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之事無論功過,皆已過往,即便因君主殉國,引得無數(shù)儒生士子對新朝不滿,但也難擋蓬勃之勢。
自大昱開朝,兩月內(nèi)從泰和殿頒布出的政令源源不斷,足有五十七條。
大多是針對積弊,結(jié)合實際。削減皇室宗親用度,停止大興土木,著令戶部剔除不必要的開支,減免百姓賦稅,根據(jù)地域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調(diào)整賦稅征點等等,這都是真正便宜百姓的政令,天下悠悠,重在民心,民心所向,則無敵。
大昱開朝第二月,便從簡辦了太子冊封禮,并封幾位王爺。
嫡長子崔晉溢封為太子,嫡次子崔晉深封為嘉王,封地嘉熹、建寧、禾安三城,并掌京畿守備,賜居京城。
庶子崔選封為宜王,封地東南三城,其余成年庶子,都各自分封。得封地后,便離京前往封地,除卻皇帝壽誕,平日不得隨意出封地,年幼的幾個庶子分封郡王,暫未得封地,居于京城。
太子妃冊封禮也簡單操辦。
太子妃鄭氏則早起在東宮承華殿由貼身女官服侍下,沐浴、熏香、更衣、梳妝。
太子于泰和殿前受封時,她也當于東宮中同向跪拜,太子受封后,便有女官即刻前往東宮宣旨,司衣局早已備下了太子妃的一應服制,同宣旨女官一路過來,待旨意宣讀后,便伺候著換上太子妃禮服,重塑妝容,戴上金鳳銜珠的瓚金花冠。
因?qū)m中用度一切從簡,禮服原本金線繡花的地方都用了普通的線,瓚金花冠原應雕九鳳,綴以二十一顆寶珠,皆省卻下來,比起前朝時畫冊上的華貴堂皇,暗淡了不少。
不過鄭氏自幼受大家貴女教養(yǎng),婆婆過世得早,嫁進崔家后,雖是年輕,卻也穩(wěn)穩(wěn)把持著崔府后宅,如今后宮無后,更算得上是這皇城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不得珠寶贅飾,更是別有一番風華氣度。
換過服制后再跪,授金冊,鄭氏凈過手后雙手接過,舉至頭頂,三拜天地,復又將其放回。這邊是冊封禮成了。
這是禮部千挑萬選出來的好日子,晚間太子、太子妃、嘉王陪著皇帝用了晚膳,太子便提道:“兩個孩子現(xiàn)如今養(yǎng)在一處,總是寶兒寶兒的混叫,到底不太像。也該有個正經(jīng)的名字,正巧今兒日子好,還請父皇賜名?!?p> 弘慶帝近來忙于政務,的確無暇顧及這件事,不過既然提出來了,又得了空,便也就想一想也無妨。沉吟了許久,同身邊的內(nèi)侍大總管成春喜道:“取紙筆來?!?p> 只見弘慶帝筆走龍蛇,揮斥方遒,再見時紙上兩個名字,一為崔墑,一為李宥。
“崔墑,李宥,父親,這有何寓意?”嘉王瞧著,有些好奇。
“世間萬物,天生地長,墑,則為最適宜蓬茂生長的土地,是萬民之所望。希望這孩子,生于天家,而長于萬民。至于這個宥,”弘慶帝輕嘆道:“這孩子生來,家族便因朝代更迭而覆滅,李姓存留,也是家族最后一點血脈承延的希望,宥為寬仁,亦為寬恕。望他日后,友有宥德,不聽過往。”
說話間弘慶帝有些出神,說到李宥,他便想到攻入京城的那天。
到底已經(jīng)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一路廝殺到京城,一舉顛覆前朝事,他雖自問心智算得堅強,但實際上這么些天,每每夜半,他在文華殿里孤身一人驚夢醒來時,都有一剎那恍惚,覺得這還是舜州崔家。
太子眼見父親神思愈沉,瞧瞧拐了拐嘉王,示意他去寬慰,嘉王無聲回視,充滿抗議。
兄弟兩眼神間你來我往,最終嘉王敗下陣來,小心翼翼地探身向前:“父皇,父皇?”
弘慶帝回了神,又恢復常色道:“無事。一會兒太子妃先回東宮,你們兩個留下來,還有政事需待處置。”
太子妃應諾,看嘉王訕訕,不知再說些什么好略抬弘慶帝興致,莞爾一笑,同皇帝道:“說起來今日算得是個大喜日子,二叔得封,已是立業(yè),只是古來便有云,成家立業(yè),二叔如今也有二十,當議門親事,掌王府中饋才是。”
“確是如此,你婆母過世得早,我無暇顧及到內(nèi)宮,這件事你與魏貴妃同辦,多要費些心思。”
太子妃應下,又同弘慶帝請示了幾件內(nèi)宮縮減開支的事宜,嘉王全然插不上話,看兄長在一旁憋笑,又不敢在父親造次,只得悄悄同兄長咬牙切齒一番。好在弘慶帝已然如常,一掃方才郁色,嘉王也只得是苦中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