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玩兒火
跟在吳馳身邊跑出去很長時間,胡英雄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你為什么會答應他?”
吳馳停了下來,氣有些喘:“呼~當著常寧的面向我提出這個要求,我能夠不答應他么?”
“去阻止災民搶糧?就我們兩個人?你是瘋了嗎?那些居心不良的家伙只需要在人多的地方到處吆喝幾聲,就會有成百上千的災民跟風去糧倉搶糧。我能對付十個人,二十個人,可上百人呢?上千個人呢?到那時候我甚至都管不了你……你會被那些餓瘋了的災民撕掉的!”
吳馳盯著胡英雄的眼睛:“沒錯,所以我根本沒打算去糧倉,那樣一點勝算都沒有。我們要做的事情是混入災民里面,揪出那些奸細,把這件事徹底給他們攪黃?!?p> 胡英雄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走吧~”吳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先得想辦法把自己打扮成兩個災民……”
……
兩個人先是在路邊找了一個胭脂鋪子,悄悄潛了進去。
吳馳翻箱倒柜找出一些深色的妝料,把兩個人整個臉上都畫上了煙熏妝,然后再將一些塵土抹了個滿頭滿臉,這回兩個人的頭部都變得黑不溜秋。
兩個人又找到街邊的兩名乞丐,強行把自己的家丁服和乞丐的衣服來了個對調。
這回不仔細區(qū)分的話,應該沒人能從災民堆里把他們和別人區(qū)分開來。
問清了道路,兩人從一家大戶的草場里偷了匹馬,一路朝著固縣奔去。
固縣離安豐縣有五十多里路,由于吳馳根本不會騎馬,胡英雄也不擅長馭馬,兩人一馬行進的速度很慢,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找到了常府在固縣的糧倉。
吳馳隨便找了個馬販子十兩銀子就把馬賤賣了。
兩個人并沒有去糧倉跟常府護衛(wèi)碰面,而是直接圍繞著糧倉附近開始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和安豐縣這個郡會所在地不同,固縣到處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災民。
地里沒有收成,官府又限制他們流竄,只能往縣城有糧倉的地方趕,看看能不能得到大戶人家的施舍或官府的救濟。
一路上到處是衣衫襤褸的災民,大部分人都在倒頭睡覺,只有少數(shù)人偶爾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他們兩個人。
……
又從一堆聚集在一起的災民身旁走過,吳馳嘆了口氣:“我們的方向不對,那些被奸細蠱惑的災民可能并不在附近?!?p> 當災民們被人蠱惑著去搶大戶人家糧食的時候,他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看到一個虛幻的未來,他們心中有對雪白的稻谷的無限渴望,絕對不會是這么一種茫然空洞的眼神。
“搶糧這種事情一定是蓄謀已久的,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開始行動,應該不會拖很長時間,如果我們不能盡快找到這些災民,就阻止不了他們?!?p> 吳馳眼珠一轉,朝著災民們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他就從一個滿臉花白胡子的老漢口中問到了今天會施粥的大戶名字。
吳馳看了看太陽,今天午時席老爺會在席府大門口施粥,申時唐老爺會在唐府大門口施粥,我們到時候去那里看看,會有很多災民去吃粥,我們應該可以在那里打聽到線索。
一晚上都沒有睡覺,這會兒兩人哈欠連天,再也扛不住,干脆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沉沉睡了一覺。
胡英雄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快到午時的時候自動醒了過來。
然后他一腳把正在打著呼嚕,流著口水的吳馳踹醒了。
……
兩個人問了路,就往席府的方向趕去。
快到席府的時候,吳馳目光被路旁邊一個鋪子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間裁縫鋪。
鋪子里門口站著的一位年輕姑娘,穿了一件大紅色的留仙裙。
與常府的燕服不同,這件留仙裙顏色異常鮮艷——以這個年代的染色工藝來看,很難看到這么色澤如此靚麗的布匹;這件燕服的造型也與其他服飾略有不同,一處兩指寬的束腰恰到好處的襯出姑娘的芊芊細腰和TUN部線條。
在這個保守的年代這種服飾可以算得上大膽了。
吳馳突然就不走了,慢慢踱到裁縫鋪門口。
這姑娘本是做活累了,站到門口歇歇的,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皮膚黝黑,頭發(fā)蓬亂,穿著破破爛爛的男子靠了過來,盯在自己身上看來看去。
姑娘被吳馳看得心里發(fā)毛,立馬就火了:“你這臭要飯的,看什么看?”
吳馳先是一愣,然后坦然,被姑娘罵說明自己的扮相還是挺成功的。
“臭要飯的,被罵了還不走?”裁縫鋪子就在大街上,光天化日的,姑娘可不怕有登徒子會行不軌。
胡英雄這會兒也走了過來,有些疑惑地四處看看。
吳馳沖那姑娘笑了笑:“在下想要買姑娘身上這種裙子?!?p> 姑娘先是一怔,以一個專業(yè)裁縫的眼光認真打量了吳馳一番,心說剛才沒仔細看,這災民還不知道是乞丐雖然臉黑了點,五官倒還長得挺俊俏的,雖然穿著破破爛爛,可這身形委實不錯。
看吳馳顏值身材不錯,這姑娘語氣就有些緩和了:“走吧走吧,我這裙子可不是你買得起的。”
吳馳執(zhí)意要問:“姑娘不妨開個價唄?!?p> 姑娘雖然很疑惑,還是開口了:“十兩銀子?!?p> 吳馳笑笑:“這布料色澤的確鮮艷,但恐怕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褪色吧?”
吳馳并不了解這布料的染色工藝,但以他的經(jīng)驗來看,這個年代受染料和染色條件所限,布匹的色牢度不可能很好,而顏色越是鮮艷的布料,色牢度一定越差。
姑娘一聽這話,再看吳馳眼光就不一樣了,一陣沉默之后:“你若是誠心要買……六兩銀子,這是我的底價了?!?p> “成交,我要一件……和你身材差不多……可能比你身形還要略微高一些的……大概多久能好?”
這種留仙裙和燕服差不多,都是寬松衣服,沒有什么大碼小碼的分別,唯一的區(qū)別在于女子腰身粗細——正好裙子上有根束腰,這個問題也解決了。
“你等著啊,我這衣服做了三件,現(xiàn)在就有?!惫媚镛D身進去,過了一會兒拿出一件留仙裙,攤在桌上給吳馳過目,吳馳略微查看了一下工藝,覺得還行。
“英雄,掏錢!”
姑娘匪夷所思的看著另外一個穿著破爛的家伙,拿六兩銀子出來就跟掏六個銅錢出來一樣,然后隨意地把錢丟在桌上。
姑娘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還是把裙子包好交給了吳馳。
既然出來一趟,總要帶點東西給常寧,這種留仙裙她肯定會喜歡……
吳馳走了沒幾步又停住了,眼珠一轉,他又走了回去。
“姑娘,你剛才說,這裙子還有一件?”
姑娘點點頭,不明白吳馳想要干什么。
“那一件也賣給我吧~”吳馳一轉頭:“英雄,掏錢……”
……
胡英雄走在路上一直偷瞄吳馳,欲言又止,終于他忍不住開口道:“哥……你這意思,想腳踩兩條船?”
吳馳正色道:“咳咳~大丈夫妻妾多些不是很平常的事么?”
“常寧的爹是常府主,絕對不可能讓常寧嫁人做妾……至于靈燕姑娘么……上次我看到珠兒姑娘頭上戴著一根珍珠琉璃簪,這簪子少說也得值十多兩銀子,一個侍女都能戴這么貴重的簪子,靈燕姑娘的身份可想而知,你覺得,像她這種不凡的女子,有可能嫁給別人做妾么?”
這個年代大戶人家奉行一夫一妻多妾制,所謂三妻四妾是后來的說法,同時三妻中也只有一個是正妻,其他偏妻、下妻等的地位并不比妾高多少。
吳馳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胡英雄不依不饒:“哥,我告訴你,你這是在玩兒火……”
……
兩人趕到席府大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些災民圍在一旁了。
席府門口早已架起一只很大的鐵鍋,鐵鍋上蓋著一個木頭蓋子,下面柴火燒的正旺,米香味從木蓋里飄了出來,惹得旁邊等著施粥的災民不自覺的咽著口水。
瞅著差不多到點了,派粥的漢子喊了一聲:“席府施粥拉~”說著掀開了木蓋,拿出一只大勺放進鍋里攪了攪。
早就等在一旁的災民立刻圍了過去,把席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吳馳和胡英雄也順著人流往大鍋的方向圍了過去。
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努力站在鍋前推搡著人群,嘴里喊著:“不要擠,不要擠,人人有份,人人都有……”
不停有碗從兩個家丁的縫隙中伸進去,努力地往派粥的漢子手中塞。
派粥的漢子接過一只碗,打上粥再遞回去,然后這個災民像抱著幼兒一般用雙手緊緊護住手中的碗,擠到外面去了。
吳馳在人群中被擠來擠去,臉色有些難看了。
若是大家都自覺排成一隊,他可以很從容地從旁邊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和動作,像自己這種懷有某種目的人的表情、舉止行為當然會與眾不同。
可現(xiàn)在這個情況,自己就像置身早上7點半從徐家匯開往人民廣場的地鐵……這種情況下轉個身都費勁——身旁的每個人都眼中冒著光,奮力往前擠搡,吳馳哪里還有機會觀察周圍有沒有什么人不對勁?
吳馳快被人擠成肉醬了,心里憤憤不平:要是有朝一日我當了官,一定要把你們這些不排隊的家伙吊起來打……
吳馳和胡英雄的注意力一直在搶粥喝的災民身上,并沒有刻意往前擠,但他們雖然不動,在后面災民拼命推搡下,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往前擠,終于被擠到了鐵鍋面前。
輪到吳馳了,負責派粥的漢子看他兩手空空,回頭拿了一只碗,先是將勺子一把伸到鍋底,然后再慢慢舀了出來。
漢子將碗遞給吳馳,嘴里說道:“吃完了把碗放回桌上去?!?p> 雖然大部分災民都會自己帶碗,但也有少數(shù)沒有帶碗的。
席府考慮得很周全,他們準備了幾只碗,沒有帶碗的災民可以用席府的碗喝粥。
吳馳點一點頭,把碗舉得高高的,擠出了人群。
吳馳低頭一看,這白粥并不算稀,另外粥上面還飄著好幾片菜葉——綠色的新鮮的菜葉。
看來這個席老爺還是挺有善心的,比起常坤這個富得流油的黑心老家伙可是善良太多了。
這時候旁邊一個災民已經(jīng)喝完了碗中的粥,然后又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將碗舔了個一干二凈。
然后他把碗往桌上一放,走到一邊去了。
這碗等會兒就會被拿起來再盛一碗粥給下一個災民喝了,絕對不會有人洗的。
災民們當然不會介意,餓的連樹皮草根都啃的時候,誰還會嫌棄別人的口水呢?
吳馳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碗,心中一陣惡寒,有股要吐的感覺。
胡英雄也看看手中的碗,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候旁邊一個瘦小的老頭看見吳馳拿著手中的粥半天不吃,立馬靠了上來:“小兄弟,這粥你若是不喝,可否讓給小老兒?”
吳馳一怔,把粥碗遞給了老頭。
老頭立刻把碗拿到嘴邊,不在乎粥燙不燙嘴,邊吸著氣,邊三口兩口把粥喝光,然后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將碗舔了個一干二凈。
胡英雄也把粥碗讓給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婦人。
吳馳心中突然一亮,如果說這里有奸細混進來想要蠱惑災民的話,恐怕他也喝不下這碗口水粥吧?
……
盯著人群看了一會兒,吳馳的目光停留在一個身高和自己相仿的漢子身上不動了。
他也沒有喝掉席府施的粥,而是把它丟給了旁邊一個少年。
這漢子穿著雖然破爛,但衣服破洞上露出來的胳膊比自己還白。
吳馳注意到這漢子目光閃爍,不停主動和旁邊的災民搭訕,心中一喜:就是你了!
這時候胡英雄和吳馳對視一眼,看來他也發(fā)現(xiàn)這個漢子不對勁了。
胡英雄若無其事湊過去聽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
吳馳小聲問:“聽到些什么?”
胡英雄搖搖頭:“太吵,我不敢靠的太近,沒聽到什么有用的。”
吳馳點點頭:“不管他,等會兒跟著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