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張家角門處接二連三的爆竹響徹云霄,一不大的轎子由著幾位小廝抬了進(jìn)來。
過了外院與內(nèi)院的門,幾個(gè)腰間纏著紅綢緞的婆子掀開了轎子的布簾,一個(gè)身材高挑,以喜扇蒙面的姑娘就下來了。
這便是宋知意,以后張家三房的六姨娘了。
“六姨娘,隨小的去給三太太請安吧?!?,迎親的婆子輕聲說道。
宋知意的聲音輕柔至極,聽聲音是個(gè)極其溫柔之人,“勞煩帶路了?!?p> 唐敏坐于正廳之主位,其他幾位姨太太相聚在兩側(cè),還有一人引得人頻頻注目的,就是芮雪了。
老太太今日這場面不方便來,可依舊派了芮雪來,這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老太太是極其看重這位六姨太的。
若是換了四太太,怕是把四房的屋頂都掀了。
唐敏笑著看著婆子們將宋知意迎了進(jìn)來,一身桃紅嫁衣,手握一把金絲纏繞的喜扇,周身盡是名門閨秀的氣派。
唐敏從未見過宋知意本人,只這么粗粗一看,的確是佳人了。
因著三爺不在,許多禮便也就免了,宋知意卸去喜扇,遞給了同來的喜娘,又接過來芮恩遞來的茶水要給唐敏敬茶。
宋知意剛接過茶水,卻是神色一變,抬眸間有些怒氣地瞪了一眼芮恩。
芮恩嘴角微微上揚(yáng),緩步要走回唐敏身側(cè)。
這時(shí),宋知意卻是一“失手”,將茶盞丟了出去,恰巧就在唐敏跟前。
茶盞在一瞬間碎的不成樣,滾燙的茶水,稀碎的渣子更是飛濺了出來。
宋知意往后退了幾步,唐敏卻是沒反應(yīng)過來,茶水亂蹦,灑在了唐敏的鞋面上。
唐敏吃痛地縮回了腳,鞋面也是濕了一大半。
在場的人都是一驚,芮恩忙蹲下去看唐敏的腳,宋知意也是滿臉愧疚地走上前去。
這么燙的水應(yīng)該腳面上要紅了,唐敏此時(shí)也不能當(dāng)場脫了鞋子去。
芮雪神色一沉,轉(zhuǎn)頭讓人去請大夫,而后自個(gè)兒再端了茶來。
芮恩皺眉,對著宋知意說道,“六姨太怎么也是名門之女,是連個(gè)奉茶的規(guī)矩都不會?”
宋知意卻是未回應(yīng)芮恩,而是輕聲問唐敏,“太太可有燙著?”
茶水一直是溫?zé)岬?,哪里能燙著人去?若唐敏說燙,可不就是承認(rèn)今日奉茶的茶水是動了手腳,故意叫六姨娘難看去了嗎?
唐敏自知這是芮恩背后使得手段,也是枉費(fèi)她那日與芮恩說的了。
“無事,六姨太先將禮制走完吧?!?,唐敏見芮雪已經(jīng)端著茶水走來了,輕聲說道。
宋知意笑著將茶水遞了過來,唐敏接過喝了一口,吃了這茶就是承認(rèn)了宋知意是三房的六姨太了。
大夫在門外候著,屋里頭芮恩小心地替唐敏卸去襪子,腳面已經(jīng)紅了,好在鞋面厚,也沒怎么燙著,未曾起泡。
唐敏沉著臉,看著芮恩小心地將藥撒上來。
芮恩說道,“小的剛才就在想要是起泡了就得留疤了,好在沒有,如今上些燙傷的藥就好了?!?p> 唐敏見芮恩上藥上的差不多了,將腳收了回去,沉聲說道,“今日的茶水是你備的?”
芮恩收藥的手一滯,過了會兒回了個(gè)“是”。
“看來那日我與你說的,你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唐敏輕嘆了一口氣,“也是我往日里過于縱容你了?!?p> 芮恩聞言,慌張地跪了下來,“小的是心疼太太?!?p> “你不是心疼我,是看不慣六姨太?!保泼粽f道,“就你那日說起六姨太從前的事兒便是要激我,今日又叫她出洋相!芮恩,你是要做什么?”
“小的...”,芮恩垂下了頭,一語不發(fā),淚珠倒是一摞串兒地落了下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就當(dāng)你是為了我,可是你做的這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又幫得了我什么?只會叫老太太覺著我心里不愿意,要扶了她的面子?!保泼艨戳艘谎弁忸^,大夫的身影還在外頭,“你先下去,好生送走大夫,只說我一點(diǎn)也沒事,茶水不燙,只是濕了腳?!?p> 這是將芮恩今日胡鬧的事給沒下了。
芮恩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麻利地收拾好東西退了下去。
唐敏半躺在軟榻上,出神地望著不遠(yuǎn)處矮幾上白玉瓶里那含苞待放的紅梅。
猩紅如雪的紅梅是她前幾日剛摘下,以水養(yǎng)著,雖未全開,也不及翠梅,雪梅珍貴,可依舊讓人離不開眼。
就如今日的宋知意,一身桃紅的嫁衣,明明姿色不是最上乘的,也未多帶什么奪目的首飾。偏是天生一股柔媚姿態(tài),叫人映像深刻。
唐敏又想起那日芮恩說的,宋知意與張三爺青梅竹馬,兩人總在一塊兒,自是有說不完的話,如此好的情誼,那時(shí)竟沒有在一塊兒。如今得以如此,莫說宋知意心里高興,三爺回來之時(shí)若是知道也大概會歡喜。
想起自己從未見過,如今快要回來的丈夫,唐敏一時(shí)間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有喜有愁,也有怨。
她喜,從未見過面的丈夫終于露面,三房不再是沒有爺們兒的一房;她愁,愁丈夫見妻妾成群,又有年少之時(shí)的姑娘在此,自是看不見她這個(gè)從不熟悉,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納進(jìn)來的正房太太;她怨,怨這個(gè)男人離家數(shù)年,讓三房的女人守著活寡,偌大的張家院子,就是三房最是地位低下。
唐敏顛了個(gè)身,聽見外頭有人來了,隨即閉上了眼睛。
是芮恩帶著芮雪。
芮恩見唐敏合著眼,拿了小毯子給唐敏蓋上,而后又和芮雪出去了。
二人在門口壓低著聲說著話。
芮恩道,“太太今日累了,腳也沒事,茶水能有多燙?”
芮雪輕笑,“老太太聽說后總是念著,既然芮恩你說了沒事,想來是六姨太沒拿穩(wěn)?!?p> “也不是六姨太的事兒?!保嵌鞔鸬?,“是我沒將茶盞遞好,勞煩芮雪姐姐走了一遭。”
“不必送了?!?,芮雪說著,而后是她踩著院里積雪走了的聲音。
唐敏悠然掙開眼來,芮恩也進(jìn)來了。
芮恩輕聲答道,“小的明白了自己的錯(cuò)處,也感激太太替小的沒下了?!?p> “不僅為你,也為我?!?,唐敏說道,“六姨太不同別的,往后你見她不舒坦就避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