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野的下巴縫了二十針,留疤了,之后差不多在醫(yī)院躺了二十天,醫(yī)生建議他最好休息幾個月。
一個月卓野瘦了整整二十斤,青色的胡茬冒出來,氣色也不太好。
“你就好好休息,該吃吃該喝喝,別想這么多?!倍瓗煾祵ψ恳罢f。他本來包下了一個小工程,準備讓卓野和他一起做的,只是現(xiàn)在看來怕是只能另找他人了。
卓野點點頭,嘶啞的嗓音說,“師傅,這段時間多虧你照顧。謝謝。”
“你這孩子,說這些干啥?”董師傅給卓野買了飯。卓野和他一起在醫(yī)院的小桌子上吃了起來。
期間手機響了,卓野拿著一次性的木筷子,盯著那來電顯示出神。
“怎么不接?”
卓野按下屏幕,鈴聲適時的斷了,“騷擾電話?!?p> “哦,那快吃,別理那些電話,都是騙人的。”懂事說說,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卓野的飯盒里。
卓野平復(fù)了內(nèi)心,繼續(xù)吃起來。
顧念慈,顧念慈,曾經(jīng)觸手可及的人,如今卻覺得他們離得如此遙遠。
卓野盯著那個電話看了很久,翻出來看了又看,就是買按下?lián)芴栨I。月上枝頭的時候,卓野才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最近忙,你在一中好好的。
原來算起來,他們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通過話了。
卓野看著自己臉上那一道猙獰的疤痕,腦中浮現(xiàn)的卻是顧念慈那張白白凈凈的小臉,卓野呀,你連皮囊都沒有了,拿什么來配她。
卓野自嘲一笑,躺回病床上去,耳邊是隔壁床震耳欲聾的鼾聲。
顧念慈回了寢室,把手機開機,在看到只有一條短信的時候眉頭不自覺的蹙了一下。她在一中稍微融入了一些,因為會幫人講題,而且思路很清晰,一班的人對她沒有這么排外了。
一中的壓力更大,特別是在分了班之后,跟頂尖的人角逐,顧念慈每天除了跟上老師的步伐還要在圖書館自習(xí)到十一點。對此相應(yīng)的回報是,顧念慈的排名也在蹭蹭蹭的往上漲。
卓野出院了,工地老板賠了幾萬塊錢,他住在巴掌大的出租屋里,比正常大小的衛(wèi)生間大不了多少,上廁所都要走一條街去公共衛(wèi)生間。
他愈發(fā)的拼命賺錢,但在吃住方面又節(jié)省得不得了。
“哥,你回來啦?!焙谱右娮恳盎貋恚岩呀?jīng)冷掉的炒飯拿電飯煲熱起來。
浩子只有十四歲,是個孤兒,也是從小地方過來的。那天卓野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偷了東西被人當街毒打,卓野花錢救下了他。
“改天去把你那頭發(fā)染回來,再去找份正當?shù)幕?。我養(yǎng)不了你?!弊恳罢f得直白,那碗去盛飯。
“好,沒問題?!?p> 卓野剛吃了一口炒飯,又停下來,“這飯誰做的?”
“莉莉姐啊。”
卓野當即拉下臉,碗也放下了,“下回再讓她進來,你也滾?!?p> 浩子不知道卓野為什么突然生氣了,“哥,人莉莉姐挺好的,長得耐看,也不嫌你一窮二白。你還要找什么呀?難不成以后娶個天仙?”
浩子說的莉莉姐是現(xiàn)在這個工地老板的女兒,念大二。那天老板沒在家,老板的老婆就讓卓野幫著修一下電燈泡,羅莉就看上他了。也是三番五次的來找卓野,盡管卓野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羅莉過來給卓野做飯的事兒也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她爸羅老板的耳朵里。
羅老板也沒找卓野,只是在發(fā)工資那天,提了一麻袋的一元紙幣和硬幣讓卓野數(shù)。
羅老板滿臉堆笑,“你那四千多塊的工資這些應(yīng)該夠了,你看看少不少?!?p> 一邊的浩子拳頭都握起了,卻被卓野拉住。
“我就明說了吧?!绷_老板把他的包夾在腋下,把手背在背后,一副以為自己是大人物的嘴臉,“癩蛤蟆就當好癩蛤蟆就行了,別整天想著天鵝肉。也不看看你吃不吃得下!你一個農(nóng)民工拿什么來配我女兒?!?p> “我只對錢感興趣?!弊恳袄渎曊f,背脊卻挺得很直,提著那一麻袋的零錢轉(zhuǎn)身走。
卓野和浩子又換了工地,換了老板。幾個月后,卓野的手藝已經(jīng)是師傅級別的,浩子給他打雜。
卓野帶浩子去把那頭黃毛給染回黑色了。卓野去把自己肩胛骨上的那個不人不鬼的紋身也給洗了,還借了煙。
“哥,你說你這無欲無求的,把錢攢起來干嘛用啊?”浩子摸著自己頭上有點刺刺的小寸頭問。
“你管我?!?p> 浩子實相的撇撇嘴。
只是后來,卓野看了手機后,心情好得不得了,買了兩瓶白酒,買了點鹵菜,跟浩子在出租房里喝。
卓野喝醉了,突然很認真的說,“浩子,你哥我要攢錢,以后娶老婆。”
浩子笑得滿地打滾兒,還拿手機錄了下來。
后來浩子也才知道,原來那天卓野收到的信息是顧念慈終于考上了全市第一的位置。他哥這么努力,是真的為了娶老婆。
卓野酒醒了就去逛了商場,逛來逛去,買了一個收音機,可以用來聽英語聽力那種。他記得顧念慈的英語在金中的時候就經(jīng)常考滿分。還買了一盒進口的巧克力和幾斤貴到咂舌的糖果。打包好,一起寄到顧念慈的學(xué)校。
他的小姑娘,值得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