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烈的顛簸把我搖醒,耳邊是呼嘯而至的爆炸聲,刺眼的強光,我是在哪里?我昏迷了嗎?
過了好一會,我才意識到自己被安全帶綁在一艘小飛船上。
我往前看去,林云正全神貫注手動駕駛著飛船,穿越灰云星的安全屏障。
四周是追上來的戰(zhàn)斗機,各種導(dǎo)彈和炮彈在我們飛船的旁邊掠過。
我情愿我沒有醒來。
諾蘭坐在副駕駛座上,她在提醒林云視線盲區(qū)的情況。她的確是個女戰(zhàn)士。
我聲音沙啞,喊不出來,即使能,也被槍炮聲壓住了。
讓我驚訝的是林云,他什么時候?qū)W會了戰(zhàn)斗飛行?他如何知道怎么躲過那些炮彈?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
“俞樹,旁邊有牛奶,牛奶的盒子里有吸管,你喝一點”,林云居然發(fā)現(xiàn)了醒過來的我,通過心電感應(yīng)嗎?
即使駕駛著飛機,林云也沒有忘記提醒我。居然知道飛機顛簸,還準備了吸管。
一架戰(zhàn)斗機迎面沖來,連發(fā)數(shù)枚炮彈,就在炮彈即將直沖而來,炸開之前,林云極速拉升,飛船扶搖直上,突破了安全屏障。
隨后,飛船開始平穩(wěn)飛行。我看見,身后的戰(zhàn)斗機,都停在了安全屏障之內(nèi),不再追擊。
“飛船左側(cè)翼和尾部有擦傷,但不嚴重,估計能勉強支撐到雙日星的飛行距離”,諾蘭評估戰(zhàn)斗后的飛機狀況。
“我們?nèi)ニ{冰星,不回雙日星”,林云說,他把飛船調(diào)到自動飛行狀態(tài),走到后面來看我。
盡管有吸管,在飛機垂直升起的時候,牛奶還是灑了我一身,而身上的泥漿,已經(jīng)凝固成了一塊塊的斑點,可是林云什么都不顧,他給了我一個幾乎讓我窒息的擁抱和深吻。
林云的嘴唇濕潤而溫暖,而脖子上似乎還有松針的味道。
“這就是自由的味道”,我在心里喃喃地念。
“這就是自由的味道,祝賀你,親愛的,重獲自由。”林云通過腦電波說,“我不愿意再冒險失去你?!?p> “拜托你們把情話設(shè)置為私密”,諾蘭在前排說。
“啊,還有這功能”,我驚訝道。
“俞樹,你所知道的還太少?!敝Z蘭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是的,我對藍冰星也所知甚少,僅僅知道這里是杜鵬的故鄉(xiāng),是一個“中立”的星球。
飛船停在了藍冰星的港口。
幾乎所有“中立”的國家和星球都貿(mào)易發(fā)達。因為這里被戰(zhàn)勝摧毀的可能很小,所以人們愿意在這里投資、交易。任何對立都消失了,這里只有利益。藍冰星也是如此。
貿(mào)易讓這里建立起了繁榮的星際港口,那里停泊著來自銀河系幾乎所有星球的飛船。
有像月牙一樣光滑的飛船,有像生銹的鐵坨一樣巨大而笨重的飛船,有的像羽毛,有的像樹葉,還有的,就像一個精妙地幾何圖案,那上面流光溢彩,我猜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
最讓我驚異的,是一個像孩子吹出來的氣泡一樣的飛船,它只有薄薄地一層圓形的膜,通體透明,反射著彩虹般的光,在薄膜的核心,有一個種子般的船艙。
“它依靠暗物質(zhì)來驅(qū)動”,林云說,“這是地球還沒有的技術(shù),有空了我再給你細講。”
他拉著我,走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諾蘭跟在后面。
“你們這身衣服太引人注目了,你們?nèi)ヂ灭^洗個澡,好好休息下,我去給你們買幾件衣服?!?p> 其實我很想和林云一起逛逛街,可是我太疲憊了。我洗完澡,就在松軟的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睡到了天昏地暗、宇宙洪荒。
我醒來時,窗簾透進來的,已經(jīng)是晚霞了。
林云買來的衣服放在我床邊,那是一件沙漠色的裙子。
他睡在我旁邊,均勻地呼吸著,在酣甜的夢里。昨晚,不知道他在松林里等了多久,而戰(zhàn)斗又持續(xù)了多久,他也累了。
我看著他,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凝視他了。
他似乎瘦了些,他的輪廓更為明顯了,那在大學(xué)時白凈的肌膚,已經(jīng)被曬成了小麥色,而他曾經(jīng)鮮紅濕潤的嘴唇,也裂了小小的幾條口子。他的下巴,變得有了棱角。
他的嘴角,泛著一個小小的漩渦。他在夢里笑。
我很想親一下那個小小的酒窩,又怕打攪了他的美夢。
我輕輕地爬起來,去試那條新裙子。
然后,我走到鏡子跟前。
的確這是一條不起眼的裙子,我不能穿得太醒目,沙漠色最適合混跡于人群中;但是,這條裙子穿在身上之后,它隱藏的光芒顯露出來,它沒有包裹我,卻在釋放我,釋放我最為真實的東西——自由、生命、美好。
在獄中的艱苦生活,讓我瘦了下來,也有了肌肉,我手臂和腿部的線條變得修長,而下巴也尖了一點。但灰?guī)r星不見天日的生活,卻讓我皮膚白了許多。
睡了一覺后,那種蒼白的膚色,變成了瓷白。
我看著鏡子里的人兒,感覺我似乎變成了一個瓷人,那種奇幻故事里常常出現(xiàn)的帶著翅膀,皮膚潔白的精靈。
沙漠色的裙子如果放在地球上,可以稱為“波西米亞風(fēng)格”,那是流浪的民族的服裝風(fēng)格,而我如今也在流浪。
我把雙鬢兩側(cè)的頭發(fā)編成了辮子,和其他烏黑的頭發(fā)一起傾瀉而下。
在枕頭邊,我發(fā)現(xiàn)了一串項鏈。那是在地球海邊常見的亮閃閃的東西——被海打磨圓潤的玻璃串成的。我沒有想到林云居然找到了這樣的禮物送給我。
我把它系在我的脖子上,它們躺在我的胸脯和鎖骨上,就像躺在潔白的沙灘上,它們還在做海的夢。
林云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當我把視線轉(zhuǎn)向他的時候,他正枕著自己的胳膊,入迷地看著我。
我來到他身邊。
“謝謝你,林云,謝謝你送我的裙子和項鏈。它們太美了。”
“這么美,才配得上你”,林云不知什么時候?qū)W會了甜言蜜語。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補充說。
他一只手撫摸我的臉,然后放在我耳后,托著我的后頸,他貼上我的臉,貼上我微涼的唇,貼上我微涼的肌膚。
直到夜幕低垂,我們才出門吃飯。
我們選擇了熱鬧的夜市。越熱鬧,越安全。
諾蘭穿著的,是一件灰綠色的背心和一件灰色的工裝褲,她看著我身上的裙子,抗議道:“為什么不給我選裙子?”
林云笑了:“一個戰(zhàn)士會被裙子拖累。”
“可我也是女人”,諾蘭抱怨道,“我曾經(jīng)也風(fēng)情萬種,讓人傾倒?!?p> 林云和我只是笑,這笑讓諾蘭惱怒不已,要不是出于安全考慮,她早就扔下我們,一個人去逛了。
夜市里太多美味了。經(jīng)歷了雙日星的乏味的食品、灰云星讓人作嘔的飯菜之后,我們似乎來到了天堂。
才走進夜市半個小時,我們就點了四五份小吃,有地球上的小餛燉、魚丸,臭豆腐,還有不知道來自什么星球上的煎海藻、銀河三鮮;我已經(jīng)飽到了嗓子眼,可是我還是拉著林云一直走,一直尋找。
諾蘭猜出來了:“你在找那只油光水滑的炸雞嗎?被搶走的那只?”
我咬著牙:“嗯,今晚,我就要彌補回來?!?p> 林云聽諾蘭講了事情經(jīng)過后,忍不住大笑。
“我親愛的女朋友,原來讓你滿足如此簡單。你放心,我搜遍藍冰星,也會幫你找到那個朝思暮想的炸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