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客船抵達了江州,歐陽關(guān)照在此和舒童、張炎兩人分別,他要換船繼續(xù)沿江而上,然后過洞庭湖經(jīng)湘江前往潭州,重返岳麓書院。
而張炎和舒童租的客船將轉(zhuǎn)入鄱陽湖,打算先回白鹿洞書院再說。
分別時,歐陽關(guān)照十分不舍,一再邀請張炎和舒童有機會來岳麓書院做客,三人再在一起談古論今、縱論天下大事。
送走了歐陽關(guān)照,見天色還不到傍晚,張炎便帶著舒童離開碼頭,打算先逛逛江州城,等明天一早再啟程,畢竟這里離白鹿洞書院已不遠,再有一日就能到達,不用急著趕路了。
舒童注意到,碼頭上停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戰(zhàn)船,幾乎都破損不堪,不修整一番恐難再行駛,也不知道它們是怎么駛到江州的。
從碼頭到江州城并不遠,不一會兒就看到了城門,發(fā)現(xiàn)城門外聚集了不少士兵,一個個盔甲不整、衣衫破損,看上去像是群殘兵敗將,正鬧哄哄的在叫罵什么。
城門口,一群盔明甲亮的守城官兵正手持利矛對著這群鬧哄哄的殘兵,不讓他們進城;城樓上站滿了手持弓箭的兵士,虎視眈眈的盯著下方。
張炎見狀嘆了口氣道:“看來是沒法進城了,還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吧?!?p> 舒童對此并無異議,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萬一士兵嘩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亂兵劫掠起來比土匪厲害多了。
兩人正欲轉(zhuǎn)身離開,忽見碼頭邊走來十幾個軍士,為首是一名三十來歲、身材矮小的軍官,舒童目測不會超過一米六,但卻肩寬體闊,看上去十分彪悍,走起路來更是虎虎生風,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矮個軍官剛一靠近,他身邊一名親兵就高聲叫道:“姜都統(tǒng)到?!?p> 喧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這個被稱為姜都統(tǒng)的矮個軍官,連江州的守城官兵也不例外。
“姜都統(tǒng)來了、姜都統(tǒng)來了。”一陣沉默后,城外軍士的臉上都露出了喜色。
“姜都統(tǒng),他們欺人太甚,你可要給弟兄們做主啊?!币粋€年長些的老兵告狀到。
“弟兄們在前方賣命,這幫雜碎躲在城中吃香喝辣的,還不讓老子進城,姜都統(tǒng),不如咱沖進去搶他娘的一把,諒朝廷也不敢拿咱怎么樣?!币粋€臉上有疤痕的軍官大聲嚷嚷。
舒童和張炎聞言齊齊打了個冷顫,都看出這位姜都統(tǒng)是這群士兵的主心骨,這家伙要是振臂一呼,這群士兵說不定真的就要攻打江州城。
兩人轉(zhuǎn)身剛走出幾步,就聽到一聲洪鐘般的暴喝:“閉嘴!”
所有的喧囂一下子全消失了,場面頓時變得安靜,舒童和張炎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只見這位姜都統(tǒng)目光冷冷的掃視了眾士兵一圈,右手搭在了腰刀的刀柄上,大吼一聲道:“眾將士聽令,列陣?!?p> “喏!”所有的兵士聞言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快速行動起來,眨眼間就在城外一箭之地排出了一個長長的軍陣。
“虎”,隨著陣勢的成形,所有軍士齊聲大吼,竟給人一種地動山搖、奪人心魄的感覺,一股肅殺之氣沖天而起,原本的散兵游勇眨眼間變成了一支虎狼之師。
他想干什么,是要攻城么?這位姓姜的都統(tǒng)膽子未免也忒大了吧?舒童看得是心驚肉跳。
守城官軍嚇壞了,亂哄哄的一下子全涌進了城門,緊接著厚重鐵皮門就“嘎吱吱”的關(guān)上了,城墻上的守軍抬起了手中的弓箭,拉弦搭箭對準了下方,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張炎拉了一把舒童,催促道:“兵兇戰(zhàn)危,快走。”
舒童卻不想這么快就離開,他還想看一出攻城大戲呢,這可不是在拍電影電視,而是真真實實冷兵器時代的攻防戰(zhàn),錯過豈不可惜?
稍稍退開一段距離后,舒童停下腳步不肯再走,張炎勸了幾次也沒勸動,加上已離戰(zhàn)陣較遠,相對來說比較安全,便也和舒童一起留下來駐足觀望。
便在此時,城頭上突然有人高聲呵斥:“爾等欲造反乎?”
喊出的話文縐縐,像是個讀書人,舒童覺得聲音有些耳熟,瞇著眼睛細看了一會兒,因距離較遠,并沒看清喊話之人的面容。
“我等并不打算造反,只想討個公道,你是何人?”城下的姜都統(tǒng)沉聲應(yīng)到。
“學生乃知州錢大人帳下幕僚,承奉郎霍凡是也,受錢大人委托,特來與將軍答話,不知城下是哪位將軍?”
原來是霍家大少爺霍凡,難怪聲音有些耳熟,舒童這才想起,霍凡正是在江州為官。
“哼!”姜都統(tǒng)冷哼一聲,沒再理會霍凡。
旁邊一名親兵卻毫不客氣大叫道:“你個小小的承奉郎沒資格跟我家都統(tǒng)說話,快將你家錢大人叫來?!?p> “學生受錢大人委托全權(quán)處理此事,有什么話只管對學生說?!被舴惨豢谝粋€學生,處處透露出讀書人的高貴身份,絲毫沒理會親兵對自己的蔑視。沒辦法,誰叫咱大宋重文輕武呢?讀書人就是高人一等,更何況對方還只是些粗魯不堪的丘八。
“好,既如此就與你說了,速速打開城門,我等要入城?!庇H兵繼續(xù)喊話到。
“斷然不可!”霍凡態(tài)度堅決的道,“大軍入城,定會禍亂城中,此事學生萬不敢答應(yīng)?!?p> 沉默了片刻,親兵又喊話道:“不開城也可以,爾等需拿出十萬石糧食和果疏來犒軍,并提供修補船只的木材,戰(zhàn)船一旦修好,我等自會離去?!?p> “十萬石,你咋不去搶呢?”霍凡嚇了一大跳,隨即氣憤道,“我江州哪有這么多糧食?你們這是赤裸裸的敲詐。哼!江州一粒糧食也不會給你們的?!?p> 遠處觀望的舒童是連連搖頭,這霍家大少爺也太不會辦事了,對方漫天要價,張口就要十萬石糧食,的確是過分了。可你就不會坐地還錢么?用少許錢糧將人打發(fā)走,真讓這幫丘八堵在城門口,哪怕不攻城,只是賴著不走,再稍稍劫掠下周邊的商旅,就能徹底斷決江州的交通貿(mào)易,到時就不知江州還能撐多久。
果然,霍凡的話語明顯激怒了城外的兵士,戰(zhàn)陣開始騷動起來,姜都統(tǒng)的右手離開刀柄,緩緩抬了起來。
“嗚嗚”的號角聲驟然響起,前排士兵端起手中的長矛,后排兵士則同時拔出腰刀,一片雪亮的刀光閃過,“虎”所有人又齊齊大吼了一聲,戰(zhàn)陣開始緩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