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耶律斜軫差點把酒噴出來:“我沒聽錯吧遜寧,你竟然要收個奴隸的孩子當(dāng)義子,實在匪夷所思!恕我直言,他就算祖墳冒青煙也配不上你的身份地位!你若是可憐他,大可以把他指給忠厚可靠的屬下?lián)狃B(yǎng)。何況,你又不缺兒子,就算嫌少,宗室里的男孩多了去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與夫人剛剛在外才說過,長子高八,次子高十,沒想到這么快高九就來了!”
耶律斜軫放下酒杯,來到休哥面前,伸手就去探他的額頭。
“韓隱你這是作何?”
“叔,你沒凍壞了把腦袋燒糊涂了吧?就算你荒唐而不自知,也要問問我的小嬸同不同意吧!”
“韓隱,我當(dāng)然同意了,我也很想早點見到高九呢!”陸銀雪笑著走了過來,吩咐左右道:“你們還愣著干嘛?趕快去把小高九抱過來??!”
“遵命!”
“等一下!拿條銀貂毯子去,他是個嬰孩,體弱怕寒。”陸銀雪叮囑道。
“想不到遜寧叔是個仁胸寬廣的人,銀雪嬸更是愛心泛濫!得!事已至此,既然你們都不介意,我一個旁人也無話可說了,只能恭喜馬奴遙隱和小高九了,明日我會再來送上一份賀禮。那,我就不叨擾,打道回府了!”
“我送韓隱!”
“恭送樞密使大人!”
送走耶律斜軫后,休哥回到帳中,陸銀雪剛安撫完兩個孩子,正好近侍已將臟兮兮的、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小高九接了過來,夫婦倆便共同為這個新的家庭成員“洗去仆仆風(fēng)塵”。小小的木盆中泡著曬干的花朵,陸銀雪看著花瓣在熱水中慢慢飽滿、綻放,試了試溫度,正好,便一人抱住孩子,一人緩緩撩水,為他擦拭身體,二人均心思細(xì)膩且配合默契,動作雖不算嫻熟,可對于大齡新手父母來說,已經(jīng)不錯了。
洗去身上的污垢,除掉頭上的跳蚤,陸銀雪為高九涂上了防止皸裂的豬油后,又給他穿上了高八高十的小衣服,總算滿意地把這個干凈的娃娃小心翼翼地遞到乳母懷中飽餐一頓了。
休哥坐在榻上,陸銀雪依偎在他的懷中,帳外北風(fēng)呼嘯,鬼哭狼嚎得甚是嚇人,她不由得在他的懷中貼得更緊,而他的手臂也攬得更緊些。
“遜寧,我們有三個孩子了!”
“是啊,這是我之前從來沒想過的!”
“很快他們就能迅速地茁壯長大,像生女真的海東青一樣展翅翱翔!”
“所以,你能告訴我,孩子們都有一天會長大,而你為什么不老呢?”
陸銀雪微微一怔,打著馬虎眼道:“哪里的話!你看我的眼角,都有魚尾紋了!再看看鼻翼兩側(cè),這么明顯的法令紋你看不出來嘛!”說完,還特意指給休哥看,生怕證據(jù)不足不能打消他的疑慮。
“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你不過是從二十一二歲變成了二十三四歲,根本不是一個人三四十歲女人的樣子?!?p> 看來他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陸銀雪也只有一條路走到黑、咬死不放了:“是嘛,我有這么年輕嗎?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休哥頓了頓:“其實你說了我也不會傷害你,不說我更不會為難你,只是我很好奇,且更想聽你親口說出真相而已。”
陸銀雪深知言多必失,便不再回話,大腦高速運轉(zhuǎn)想編出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
休哥察覺到她的變化,也不想她編織謊言太累,直接亮了底牌。
“你一開始似乎就能預(yù)感到和興寧在一起不會善終,于是你覺得我出身貴、輩分高,可能會幫上你的忙,便刻意地接近我。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的愛上了我,還是習(xí)慣了愛我。你說的話、寫的字,包括你手上老繭的位置,都和我們不一樣,你不是漢人、渤海人,也不是回紇、黨項人,更不是室韋、黠戛斯人,我問過很多往來商路的貨郎,無一例外,沒有人能道出你的來歷,我也請過薩滿、求過佛、問過道,依然沒人能辨出你是何方神圣、哪里精怪。還有你的那些物件,更是古怪稀罕,無人識得?!?p> “是的,對不起遜寧,我確實利用了你??墒怯幸稽c我必須澄清,我是愛你的,我被你救后沒多久便死心塌地地愛上了你。我并不愛韓致堯,可婚姻之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我愛你,我不想你為了我孤身一人,可我貪生怕死,我又害怕,我怕你成親之后便會把我們的感情淡忘,我太自私了,霸占了你,害得你孑然一身這么多年……”
“銀雪你不用說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不是老婆孩子全都有了嘛??謶炙劳鰺o可厚非,你也是情非得已,我知道你是真的愛我就夠了,往后的歲月我們再也不用分開了。至于你是什么人,你不愿意說我也不會逼你的,你若是奸細(xì),肯定有無數(shù)次機會殺死我或者興寧,但你并沒有這么做,你若只是利用我,也就不會在太后面前決然的喝下毒酒?!?p> “遜寧,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實在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言明!有些事甚至連我自己都不不知道個中緣由,但我向你保證,等時候到了,或者我明白其中奧秘的時候,一定告訴你真相!”
“好!我等著那一天?!?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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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雖目不識丁,卻是五代十國時期難得的明君,他平息了各地的大小叛亂,又狠狠地鎮(zhèn)壓了目無法紀(jì)、為害一方的魏博兵匪,風(fēng)雨如晦的后唐終于迎來了短暫的祥和安定。柳一葦這芝麻官當(dāng)?shù)每旎?,不但大事小情都由手下的公人處理,他只?fù)責(zé)點個卯就開溜,而且因為隸屬河南道,臨近京城,油水還不少!無論是當(dāng)?shù)氐陌傩障胍命c山貨出去換些錢,南方諸道、各國途徑此地的進(jìn)貢人馬、買賣商隊,都得先把柳一葦他們喂飽了才行。我們偏居半山,卻時常門庭若市,這可真應(yīng)了那句“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yuǎn)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