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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葦難渡一心

拾叁 城墻

一葦難渡一心 芮小周 3992 2020-04-25 20:11:42

  吃飯的地方應該是束羿選的,這家飯店來過他倆之前小區(qū)停氣摸到這兒來下過一頓館子,束羿嘴刁,一般很難有和他胃口的飯店,幸好他能吃得慣這家店的菜。

  一進包間葉黎便坐到束羿的身邊,親親熱熱的逗他:“喲,小束,想哥了沒?!?p>  束羿一直端著性子,眉頭微蹙:“快坐下吧?!?p>  葉黎早已習慣了他的正經(jīng),便不再逗他,坐在位置上。

  森葦看見束羿這一身打扮不免有些擔心,已經(jīng)立冬,最近又降了溫,他還只穿著單薄的襯衫外面套了一件寬松的連帽風衣,看起來就不太溫暖。

  剛才就聽見他輕嗑了幾聲。

  沒離開家來S市上大學之前,他還總被袁立然拉著出門運動,身體素質(zhì)沒問題。

  可這一兩年他總是在家、圖書館、實驗室,生活作息不太規(guī)律,也沒時間鍛煉,身體也沒之前那么康健。

  他倆還保持著朋友關系時,只要她有時間就一定會給他煮好吃的。還能在飲食方面保證他的營養(yǎng)均衡。

  想到這兒,森葦心里有些難受,不自覺咬了下嘴唇。這一兩周他好像一直吃的食堂,她觀察過他好幾次,都是面無表情的咽下白米飯或者白饅頭。一口菜都不肯吃。

  可她每次要跟著他回家都以“我不喜歡除朋友家人外的異性到我的私人空間”嗆她。

  她也生氣,便跟他置氣。她想,他總會餓得受不了,那時候她才好拯救他。

  可她低估了束羿抗拒她追求他這件事的決心。

  他瘦了很多,面色也不大好。

  她又生氣又內(nèi)疚。

  生氣他從不好好照顧自己,內(nèi)疚如果她不表白至少還能讓他好好吃上飯。

  可心里的愧疚感點到為止,并不足以讓她后悔。畢竟告白和內(nèi)疚是兩回事。

  她要來菜單劃了一道葉黎點的腥辣菜,重新點了份白茅根雪梨豬肺湯。瞟了一眼菜單,紅燒獅子頭那一欄早已經(jīng)打了一個勾。

  森葦努努嘴,嘁,無聊的葉黎。

  葉黎第一次覺得他們?nèi)顺燥埬艹缘倪@么尷尬又漫長。平時大家一起吃飯,氣氛又活潑又溫馨。

  可這頓飯,束羿和森葦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就連他故意找話題也是提不起精神的敷衍,到顯得他多余又礙眼。

  他沒顧及束羿的一臉冷漠,在束羿筷子下?lián)屪吡俗詈笠活w獅子頭放進來了森葦碗里。

  他問:“你倆不會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吧?!?p>  森葦?shù)谝淮螞]有把獅子頭分進束羿的盤子里,也不愿意分給葉黎。咬了好大一口故意將自己的口腔塞的滿滿的說不出話。

  她敏感的注意到束羿掃了她一眼,然后臉上寫著漠然二字,緩緩開口:“她為什么還要壓抑自己去陪我玩友情游戲?!?p>  森葦冷笑一聲,轉(zhuǎn)臉對葉黎說:“葉黎,如果有一個你喜歡的人,你甘心一直跟她當朋友?”

  不等葉黎說話,又自顧自的說,“如果是我,當然費盡心思把他追到手。”

  她挑眉,挑釁地看向束羿:“難道還要逼人家不準喜歡他的嗎?這不是強人所難嘛?!?p>  葉黎嘆了口氣,心想就不該提這茬,只好和著稀泥:“你倆別陰陽怪氣的。好好說話啊。”

  束羿周身氣質(zhì)開始冷峻,說道:

  “我也沒逼你喜歡我?!?p>  “你不撩撥我,我能喜歡你嗎!”森葦沒好氣兒,故意氣他。

  束羿毫不掩飾地皺起眉頭瞟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大袁兒,十幾歲還能有這種能力?!?p>  葉黎在心里暗暗提大袁兒抱不平,可想了想他劣跡斑斑的情史又覺得諷刺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誰叫他天生狐貍模樣還是個浪蕩情種呢。

  “你知道我不稀罕他那型的,那你偏偏就對我的口味了。你可比他強多了。我又有什么辦法不喜歡你?!?p>  森葦說著說著怒氣突然轉(zhuǎn)化成為委屈,聲音弱了下來,紅了眼眶。

  葉黎看在眼里覺得好笑,也就在束羿面前這丫頭才能卸了一身的強硬,嬌滴滴的勉強有個小丫頭的模樣。

  他很早就知道森葦在其他人面前總是有禮貌,優(yōu)雅,乖巧懂事,永遠鎮(zhèn)定自若,像是從不會生氣,從沒有任何事能激怒她。

  哪怕在大的事她也只是笑得風輕云淡的森葦,只有在面對束羿時才會委屈的大哭,只會朝著束羿他一個人軟軟的撒嬌耍賴,看起來才更真實。

  葉黎思量了好久才幽幽的嘆了口氣說:“小束,要不你就從了她吧。她都喜歡你好多年了,我們都看在眼里,就你從沒記在心里。”

  “如果我喜歡,我自然會和她在一起,可我不喜歡?!?p>  他聲音淡淡的。涼悠悠的飄進她心里結(jié)起薄薄一層冰。

  “小束,你有必要這么傷她嘛?!比~黎的聲音也冷冷的,像是生氣了。

  森葦莫名的覺得自尊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只好軟聲對葉黎說:“葉黎,你別管行么?!?p>  葉黎看著她通紅的眼眶,把心里的悶氣忍了下來,說:“你們丫可真行!我當什么和事佬啊。自個兒作去吧!”

  森葦做出一副及其難看的笑臉來安撫他,倒更讓他覺得難受了。

  束羿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豬肺湯,擦了下嘴,說:“我先回去了。你們隨意?!?p>  眉宇間也透露著讓人難以覺察的疏離。

  葉黎起身說:“我送你?!?p>  “你陪她吃飯?!?p>  森葦沒動,盯著他堅硬的像豎起了一道無法攻破的城墻的后背,說:“你明明知道,男女之間多難才會有真正的友情。”

  束羿回頭看了一眼葉黎示意她和葉黎的關系。

  “別看葉黎,他不是男的?!?p>  葉黎無奈:“滾,我只是不喜歡你而已?!?p>  她歪著頭,眼睛了浸滿了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足夠平靜淡定,對束羿說:“所以你也喜歡誰嗎?”

  “沒有。”他說道。

  “束小羿?!?p>  束羿走到門口,聽到她喊他,他頓下腳步,聽到她照常溫柔的聲音,卻不知這是她努力平靜下來的結(jié)果:

  “降溫了,多穿點,照顧好自己?!?p>  束羿身體心頭一顫,莫名覺得鼻梁發(fā)酸,聲音依舊涼?。骸拔抑??!?p>  他打開門,離開溫暖的包間,穿過飯店大廳,出了開著暖氣的酒店,異常的冷。

  束羿走后好一會兒森葦才將心情平復下來,嘆了口氣,臉上仍舊掛著甜美的笑,眼眸卻黯淡無光:

  “有點文藝片女主拿的起放的下的瀟灑氣質(zhì)吧?”

  葉黎咋舌,“裝個屁!”

  *

  葉黎把森葦送到宿舍樓底。

  她突然喃喃道,聲音輕飄飄的:

  “葉黎,你說,以前一直在一塊兒的明明是我和你,為什么我喜歡上了束羿卻沒喜歡你呢?!?p>  森葦看著葉黎像被雷劈了嚇得不輕的表情,覺得好笑,又有些不爽,他好像覺得被她喜歡是一件不怎么讓人開心的事。

  她皺了眉,嫌棄地說:“因為你丑!”

  葉黎炸了毛,臉上的嫌棄不亞于森葦:“你自個兒照照鏡子去,就你丫這副德行跟誰稀罕你似的!”

  森葦撇撇嘴,一臉傲嬌:“像是你以前沒稀罕過我似的!”

  葉黎被踩了尾巴,背脊一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那都是誤會,別提那檔子破事不成嘛!”

  “誰讓你對不起我的?!?p>  早些年,在中二病高發(fā)的時期,葉黎也為能幸免,得了中二病,做過些無聊的事,傷及自己也傷及朋友,雖未傷身,但確實都傷了彼此的心。

  那幾年弄得大家的關系都格外緊張,也尷尬,直到葉黎重新回京城,他們的關系才重歸于好。

  葉黎一直把從前做過的那些事說過的那些話當做年少輕狂的黑歷史,一提起就覺得又羞又臊。

  那年,他自作多情以為森葦喜歡的人是自己,年紀小不懂事,一改從前大大咧咧的暴脾氣面對著森葦還真就羞澀,臉紅,低眉順眼,溫柔體貼的過了一段時日。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簡直毛骨悚然。

  所以這兩年森葦茲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能翻他的舊賬來羞辱他。葉黎只好夾著尾巴示好。

  “得,姑奶奶!祖宗!我對不起您!這不我這么些年,什么事兒都站你您這邊不是?剛剛要不是你攔著我都能揍小束!”

  森葦冷嗤一聲。

  “就你,你能為了我揍他!”

  “那確實不能,小束可是我兄弟!”

  頓時,森葦覺著葉黎的身后“咵咵咵”立了四個黑色立體大字“肝膽相照”。眼神也格外認真,可又立馬軟著性子跟她說,“所以你倆就別鬧了,別弄得我們里外不是人了?!?p>  森葦笑笑,不想再聊,說:“好了。你回去吧。我和他的事。你別管了,也管不了?!?p>  葉黎像是想說什么,卻斟酌了會兒這倆人的脾性,的確是不必他們管的。嘆了口氣:“那你就省著點作勁兒?!?p>  “行了,啰嗦!別這么惦記我。”

  葉黎依舊嫌棄,不耐煩的掃了她一眼:“別自作多情?!?p>  森葦揮揮手告別他轉(zhuǎn)身一進樓道,就感覺到有人蹦著過來搭她的肩,不看也知道是誰。

  “吃飯了嗎?”

  保蓓兒忽略她的問題,一臉花癡,興奮極了:“葦葦,那人是袁立然美人嘛?”

  記得跟她提起過自己有個朋友,男生女相,長得妖艷魅惑。森葦一笑,說:“不是,不過那是小美人兒曾經(jīng)的追求者?!?p>  “而且你什么眼光啊,就那貨,皮糙肉厚,虎背熊腰的有半點小美人兒的氣質(zhì)嗎?”

  保蓓兒嘟囔道:“我看也挺好看的?。 ?p>  森葦手機立馬彈出一條信息:

  “哥們也挺招人稀罕的?!?p>  森葦回頭,那人正站在路燈下呲著牙笑著朝她揮手。

  “怎么還聽人墻角呢!別站在女生宿舍樓下賊眉鼠眼有奇怪的舉動。會被人當變態(tài)?!?p>  葉黎發(fā)了一個“呸”字過來,關掉了對話框。沒想到手機屏幕才熄滅又亮了起來,消息來自小尾巴:

  “謝謝你一直都護著我?!?p>  葉黎愣了幾秒鐘,然后勾起了一個極其欣慰的燦爛笑容,發(fā)給她一句:

  別說屁話,煽什么情,起我一身雞皮疙瘩,畢竟是自己奶大的孩子,總得護著吧。

  小尾巴:

  請問您的雌性激素還允許您再分泌點嗎?最近我們寢室在DIY面膜,挺缺生牛乳,要不你貢獻點,我們不嫌棄。

  葉黎咬著后槽牙,發(fā)給她一句語音:“滾蛋!”

  森葦聽到語音后,眉眼彎了起來,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梨渦。

  她和葉黎還有在國外的陶予他們打小就住在同一個小區(qū)。

  她和葉黎上同一所幼兒園,她讀小班,葉黎上大班。后來他們上一個小學,葉黎讀小學二年級,她上小學一年紀;她小學二年級,他卻因為和別人打架轉(zhuǎn)學降級,去了束羿的學校,當了束羿和樂小煒、袁立然的同班同學。

  可即便那樣,他們也幾乎和年長他們幾歲的陶予天天在一塊兒。

  束羿家和他們隔了三個站的公交,束羿媽媽周沛家和森家世交,有那么好幾年束羿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在家時間很少,所以周沛經(jīng)常會把束羿和妹妹束婀姿托付給森家,一住就是好幾周。

  因為他總會住在森葦家,雖然不愛笑,但是很溫柔。不僅是森家姐弟喜歡他,葉黎和陶予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

  矯情點兒來說,如果說束羿是她的整段青春的話,那葉黎和陶予就是她的整個童年。

  那個總欺負人的堂姐森蘿是葉黎在她的書包里放各種昆蟲嚇唬的,小區(qū)里說她壞話的壞孩子是葉黎用拳頭蠻橫地揍得向她道歉的。

  她的青春是明媚的,可她的童年卻是低沉又懦弱的。

  多虧了葉黎和陶予陪伴了她整個童年,掃除了她童年太多的陰霾和局促。讓她清爽又閃著光的出現(xiàn)在束羿的身邊。

  縱然那年葉黎因為誤會,因為幼稚,冷漠地對她說著:“我不想再見你。”

  兇狠地對她說著粗話狠話,她又怎么可能怨他。

  兒時的友情和他們給予的關愛是她人生中彌足珍貴的記憶。

  葉黎、陶予和她,如今雖然分散于各地。那些美好的記憶卻也不會隨著時間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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