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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銀燭

五十二 二月二日

點銀燭 樊鈺生 2461 2020-06-09 02:01:18

  一路雀躍。這小巷看起來深幽,但笑聲相伴步伐爽快,感覺并沒用多少時間。

  念奕安一揚(yáng)下巴,示意我前頭就是出口。

  然后,收起胡同口打鬧的幼稚小孩模樣,變成了無意路過漫不經(jīng)心的大人。

  眼瞧著前面像是個丁字路口,但估摸著只有六七尺寬窄,并非大路。不過這方地多是大戶人家的府邸宅院,出于各種考慮,設(shè)幾道隱蔽的側(cè)門,也可以理解。

  深宅大院,地廣人稀,與皇城處在同一條水平線,位于整個京都北軸。

  若要去平洋鬧市,從王府正門南行兩條路口便是了。

  而我們現(xiàn)在,一路往北而去。(從感覺上說,是這樣的)

  在丁字路口一右轉(zhuǎn),視野頓時開朗。剛在遠(yuǎn)處時以為相連的又是條甬長小道。而轉(zhuǎn)過彎來,卻是條大路。

  而且……是一條有些眼熟的大路。

  街上馬車二三,東去西歸者寥寥。我踟躕著步子,不住張望,疑惑的問道:“三公子,我怎么覺得這條路這么像羌王府門前的清風(fēng)街啊?”

  念奕安笑了,手臂一指:“你瞧!”

  我順著看過去,霎時間全身的血液極速奔流,差點沒把我嚇的叫阿娘!

  那前頭五十步外,長方兒的青底描金匾上書著四個大字——蘭羌王府。

 ?。。?!

  

  

  我驚恐的看著念奕安,心里滿是問號:“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四四方方的大宅子若要繞回前門,不是應(yīng)該轉(zhuǎn)三個彎嗎?怎么一個彎就到了?”

  他一聳肩:“我也不知。這府邸從里往外看,著實是規(guī)整的四方。除非,我們剛才走過的那條墻外窄巷是個環(huán)形,許能如此。”

  我一頭霧水,苦苦回憶道:“可我們在巷中走了這么久,總體上路是直的呀!雖少少有傾斜,絕不至蜿蜒的程度呀……”

  念奕安轉(zhuǎn)過身,用指節(jié)敲了敲院墻,探探有多厚實,“著實離奇怪癖?!?p>  我問道:“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這蹊蹺的?”

  “是你的小紅馬帶的路呀!”

  “哈??你不是把他料理了嗎?”

  他一笑:“是料理了呀。刷凈了毛,喂足了精料,再給眼睛上了藥。這幾日,活潑抖擻,得意極了?!?p>  我撅起小嘴,心中生起一絲不快。差點把我摔死,一星點兒的懲罰也無,還為它開脫~

  他寬慰疏解我道:“不是我故意玩文字游戲。冬休告訴我,你買這匹馬兒,是因為它知道一個地址,你需要它帶路。所以我才替你先留著它。不好生照管引導(dǎo),它怎么會如實交代呢?!”

  我的眼波潺潺:“所以,它……”

  “所以,它昨日帶著我從巷頭轉(zhuǎn)回了巷頭。當(dāng)時,它走到方才的轉(zhuǎn)彎處停下了,還像人一般,用一種‘你明白了嗎’的眼神看著我!哈哈,真是個馬精靈!不過,這馬兒要傳遞過來的信息,我目前還參悟不透?!?p>  “哼!”

  我的語氣或許有些嬌蠻:“看吧看吧,帶著你原地轉(zhuǎn)圈!它就不能這么老實招了,要不然還怎么騙吃騙喝呢!”

  念奕安一直默默微笑著:“放心,就算它是個馬騙子,我也有信心讓它慢慢交底兒。再說,這也初見成效了不是?若不是它,你我怎知這樣的窄巷奇事?!?p>  我繼續(xù)嘟著嘴,略委屈的說道:“這府邸我算是怕了,不知道還藏著多少機(jī)關(guān)。當(dāng)初負(fù)責(zé)建造的大匠何許人也,如此才華卓越!先右相一家死于非命,也算是對人家技藝的一種證明?!?p>  念奕安大笑著雙手一合:“你是指這宅院內(nèi)外的構(gòu)造像是被施了許多厭勝之術(shù)嗎?我其實不太信這個,雖說風(fēng)水有些道理,但他更像是心念的現(xiàn)影?!?p>  我看見他的嘴唇有些干涸,許是不適應(yīng)京城的干燥,就突然轉(zhuǎn)了話頭。

  “二月二,吃茶果。不如找家館子去嘗嘗?聽聞茶果的花樣口味只在今日最多,也只在今日才被稱作‘富貴果子’?!?p>  他極快的適應(yīng)了我的臨時起意,遂笑道:“這么好的意頭,不當(dāng)錯過?!?p>  于是,難得半日閑。

  浮生掠影,洋洋灑灑,再漫春光里。

  

  

  新開張的謫仙樓,當(dāng)屬熱鬧第一。

  就連常在深閨的蝶粉蜂黃,今日也有不少與家人同至,歡聚一番。

  謫仙樓建在城中明湖嶼上,依水而筑,四面環(huán)水,橋帶交錯。踏上木橋,腳下噔噔作響,稚嫩新木如若少年心思。水光瀲滟,湖風(fēng)裹著湖水味道,酒旗旖旎,吹衫不涼。

  路橋襟帶著觀景橋,目光眺去,一直往湖心延伸,三彎九曲,佳期美人在畔。還未進(jìn)門,先自下往上而視,觀景位上人影重重,座無虛席。

  此時此地,坐在雅間倒顯無趣,最宜在樓上大廳尋一視野敞快之位,與眾人同沐萬物初發(fā)之喜。

  尚得一幸,我二人趕上個絕佳妙處,可覽整片春湖。再看遠(yuǎn)些,十字街市依稀可見,似將京城民風(fēng)觀得一隅。

  正值午膳時候,先來幾樣前菜配一壺淡酒。

   我二人相識就如歸,渾不見外??曜酉碌碾S意,口中即便嚼著東西,也可盡情說笑,不覺間拋了一切雜思。

  謫仙樓有謫仙人,只鷗鳥伴,兩忘機(jī)。

  把酒言歡,玩笑少傾??匆娖渌酪患依仙?,攜著垂髫小兒,我始才觸景引話,隨口問道:“三公子是何年生人?好似也快到成親的年紀(jì)了?!?p>  他慢慢嚼著一塊雪嬰兒。

  在這兒說句題外話??吹竭@一品在今年年頭才開始風(fēng)靡京都的名饌,我不由得笑嘆,其用料便是舊年貴妃愛吃的百越蛤蟆。去除表皮內(nèi)臟,整只裹以豆粉烹熟,因所裹之粉色白,蛙肉彈嫩,狀如嬰兒,故名。

  某些事簡直是造化弄人。若再晚三個月,食用蛤蟆在京里得以普及,不知三皇子那件慘事,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jié)局。

  ……扯遠(yuǎn)了。

  開心的時候,總會有壞精靈前來搗亂。

  

  

  念奕安吃完這一口,嘴里才得了閑:“年歲嘛,庚寅年九月,離弱冠之年還有五載。至于婚姻之事,曾有一位竹馬之交,彼此家長常年撮合,奈何我對她并無此意?!?p>  我歪頭數(shù)著時間:“你大我十一個月。”

  他說:“哦?竟是屬兔的。瞧你瘦小,我還以為是蛇女?!?p>  我輕齜白牙:“我最討厭蛇了??!可怖至極?。 ?p>  他撲哧一笑:“兔子羸弱,不僅怕蛇吧,估計誰都怕,哈哈?!?p>  我噘嘴:“并沒有!我是內(nèi)心強(qiáng)大孔武有力的那一只?!?p>  他哈哈樂道:“沒事,老虎面前你可以耍威風(fēng)?!?p>  這話一出,我倆同時愣住了。臉頰上泛起紅云,而他,好似紅的更勝一籌。

  又談到所慕之人。

  他輕轉(zhuǎn)眼眸:“曾經(jīng)有一個,她是西南其他部族的首領(lǐng)之女。想來是我不才,遭其父母大力反對,遂下定主意不誤人前程,就尋來本家堂妹演場戲故意叫她看到。而后,就不再有瓜葛了?!?p>  我張著小口:“?。窟@么簡單就斷開了。她沒有再找過你?你們也都不需要對方解釋嗎?”

  他嘿嘿一笑,臉上并沒有烏云,該是已經(jīng)把往事消化掉了,像是說起別人的事般輕描淡寫:“沒再找過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何須徒勞解釋?!?p>  我將下巴咯在手臂上:“如果是我,還是想互相把話說開,哪怕好好道別一場呢。”

  他露出“柔軟”的門牙:“凡事都有回應(yīng),對嗎?我知你的意思。其實這事情看似斬斷的是我,其實搖擺不定,尋機(jī)離去的是她。”

  我點頭:“我懂了。你選擇,去成全她的選擇?!?p>  我和他相視一笑。

  又驀地錐心一痛。方才一開頭,他說話中還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可嘆厚心難得。

  他又啟口:“那說說你吧,小大人有沒有戀慕過誰?”

  我夸張的,嗤之以鼻說道:“算是有,也算無。因為不再對舊事認(rèn)可,便也可盡數(shù)抹去了!使被愛之人熠熠發(fā)光的,往往是愛人者的愛意。但不少人迷惑,身處愛中,就以為自己可以待價而沽了。哈哈,說多可笑。”

  他點點頭:“這便是關(guān)于自知和珍惜的學(xué)問了?!毙凑f道:“小大人與我一樣,頗有豪爽之氣,也愛看俠客傳里的仗劍走天涯嗎?”

  我不禁笑道:“愛看愛看!說到這個,更有一樁笑話。雖說我是女子,但打小兒崇拜的皆是男子們的偶像!每聽「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故事,便血涌澎湃,激動的熱淚盈眶!現(xiàn)在說起只能惹人嘲笑,就我這身板兒體力,握一把劍都嫌重,看來靠武力是鎮(zhèn)不住壞人咯~”

  他又與我大笑了一番才說道:“戰(zhàn)場上呢,需要士氣大作,同時需要智勇雙全。但平素生活里,打架這個東西呢,時常不論技巧,也不只論力氣??吹氖钦l不要命,這樣最惹人怕。”

  “哇,有理!”

  他看了看我,眼神轉(zhuǎn)的靜謐:“不過你嘛,知道這個就好了。女娃娃動手的機(jī)會,到底少有?!?p>  我迅速答到:“女的都愛撕頭發(fā),指甲亂抓唄,毫無章法,全無美觀可言!”

  然后我倆又咯咯直笑,笑到渾身顫抖去了。

  吃過熱菜,侍應(yīng)們撤走午膳盤碟,一整套“富貴果子”上了桌。

  沒細(xì)數(shù)了,層層疊疊,擺滿了整張桌席。滿眼的新鮮,數(shù)十種滋味,近百樣花色……

  每樣在碟中一點點,只夠嘗上一兩口。再配著新沏的“神泉小團(tuán)”,入口甘香,芬芳滿頰,恰到好處。

  有吃有玩,再耍過幾把“彩選格”與“葫蘆問”,直到太陽西垂時候。

  真是滿足的一天哇,我輕輕伸著懶腰,

  車兒漫漫,跟著夕陽。我倆一左一右倚在馬車?yán)?,神游在春暮晚色間。

  橘黃色的光束把萬物的影兒拉的很長,很長。

  我們不知不覺瞇上了眼睛,像是瘋玩過后的孩童,下意識的想安睡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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