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幾天后，原以為沒那么糟的事情卻遲遲不能告一段落，黃粱也因為牽涉其中再一次停職，大坑山的在建項目也因接受調(diào)查停工。
事情一點點發(fā)酵，整個過程也讓黃粱等人處處受掣，步履維艱。顧城去詢問，得不到確切的信息；蔡靖川找關(guān)系，也只得到無能為力的回復。最后也只有秦知南得到消息，確實有人要弄黃平錚，因為方方面面都設(shè)計得比較到位，想要把人弄出來并不容易。
文婉在家聽到一波波消息，憂心黃平錚之余，她不小的胃口終于變小了，但卻是從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極小的胃口加上更為嚴重的孕吐，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文永豐和李素芹看著著急，但也不敢去找黃粱。
飯桌上，文婉剛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里，下一秒，人就匆匆往廁所而去，趴在馬桶上干嘔。但她一早上沒吃飯，吐了許久也沒吐出什么。
李素芹也趕緊跟了過來，從后面給文婉順背：“怎么樣，還好嗎？”
文婉沒力氣地擺擺手，努力壓制卡到喉嚨的惡心感，癱坐在地。
李素芹喊來文永豐，兩人一起把人扶到沙發(fā)坐下。這是最近文婉孕吐之后養(yǎng)成的習慣，因為她每次吐過之后，味覺和嗅覺似乎都更加敏銳，一坐到餐桌就要回去重吐，只有撤下她不能聞的菜才會好一些。
“今天桌上都沒肉了，你怎么吃根青菜都又吐了。再這樣下去，你營養(yǎng)都跟不上了！”李素芹焦急地抱怨。
“行了，少說兩句，婉婉也不是故意想吐的，她還不舒服著?！蔽挠镭S也舍不得女兒遭這份罪，只能攔住李素芹的抱怨，不讓女兒聽了更難過。
文婉在沙發(fā)上緩過氣來了，撒嬌地抱住李素芹的腰，將腦袋也埋到她身上，深吸一口母親身上的味道。
說來也奇怪，文婉聞不得廚房的油煙味，但李素芹身上沾染的油煙味卻又讓文婉覺得安心：“媽，幫幫我。什么營養(yǎng)你就給我做什么吧，我努力多吃點，就算最后還要吐，也能吸收些營養(yǎng)。我不想寶寶長不好。”
她的聲音甕聲甕氣，再加上她的這副姿態(tài)，李素芹也心軟了，抱住女兒拍拍她，只能嘆了口氣給她安慰。
最終文婉這餐午飯還是沒能上桌，只她一個人可憐兮兮地端著一碗無色無味的白粥坐在沙發(fā)上“填肚子”。
下午，因為養(yǎng)胎和孕吐而被限制在家的文婉無聊地躺在床上刷手機，這已經(jīng)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娛樂活動了，而且是努力爭取的結(jié)果。
李素芹說她現(xiàn)在懷的不安生，就應(yīng)該遠離這些有輻射的電子產(chǎn)品。但文婉偷摸著網(wǎng)上下單了一件孕婦防輻射服和幾盆仙人掌，在房間擺上這些小玩意兒后，一天到晚穿著防輻射服，又在她有意扮可憐和各種無害舉證之下李素芹才妥協(xié)。
百無聊賴地刷著某段視頻軟件，以前抽空刷的時候覺得興致盎然，現(xiàn)在隨便她刷了又覺得無趣。
又刷了幾個視頻之后，將手機頁面切到了聊天軟件，想要和秦知南聊聊，哪怕是說些工作都好。
剛打開聊天軟件，被置頂?shù)氖呛忘S粱的聊天框，看到旁邊的時間提示，兩人上一次的聊天竟是在黃平錚被帶走那天。
有點想找他了，哪怕聽聽他的聲音，或是知道一點他的動態(tài)也好。
點進對話框，文婉隨手往上翻了幾下，看到一張她發(fā)給黃粱的照片，照片中是她明媚的笑臉，但仔細放大看，她背后入鏡了祁譽書一家。
手指在屏幕上放大那一家人，文婉的目光注視在祁譽書身上，又落到他和妻子圍著的祁知樂身上。思緒幾番變化，她突然給黃粱撥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
視頻很快接通，黃粱欣喜地喊了她一聲，但原本清亮的嗓音這會兒有些喑啞。
他調(diào)了一下視頻的角度，透過屏幕看著她，露出了他這段時間第一個放松的笑容，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怎么瘦了這么多，沒好好吃飯嗎？”
“還說我，你也瘦了好多?！彼奶鬯?，她看到視頻里的人也很是心疼。
“你是不是忙起來都沒好好吃飯，你看你眼窩都凹進去了，黑眼圈都可以更熊貓媲美了。你不帥了黃粱。”文婉語氣有些指責有些為他難受。
黃粱不想讓她太過擔心，調(diào)整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又不動聲色地將還攤在桌上的一些資料推開些：“我身體比較好，現(xiàn)在還挺得住。你知道的，我也被停職了，我爸的事，我要是不做些什么更會胡思亂想了?！?p> 雖然他的動作很細微，但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文婉卻是注意到了，沒有點破，這才跟他說了自己打這通電話最主要的目的。
“黃叔的事情你有眉目了嗎？”
“有一點，但有力的證據(jù)還沒有，我們還在找?！秉S粱實話實說。
有時候，文婉若是不問，他不會說太多讓文婉擔憂，但他們之前說過，雙方的事情不會瞞著對方，所以，只要文婉問了，他就老老實實回答。
“你們找過祁譽書嗎？我覺得他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p> “祁譽書？祁燁的兒子？”
“嗯，之前和你說過，我們在三亞遇到過。不過我沒留他的聯(lián)系方式，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聯(lián)系上他?！?p> “怎么會想到他？你覺得他會幫我們和他爸對著干？”
“他也不是沒對著干過，你們現(xiàn)在還沒找到更好的方法，何不找他試試看呢？那次接觸過，覺得他能力不錯，人品也可以。”
“你竟然當著我的面夸別的男人，還那么高的評價?！秉S粱一下子歪了樓。
“……”文婉哄他，“別的男人再優(yōu)秀也不是我的男人，我只看上了你。”
“真的嗎？”黃粱的表情舒緩很多，“那我就去找他試看看了?！?p> 說完也不忘叮囑她：“我這邊你別太擔心，我能行的。但你得照顧好自己，你現(xiàn)在可是兩個人的身子，知道嗎？”
“知道知道，又不是我不想吃，是你孩子在我肚子里鬧我我才吃不好的?！?p> 接到文婉的小報告，他頓了兩秒，對她道：“你把手機對著你肚子，我和他（她）說兩句，別折騰媽媽?！?p> 有人給她撐腰，她便依言照做，將手機攝像頭對著自己還沒顯懷的肚子，用一只手撫平自己穿著寬松的衣服，顯出肚子的形狀。
“兒啊，別折騰你媽媽了，是爸爸沒陪在你身邊，是爸爸不好，等你出來后你想怎么折騰爸爸，爸爸都受著。現(xiàn)在聽話些知道嗎？”
“……”默了幾秒。
“哦，知道了？乖啊。老婆，娃說他（她）知道了。”黃粱一本正經(jīng)地假裝和她的肚子對話，好像還真能跟娃溝通似的，倒是把文婉逗笑了。
看到文婉笑了，黃粱也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娃要聽話，媽媽也要聽話，好好休息，好好吃飯，你們兩都要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p> “嗯，知道了。你先忙吧，我沒什么事了，掛了?！?p> 黃粱看著她熟悉的輪廓，心里驀地生出一絲溫情：“嗯，愛你?！?p> 聽到他突然的表白，文婉還有些不好意思，都沒有回復他，就按下了掛斷的紅鍵，屏幕里突然沒了他的臉。
臉紅心跳了一陣，正好李素芹給她端來孕婦營養(yǎng)湯，她都沒去分辨湯的味道，倒是安生地喝完了這碗湯，讓李素芹還吊著的心放下來一些：總算能喝點湯了。
這鍋湯她燉了好久，也仔細地撇去了上面的油。如果這種湯女兒喝得下，她也不怕麻煩些。
——
黃粱動作很快，因為祁譽書本也不是重要官員，經(jīng)郭一洋的牽線搭橋，他很快和祁譽書約了一次見面。
約見的地方是祁譽書自己的餐廳，他提前幾分鐘到達，被侍者引去了一個包廂，略等一會兒之后，祁譽書按約進了包廂。
兩人第一次面對面見到，雙方都不動聲色地暗暗打量對方。
黃粱微笑著看向他，主動伸出手，心里咂舌：雖然是開餐廳做生意的，倒是一點沒有煙火氣和銅臭味，不知道他底細的說他是大學教授都會覺得可信。但是他看著人的眼睛，倒是讓人看不透。
祁譽書也在心里默默評價著黃粱，他大概猜到了黃粱約他見面的原因，但他沒想到他竟然會找上自己，看樣子，這人也不全是個毛頭小子。
其實他和黃粱年歲差的不大，但大概是從小就老成吧，他懂事得也早些，后來為了擺脫父親的鉗制，自己也使了手段，所以更通世故些，看著似乎也比黃粱高了一輩，讓人不敢小覷他。當然，這也是他為了來見黃粱，特意擺出的姿態(tài)。
兩人落座，黃粱沒有過多寒暄，直奔主題：“想必您也知道我找上您的原因，我也實話實說，我目前還沒辦法幫我爸洗刷冤屈，只希望您能幫幫我，幫幫我爸?！?p> “我能幫你們什么呢？我只是個開餐廳的。”祁譽書故意不接他的話頭。
黃粱一時語塞，他以為他們是心照不宣的，但沒想到他不承認這其中有祁燁參與其中。但想來也是，誰會二話不說去幫一個外人來和自己父親作對呢？
一時間，黃粱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點破，但祁譽書依舊不動如山地喝著自己杯里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