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想不想，高考還是來了。
考試的前一天，被撕碎的書本、卷子的紙屑下高三樓下了一場浩浩蕩蕩的白雪。顧念慈走在樓下，看四周紛紛揚揚，終究是忍不住彎了嘴角。這一場全國角逐的戰(zhàn)爭就要結(jié)束了。
顧爸也覺得虧欠了顧念慈，所在在高考的前一星期回家了。不善言辭的中年男人，能做的每天給顧念慈送一點自己做的飯菜。
高考那天，下了雨，顧爸把顧念慈送進了考場，然后等在警戒線外。
第一天結(jié)束，顧念慈依然是住在學(xué)校的，因為回陳家橋還要舟車勞累。只是顧爸給老師請了假，晚飯帶著顧念慈去校外下了館子。
有顧念慈喜歡的螃蟹，有紅燒排骨，還點了一份骨頭湯，兩個人吃綽綽有余。螃蟹是顧爸昨天就去給一家菜市場的水貨老板說好留下來的，然后今天去拿了交給這家館子做。
顧爸跟水貨老板說，“我家的閨女就喜歡這螃蟹，明天高考，勞煩大哥給我留幾只肥點兒的螃蟹?！?p> 都是有子女的人，那老板滿口答應(yīng)，說著討巧的話，“吃了我家的螃蟹，給考個狀元?！?p> “好呀好呀?！鳖櫚帜樕闲Τ隽笋拮印?p> “多吃點，吃完回學(xué)校再去走一走消消食?！鳖櫚终f著，手不停歇的給顧念慈剝螃蟹。
“爸，你也多吃點。不用給我了，我都吃飽了?！鳖櫮畲扔职压穷^湯里的骨頭用勺子撈起來放到顧爸的碗里。
昏黃的燈光照著，飯館里吃飯的人也多，熱熱鬧鬧，這是顧念慈隔了好久才又感受到的溫情。
飯后顧念慈回了學(xué)校，晚上的有一條短信進來，陌生的號碼，地址顯示在香港，她以為是騷擾詐騙短信，誰知內(nèi)容是:祝你高考順利！
顧念慈盯著那條短信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刪除掉。
晚上沒有人再溫習(xí)課本了，陳敏還是顧念慈的班主任，她過來查寢一個寢室一個寢室去談心，讓她們別緊張，就當(dāng)做普通考試就行。話雖是這么說，可當(dāng)考第一門語文時，寫字手抖的人也不再少數(shù)。
最后一門是英語，當(dāng)結(jié)束鈴聲響起的時候，顧念慈依照指示站了起來，監(jiān)考老師在收卷，窗外是晴天。
回收廢品的小三輪開到學(xué)校門口，許多人把書直接給賣了，也有覺得自己沒考好的，垂頭喪氣收好自己的課本尋思著要不要來年再來一次。
像顧念慈這樣的學(xué)霸，早在幾天前就有人來問著想買她用過的筆記、資料和課本。顧念慈賣了一部分，留了一些給顧加爵。
之后就是班上的聚會，被束縛了這么久，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沖出那一層繭。女孩子開始搗鼓化妝，穿上高跟鞋，還去做了頭發(fā)，一些男孩穿上了皮鞋。
中午吃飯的時候班長點了啤酒，感應(yīng)的女孩子抿了幾口酒后開始抱著陳敏痛苦，沒想到三年這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顧念慈也給陳敏敬了酒，這三年來，雖然她只在金中待了一年半，但是陳敏對她、對整個班的人都是盡心盡力的。
“估了分沒有？”陳敏問顧念慈。
“應(yīng)該可平時差不多?！?p> 這么一說，陳敏放下心來。
下午去唱歌，陳敏就沒去了。班上很多人也是認識陳小婭的，而且恰好陳小婭他們班的聚會在明天，所以下午的時候陳小婭也過來和顧念慈他們匯合了。
包間里吵吵鬧鬧，沒有片刻的安靜。
說好了晚上顧念慈和余閩都去陳小婭家里，三個女生又打包了燒烤，買了菠蘿啤，準備小酌幾杯。
陳小婭的父母出差了，陳小婭也給保姆放了假就只有他們?nèi)齻€人。
“干杯！”
三個易拉罐碰在一起，陳小婭剛準備喝一口，手機卻響了。
陳小婭的臉色突然就變了，眼淚啪的一下就掉下來。
“怎么了？”顧念慈和余閩問。
“周意……周意他出車禍了。”
“什么？！”
電話是陳一沉打過來的。
陳一沉騎著摩托過來接陳小婭。陳小婭拿了錢包就跨坐了上去。顧念慈和余閩趕緊打了個車，讓師傅跟上前面那輛摩托車。
“這是去江邊的路呀，那邊哪有什么醫(yī)院喲，是不是那個小伙子帶錯路了？”出租司機突然問。
余閩剛要給陳小婭撥電話，顧念慈制止了她，“等等。”
陳一沉停了摩托車，顧念慈讓師傅也把她們放路邊就行了。
江風(fēng)濕潤，暖色調(diào)的路燈照耀著江面，有粼粼的波光閃爍。不遠處有塊平地，平時里有很多人多來燒烤，難免留下一些垃圾，只是現(xiàn)在被清理得很干凈。
閃爍的小燈圍成一個心形，燃燒著的仙女棒插在地上，璀璨又奪目，還有一些飄起來的粉紅色氣球，周意站在中央，彈著吉他，唱那首李行亮的《愿得一人心》。
周意難得的穿了一件白襯衫，衣角被江風(fēng)糾纏著打著旋兒，有一種蓬勃生長的少年氣。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這簡單的話語?需要巨大的勇氣
沒想過失去你?卻是在騙自己
最后你深深藏在我的歌聲里?只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分離?這清晰的話語
嘲笑孤單的自己?盼望能見到你
卻一直騙自己?遺憾你聽不到我唱的這首歌”
陳一沉推了陳小婭一把，讓她站到周意旁邊去。
“陳小婭，做我女朋友吧！”周意說，然后直直的看著她，目光溫柔，瞳孔映著陳小婭的面容。
“周意，好玩嗎？你不是被車撞了在醫(yī)院嗎？”陳小婭抬起眸子看他，眼角的淚被風(fēng)吹干了，有點澀澀的。
陳小婭轉(zhuǎn)身要走，周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有幾分哀求的意味，“陳小婭，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地上的仙女棒已經(jīng)燃盡了，鐵絲桿兒上只剩下黑漆漆的一層。陳小婭一點一點的把周意的手指給掰開，“周意……你說你喜歡我?？墒且惨稽c兒都感受不到你的喜歡……我好不容易才決定放下你，你有憑什么來招惹我？”
周意的手松了，陳小婭一步步的往前走，沒有回頭。
顧念慈和余閩過去陳小婭身邊，也不知說什么。三個人沿著兩邊走，走出了一段距離，頭頂突然綻開了煙花，五顏六色的，卻姍姍來遲。
陳小婭再也繃不住了，蹲下來，埋頭在膝蓋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