎng)最為穩(wěn)定和營養(yǎng)均衡，但狗糧就相當于人類吃的方便面，能填肚子但肯定不如大餐美味，狗還是更喜歡吃鮮肉的。但閆如玉倒也很講究：沒有煮過的生肉堅決不吃，至少也要用開水燙過一遍。
開了一瓶預調(diào)酒，閆陸準備享用自己的晚餐。西餐中紅肉和紅酒是標配，但閆陸只有在外面裝逼時才喝紅酒，事實上黃啤、預調(diào)酒、果味起泡酒和加拿大冰酒等比較爽口的輕酒精飲料，在他看來都比紅酒順口得多。
輕柔的音樂響起，愜意的氛圍中，對食物的欲望已經(jīng)醞釀到了最佳狀態(tài)，閆陸的餐刀緩緩劃開肉的肌理，叉子正要往嘴里送，手機鈴聲不適時宜地大作，一眼瞥去更是讓他的食欲頓時化作鳥煙。
令狐丘！什么時候掃興什么時候就有他，這就是他在閆陸心中的人設(shè)。
“干嘛又！？”閆陸滿心晦氣，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啊呸！”電話那頭傳來令狐丘那招人嫌的聲音。
閆陸怒道：“靠，你還沒說話就啊呸??？”
“啊呀，我忘了我還沒說話了，”令狐丘笑嘻嘻道：“不好意思，跟你說話呸慣了...”
“你到底有沒事？沒事我掛了！”閆陸幾乎想摔電話了，眼看著牛排就要冷了，閆如玉早已經(jīng)清空了盤子，蹲在地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瞅著閆陸。
“說正事說正事...”令狐丘慌忙收起不正經(jīng)，迅速轉(zhuǎn)入正題：“我剛開了一個股票賬戶，把我家老頭的存款...也就是我們?nèi)业腻X都壓進去了...”
“你瘋了？”閆陸吃了一驚，這是賭身家的節(jié)奏。雖然現(xiàn)在賣房賣車炒股的不少，但令狐丘畢竟是第一天接觸股票，練練手都不要，一上來就玩命么？
“哈哈哈哈...”令狐丘發(fā)出了莫名得意的笑聲，“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剛到家，要休息了，下回有空到我辦公室聊吧！”閆陸直接拒絕。本來就夠煩了，哪有心情應付這瘟神。
“不用不用，電話里說兩句吧！”令狐丘不依不舍道：“我姐和姐夫不是在深圳做金融嗎？最近他們自己跳槽出來創(chuàng)業(yè)，開了一家私募叫前海神龍?！?p> “哦，神龍啊，這么浮夸...”閆陸漫不經(jīng)意道。
“丫霸吧？”令狐丘絲毫不以為意，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皮下組織的厚度，特別是面部組織，“我姐夫前天跟我講，他們公司現(xiàn)在主力在負責一支票，叫四?？椩?，你可以去關(guān)注一下?！?p> “哦？是嗎？”閆陸隨手拖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軟件輸入一看，立時皺眉道：“業(yè)績很差嘛，感覺早晚要退市的節(jié)奏，還搞毛？”
“這你就不懂了，業(yè)績差才有空間嘛！這票背后有大人物...”令狐丘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隨即說出了一個名字。
閆陸頓時臉色一沉：“你小子好日子過膩了？在電話里說這些，當心被抓進去！”
“哈哈，所以說去你家嘛！沒辦法，我就是性子急等不了...”令狐丘反倒樂了。
“來來來，馬上滾過來，說完早點走！”閆陸為之氣結(jié)，有一種你無論如何無法打敗的存在，叫作二貨。
“洗干凈等我，我馬上到！”
“滾...”
閆陸呆呆地望著已經(jīng)冷透的牛排，漠然半響，長嘆了一口氣。好好的一頓元氣晚餐，就這樣糟蹋了，懊惱中叉起牛排丟進閆如玉的食盆里。他抓起預調(diào)酒一飲而盡，空瓶重重拍在桌上。閆如玉把整片牛排拖到地板上，吧唧吧唧地大快朵頤，很滿意饑荒月余之后這頓突如其來的驚喜大餐，還是雙份的。
很快，閆陸的對面已經(jīng)坐著一個嬉皮笑臉的小胡子，一看就是個吊兒郎當?shù)募w绔子弟。不用說，那就是被閆陸和韓洛妤戲稱為“丘坑坑”的令狐丘。
“現(xiàn)在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別說兄弟沒照顧你，給你透露個大機密?！绷詈瘘c燃了一根煙，把煙盒和打火機推給閆陸，吐出一道長長的白霧繼續(xù)道：“四海織造這支票，各路資金已經(jīng)全部就位，我姐夫準備把市值做到二十倍！”
“二十倍？”閆陸聳然動容，不由抓過煙盒也點了一根。
“嗯，我姐夫叫我大膽做，還說能幫我做二十倍的杠桿！”令狐丘湊近說。
閆陸驚叫道：“女內(nèi)，二十倍？跌五個點你就爆倉了，神經(jīng)病??！”
“嗯，我姐私下里也跟我這么說。”令狐丘道：“所以我姐就教我說，不要都用自己的錢，直接賣消息賺中間費就好了。”
“那你是想？”閆陸忽然間有點明白了這小子的意圖。
“我姐讓我自己組私募，你身邊那么多企業(yè)老板和富二代，幫我拉點人來集資，我來統(tǒng)一操盤！如果收益低于百分之十，我不抽錢；收益十到二十之間，我抽利潤的兩成；收益二十以上部分，我抽利潤的三成...”令狐丘口沫橫飛。
“那如果虧了呢？”閆陸冷不丁問。
“撒女內(nèi)，我剛才說了半天你沒聽嗎？要做到二十倍，沒有虧這個選項！賺的傭金全部跟你對分...”令狐丘對閆陸的疑問相當不屑。
“那萬一虧了呢？”閆陸充耳不聞，仿佛軸上了。
“虧了就虧了唄，那關(guān)我屁事！做什么生意沒風險，虧不起還想發(fā)財??？”令狐丘不耐煩起來：“但我都跟你說了有那個大人物在背后，這事就...”
“好了，不用說了！”閆陸揮手打斷他，“你這私募本身就是非法的地下暗樁，我刷臉去幫你圈錢，等于拿我自己去給你做擔保，這事免談，你想都不要想！”
令狐丘遭當頭一盆冷水，臉上的表情尷尬得就像剛當眾把屎錯當麻花啃了，呆坐半響猛吸了幾根煙。閆陸也不理會，只是默默打開窗戶和油煙機，盡快透一透屋子里的烏煙瘴氣。
很快，令狐丘如同打不死的小強般，又回復了標志性的嬉皮笑臉：“算了，你不想做沒關(guān)系，我問問別人去。但是這個票絕對不做要后悔，你自己好好關(guān)注一下喲！”
送走令狐丘，疲憊了一天的閆陸便洗洗睡了，當夜無話。第二天早上醒來，已經(jīng)是十點開外，閆陸隨手拿起手機，打開證券交易軟件，一眼便瞅到了昨晚關(guān)注的四?？椩欤c進去一看，似乎有機構(gòu)正在建倉的跡象。當下，閆陸輸入交易密碼，購入四?？椩煲蝗f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