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倆?！备哧柭冻鼋^望的表情。
“怎么了，不營業(yè)了？”
“不了，堅決不了?！?p> “我就是想來嘗嘗你的炒粉，你不營業(yè)了，故意針對我?。俊?p>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怕你沒收我的鍋嘛?！?p> “呦，你這鍋可得好好刷一刷，怎么還就著鍋里吃啊？”
李成才連忙站起來，抹嘴，好像這樣鍋就干凈一些一樣。
懂經濟的高陽去洗鍋，張羅著炒粉。
有思想的段橋在一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心想打個招呼，又不知道說啥；咧著嘴想來個服務式微笑，結果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制服指一指白板，“字寫得不錯，還會寫詩呢。”
李成才驚奇，制服居然也認識字！
段橋竭力扭著脖子不去跟制服對臉，方程恩真的很擔心他能把自己脖子扭斷了。
“我要加兩個雞蛋，別放火腿腸，多點青菜。
你說你們兩個，剛才跑個啥，這下坡路，要是有個閃失，拖車上這么多東西，滾下來砸到路人怎么辦？碰到車怎么辦？你們倆擔得起責任？
大好年華，又有文化，又有才華，做什么不好，學人家非法占道打游擊？那些上年紀的沒別的生活出路，賣點菜賣點水果，于情于理可以說一說。
你們呢？講情講理都講不過去。我本不想跟你分析大道理，但是看你們倆年紀跟我家孩子也差不多，就多說兩句。
混社會先學會守規(guī)則，別想著鉆空子，剛踏入社會，你能看到什么空子？有空子早讓別人鉆了，輪得到你們這種新手？踏踏實實的做事比什么都強。
放點兒辣椒，多來點醋。
還有你們倆，他們跑，你們也跑？四個人大街上一跑，就跟出了多大事兒一樣，你們是真不嫌事大??？”
最后這句是說方程恩和李成才的。
方程恩倒是不怵，臉上還笑嘻嘻，“我付了錢，粉還沒給我，我怕他們不給了，才追的。”
“好了，給我打包吧。記得啊，千萬不可以再跑到大路邊上去，聽到沒？”警告過高陽，制服拎著一次性飯盒離去。
“不是想象的那么蠻橫不講理嘛。”方程恩對制服的印象改觀。
“得看人吧，有人是不講理的。主要是講理也講不過他們?！?p> “加個微信吧，都是校友，也算是緣分。”方程恩還是決定認識一下這倆人。
段橋驚訝，“我們是校友？你是什么專業(yè)的？哪一屆？”
“我是工商管理，跟經濟學算是一家人，比你們早兩年畢業(yè)。”
“哎呀，這真是，臨大人才到處是啊。”
“我咋聽著這不像是贊美的話？”方程恩笑問。
微信一掃，方程恩的微信名就用的自己的真名。
“方程恩？這名字怎么這么耳熟？”
“臥槽！你是那個慧道的師兄！？？”段橋反應過來。
“是我，不好意思，胡說八道害你們現在這個樣子?！?p> “哎，這哪能怪你，我們自己的選擇。師兄你是不知道，我們班還很多人崇拜你呢！”
“言重了，怎么可能用崇拜這個詞，崇拜姓馬的差不多?！?p> “對了，方師兄，你給指點一下，我們這樣做有沒有出路??？”
“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好，但是打游擊肯定是不行了，還是得有個小門面?！?p> “這個我們想過的，位置都找好了，可惜付不起租金。”
“那就先停一停，別冒這個風險了。我瞧你手藝可以，除了炒粉，還會做別的菜不？”
“家常菜會幾個，咋了？”
“周末有個聚餐，到時候你們倆一起去，有沒有問題？”
“在哪里？”
“放心吧，不是傳銷，都是早你們兩年踏入社會的年輕人，說不準會有些交流的話題。我到時候給你們發(fā)位置，通知時間?！?p> “那行，多謝師兄?！?p> 又有一些愿力過來，方程恩心里呵呵笑。
回到角埠村，已是下午三點多，剛到村口邵光明的超市，一輛奔馳SUV駛過來，方程恩覺得眼熟。
車停下來，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下來，更眼熟了，不就是上次差點被碰瓷的那輛車嘛。
中年男也有點兒疑惑，“我倆在哪兒見過？”
“你喝酒開車差點撞人那次?！狈匠潭餍χ嵝选?p> “對對對，哎呀！上次多虧你。你也在這邊？”
“啊，我住這邊?！?p> “你是咱村里的？！”
“我不是，是在這邊租住。”
邵光明已經從超市里出來，“何金寶？你回來了！”
“哎呀，老邵，有幾年沒回來了，回來看看?！闭f著去車另一側打開車門，扶著一個小男孩下來。
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閉著眼睛，居然是個瞎子！
“啊！孩子怎么了？”邵光明驚叫。
“唉！別提了。為了他的眼睛，我這半年跑遍了京滬大醫(yī)院，沒有任何希望。上次我實在是愁得要發(fā)瘋，喝了酒開車，差點出事，得虧這位兄弟幫忙?！?p> 方程恩擺擺手，注意力一直在那孩子的眼睛上。
“怎么會這樣？咋回事??？”邵光明還在追問。
“我四十了才有了這孩子，有些慣著他了，自小就玩手機玩電腦玩艾派德，眼睛傷得厲害。我天天在店里忙活，他爺爺看著，也是溺愛不知道約束。
后來眼睛一直流淚，早上起來眼屎糊住眼睛，睜不開。他只說眼睛疼，他爺爺帶著去看，開了眼藥水回來。這孩子自控力又沒有，滴上眼藥水舒服一點就接著玩。
直到發(fā)現一覺醒來看不見東西，去醫(yī)院才知道，這種損傷是不可逆的，沒法治。那段時間天都快塌下來了。
一點法子也沒有啊！我想帶他回來鄉(xiāng)下住幾天，也能有孩子陪他玩玩，看能不能讓他開心點?！?p> 邵光明一臉心痛?！澳氵@樣也不是個事兒，老在外面忙活。孩子媽媽呢？”
“……離了?！?p> “當我沒問?！?p> 短暫的冷場，何金寶照顧到每個人，“這是成才？這么大了？”
李成才尷尬一笑，幾年前他就是村里熊孩子的頭頭，那時候可沒給別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方程恩悄悄問夭夭，“這孩子的眼睛還有得治嗎？”
夭夭很肯定，“沒問題，小事?！?p> 方程恩精神大震，仿佛感受到了滔滔江水綿綿不絕般的愿力，立刻挑起話題。
“何叔，我聽說半山那棵桃樹很靈驗，我上次去許愿也管用呢，既然醫(yī)院沒什么法子，你不如去帶孩子去看看？”
老邵這會兒也站在方程恩一邊，“對，可以去許愿試試?！?p> 何金寶皺了一下眉頭，旋即展開，有任何希望都不放過，哪怕是不靠譜的希望。
“就是那邊半山上常被雷劈的那棵？”他有印象。
“是的?！?p> “那就現在去吧?！崩虾我豢潭疾幌氲⒄`。
李成才先回家，方程恩帶著父子倆往半山上去。
路上少不了要閑談幾句，包括貍貍，包括現在的工作，總之老何很健談，這一點跟老邵有點像，但是他說話很有水平，很會引導話題，還總能讓人覺得舒服。
孩子始終默不作聲，這個事情對他的創(chuàng)傷肯定不只是眼睛，還有內心。
在方程恩的幫扶下，何金寶背著兒子攀上平臺。
上次方程恩栽下的那棵小桃苗長勢挺好，只是桃花已經謝去。
夭夭回到本體內，稍作準備，何金寶已經將孩子交給方程恩，雙手合十開始許愿。
夭夭施展通魂術，給何金寶腦海中傳遞了一段話：
“你的孩子可以救治，但是需要答應三個條件，一是幫助別人三次，二是修一條上山的路，三是我要見到放眼之內，千畝桃園。”
第一條和第二條是來的路上，方程恩就跟夭夭約定好的，第三條是夭夭自作主張加上去的。
何金寶心中劇震，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四處搜尋，始終穩(wěn)住，寧可信其有。
然后在夭夭的提示下，從一片桃葉和零星的小毛桃中，發(fā)現了那顆紅色的桃子。
過去小心翼翼摘下紅桃，在衣服上擦干凈桃毛，顫抖著手遞到兒子嘴邊，“兒子，爸爸給你摘了個桃子吃，很好吃的，你嘗一嘗?！?p> 孩子似乎聞到了桃子的香味兒，張開嘴啃了一口，然后伸手抱住，大口啃食起來。
何金寶緊張地著看這兒子吃完桃，看到兒子在使勁眨巴眼睛，聽到兒子說，“爸爸，我眼睛癢?！彼帜_都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孩子用手背揉搓眼睛，何金寶想制止卻又不敢，只是瞪大了眼睛盯著。
然后就見孩子的雙眼流出淚水，接著眨巴了幾下之后，緊閉的雙眼慢慢開了一條縫。
何金寶扎煞著兩只手，嘴唇哆嗦著，“兒子，你……看見……爸爸……？”
孩子眼睛慢慢從一條縫，到睜開一半，似乎受不了突然的強光，又閉上，再試探著慢慢睜開，終于，完全睜開，伸手抓住了何金寶仍在顫抖的手，嘴里喊著，“爸爸！”
何金寶一把連方程恩都攬過來，大力接過兒子，拼命在兒子臉上親著，吻干了孩子臉上的淚水，自己的老淚卻抹了孩子一臉。
然后轉身，撲通跪在地上，“感謝仙人！我一定完成仙人的指示，如有推辭，天打雷劈！”
轟??！雷聲響起，又陰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