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壓城城欲摧。
顧清歡從慎刑司走出去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黑壓壓的一片片云。
蕓竹被人拉拔著出來，雙目瞪得大大的，嘴角還流出絲絲的鮮血。
蕓竹死了，還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她方才猛然點頭的一剎那，顧清歡以為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話，愿意將實情說出來了。
可就在顧清歡湊近了蕓竹時，蕓竹咬舌自盡了。
鮮血從她的嘴里，順著下巴往下滴落。顧清歡往后退了三步，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心緒。
“清歡姑娘?！?p> 慎刑司的管事嬤嬤看著顧清歡如此模樣，忍不住就上前勸解。
“這宮女是個硬骨頭，也是我沒防好她這一手。倒是害得姑娘，什么都沒問出來，不好跟姑姑交待呢?！?p> 顧清歡剛要側頭，前頭月華姑姑卻是領著人過來了。
“她沒什么不好跟我交待的！”
月華姑姑雙目凌厲，盯著顧清歡，冷聲道：“你倒是好本事，私自將人帶來慎刑司，還將人給逼死了?！?p> 顧清歡跪伏在地，道：“奴婢只是想給雅琪討回一個公道?！?p> “公道？”
月華姑姑看了一眼朱紅色的宮墻，狀似心不在焉的喃喃道：“這紫禁城當中的，公道？”
她仿佛，是覺得這話有些可笑。又覺得，十分難得。
“姑姑，這…”
慎刑司的管事嬤嬤只是稍稍傻眼，就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感情…
這阿哥所的小宮女，并非奉了月華姑姑的命呢。她方才還擔心來著…
“這事兒與你們無關?！?p> 月華姑姑瞧了那嬤嬤一眼，就道：“這宮女既是死了，就一卷草席裹了送出宮去吧！她做了孽，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應該的?！?p> “是。”
管事嬤嬤應了，忙帶著人就走了。
月華姑姑此時，才又慢慢地走到了顧清歡的跟前。
“我原以為你出身大家，該是知書達理識大體的。不曾想，也是個這般有手腕和魄力的?！?p> 月華姑姑問道：“我且問你，你可曾從那蕓竹那兒，打聽到什么了嗎？”
“…”
顧清歡心知理虧，搖了搖頭。
是她太天真了。這宮里，是真的會吃人的。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月華姑姑掃了顧清歡一眼，道：“你現(xiàn)在也別在這兒跪著了，且先回了阿哥所再說吧！”
一場瓢潑大雨，很快就傾瀉了下來。
秋日里，紫禁城中甚少見到這樣的雨。
顧清歡默默地跟在月華姑姑一行人的后頭，任由著大雨淋在自己的身上，也毫無遮擋一下的意思。
蕓竹害了她。
雖然蕓竹被罰去了浣衣局，可仍然有人將蕓竹心中的滿腔恨意給激了出來。
這才，導致了今日蕓竹的刺殺。
可蕓竹卻死了。
或許，蕓竹早已想好，不成功便成仁了吧？
倒是她，還試圖說服蕓竹，結果弄巧成拙，將最后一絲線索都給弄得斷掉了。
月華姑姑說得沒錯，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
阿哥所的主殿外頭，穗苑撐著傘，瞧見了歸來的月華姑姑。
“姑姑，這雨下得好大，慎刑司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穗苑直奔了上來，剛剛對著月華姑姑問完了以后，就立即注意到了人群當中最末尾的顧清歡。
顧清歡全身上下早已濕透，頭發(fā)也都是貼在臉頰上的。
整個人狼狽不堪，穗苑足足愣了好半晌，才認出來竟然是顧清歡。
“烏蘇里雅琪的情況怎么樣了？”
月華姑姑看著愣了愣的穗苑，問道：“太醫(yī)怎么說？”
“雅琪妹妹受了驚嚇，太醫(yī)開了安神的藥?！?p> 穗苑聽了這話，略微垂眸就道：“只是…只是她臉頰上的傷口頗有些深，怕是…會留下疤痕的?！?p> 月華姑姑眸子一沉，才道：“知道了，讓她好生養(yǎng)傷吧。”
“是?！?p> 穗苑應了，就見月華姑姑轉身進了阿哥所。
“清歡妹妹！”
穗苑并未跟著月華姑姑一塊兒進去，反而是飛奔上前，將雨傘撐在了顧清歡的頭上，道：“你糊涂呀！”
“先前蕓竹的事情，月華姑姑一直有所追查。你此番實在是…”
最大的線索斷了，怕是不好再查了。
顧清歡不知該說些什么，抬眸看了穗苑一眼，問道：“雅琪臉上的傷，真的會留下疤痕嗎？”
“…”
穗苑略微沉默，點了點頭。
顧清歡心頭一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穗苑的傘，就朝著里頭去了。
穗苑急忙追上，再次幫著顧清歡打好了傘，就道：“你放心，我會努力幫著雅琪妹妹研制藥物的。興許…興許能夠好起來呢？”
顧清歡忽然之間就掃了穗苑一眼。
穗苑真的能幫得上雅琪嗎？
“謝謝你?！?p> 顧清歡勉強笑了笑，轉身進了阿哥所，就朝著雅琪的那間屋子去了。
轟隆——
忽然之間天邊一道驚雷閃過，順帶著又是一道閃電。
這一聲巨響，似的好些沒有防備的人都跟著抖了一抖。
顧清歡腦袋一麻，只覺得眼前黑乎乎的，腳底下的步子也跟著越來越沉。
她想去看看雅琪來著…
“清歡妹妹！”
穗苑朝著自己沖了過來。顧清歡意識有些不大清醒，很快就朝著邊上軟倒了過去。
顧清歡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經(jīng)停了。
雨水卻仍舊滴滴答答的，從房檐上落入到泥土當中。
腦袋一片混沌，顧清歡努力地坐了起來，就瞧見了正守在自己床榻邊上的一個瑟瑟縮縮的小宮女。
“你…你醒了！”
小宮女手上端著藥碗，還有些發(fā)抖，努力地正了正身子，就道：“月華姑姑吩咐了，不許你出去！”
“阿霜？”
顧清歡看了小宮女一眼，問道：“你怎么嚇唬我呢？”
“我…我沒有！”
阿霜都快哭出來了。
她是個膽小的。
平時看著顧清歡這些大宮女，她都是小心翼翼唯恐犯錯給責罰的。
可現(xiàn)在…
卻被月華姑姑打發(fā)過來看守顧清歡。她實在是，一時之間沒適應這身份上面的轉變呀！
“那…”
顧清歡往身后的軟墊上靠了靠，問道：“那你手上的藥，是給我準備的？”
阿霜猛地抬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顧清歡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就將藥碗放在了一邊。
“是給你的。你…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