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50年,宋仁宗皇祐二年,柳永六十七歲
這一年柳永的寄祿官晉升至職方員外郎,但仍不見朝廷對其另有差遣的意思,就好像此時的柳永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透明人一樣,不再被任何人所記得了。
不記得也好,以往那幾年倒是每年都會被朝廷惦記,但最終都沒有什么好事情,無非實在各個州縣之間來回調(diào)任罷了,像如今這樣不被人惦記著,到落得清閑,而且還不用在四處宦游,終于難得落得了一段比較清閑的時光,只是這種時光能夠維持多長時間,柳永心里也沒地兒。
只有柳永自己還默默的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擔憂,而且尤其是已經(jīng)年近古稀,更容易讓自己聯(lián)想起當初在汴京城的風流生活,當時黃鶯在皇家園林婉轉(zhuǎn)歌鳴,魚兒在皇家內(nèi)池中游蕩,城郊外花草芬芳,街道上人山人海,秦樓楚館之中也充滿了姑娘們的歡聲笑語。
只可惜如今自己已經(jīng)離開汴京好多年了,當初的那些人都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下自己在這里佇立回望,留下一陣凄涼。
《滿朝歡·花隔銅壺》
花隔銅壺,露晞金掌,都門十二清曉。帝里風光爛漫,偏愛春杪。煙輕晝永,引鶯囀上林,魚游靈沼。巷陌乍晴,香塵染惹,垂楊芳草。
因念秦樓彩鳳,楚觀朝云,往昔曾迷歌笑。別來歲久,偶憶歡盟重到。人面桃花,未知何處,但掩朱扉悄悄。盡日佇立無言,贏得凄涼懷抱。
這一年十一月份,范仲淹加戶部侍郎,徒京東路安撫使知青州,接替他認杭州太守的是張方平,史書稱其“慷慨有氣節(jié)”,柳永跟這位新任太守合作也算順利。
公元1051年,宋仁宗皇祐三年,柳永六十八歲
這一年張方平加禮部侍郎,知滑州,接替他的是柳永在睦洲時的舊上司呂溱,當初柳永初任睦州的時候,呂溱還曾上書推薦柳永呢,雖然最后沒能成功,但由此也能夠看出他對柳永還是非常賞識的。
如今兩個故友再次相遇,也算是對柳永懷舊的一點慰藉,而在在兩個人同在杭州為官的這段日子里,合作的自然也比較順利。
公元1053年,宋仁宗皇祐五年,柳永七十歲
宋朝的官員退休年齡是70歲,而柳永今年也已經(jīng)70了,對于早已經(jīng)厭倦官場的他來講,總算熬到了這一天,就像他在這個時候所作的這首《思歸樂》所說的一樣“這巧宦、不須多取”,因此很快給朝廷提交了《求致仕表》,也就是退休申請,等著朝廷給他的答復。
《思歸樂》
天幕清和堪宴聚。想得盡、高陽儔侶。皓齒善歌長袖舞。漸引入、醉鄉(xiāng)深處。
晚歲光陰能幾許。這巧宦、不須多取。共君把酒聽杜宇。解再三、勸人歸去。
在這首詞中,柳永寫道天幕清和,正適合跟自己的朋友們歌舞宴飲,在席上少女們輕歌曼舞的時候,自己在美酒之中也漸入佳境,試想未來的日子還能有幾年納,為了這個虛名,也不知道多去爭搶了,倒不如跟自己的朋友把酒言歡,隨性聚散來得愉快呢。
在他的這首詞里可以看出,柳永此時已經(jīng)感到自己時日不多了,常言到“七十古來稀”,此時恰逢已經(jīng)七十歲的柳永來講,對于眼前的功名利祿已經(jīng)不再留戀,更多的開始考慮自己的身后事了。
同時在這一年,柳永的寄祿官也由職方員外郎晉升為屯田郎中,我們搜集柳永的資料,經(jīng)常會看到,很多人把柳永稱為“柳屯田”,有的人說是柳永去世之前最高官階就是屯田員外郎,實則不然他此時就已經(jīng)升為了“屯田郎中”了。
另外值得柳永稍可欣慰的是,自動前幾年朝廷將他派遣到杭州之后,就好像完全完全把他忘了似的,一直到今年,他都沒有再接到朝廷的其他調(diào)令,雖然說職務上已經(jīng)沒有的升遷的可能,但好歹不用像幾年前一樣顛沛流離了,這也算是一件幸事了吧。
而且大概是在這一年末,朝廷批準了柳永的退休申請,他終于可以不在為了官場的那點蠅頭小利而各處奔波了,拿到朝廷批準的公文的那一刻,柳永才真正的感覺到,自己終于獲得自由了,當初身在紅塵,內(nèi)心卻被科考羈絆,因此不得自由,后來自己身在宦海,卻四處任職,內(nèi)心一直觀念這遠在他鄉(xiāng)的紅顏知己,內(nèi)心同樣不得自由,只有如今在經(jīng)歷過風雨之后的安然放手,才是真正的自由,只可惜自己已經(jīng)年華不在。
柳永此時回望自己的一生,用一首《少年游(十之八·林鐘商)》做了一個簡要的概括,開篇的頭一句就是“一生贏得是凄涼”。
《少年游(十之八·林鐘商)》
一生贏得是凄涼。追前事、暗心傷。好天良夜,深屏香被。爭忍便相忘。
王孫動是經(jīng)年去,貪迷戀、有何長。萬種千般,把伊情分,顛倒盡猜量。
整首詞的意思是說,自己努力這一生,到最后剩下的卻是滿目凄涼,追憶往事,只會暗自趕上,曾經(jīng)的好景良天,怎么忍心忘卻,只怪當初自己沉迷于功名利祿之間,卻把萬種情分顛倒錯誤。
退休后的柳永,應該是在杭州又呆了一段時間,可能是道別杭州故友,也可能是在退休之后該去哪里的問題,因此一直過了1054年春天,柳永才離開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