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勤勤懇懇只為恰飯(7)

　　村支書打的什么主意文雅大致也能猜到，但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既然村長給臉，那她也不會下他面子，自然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也僅此而已了。

　　等送村長離開后，村里的人也都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于昊澤任務(wù)完成，也該走了，文雅出去送他。

　　“最近在干嘛？很久沒見你了?！庇陉粷蓡柕馈?p>　　文雅看了他一眼，“沒干嘛啊，就賣賣東西，搞搞調(diào)研?！?p>　　“賣東西？”于昊澤轉(zhuǎn)眼想到了上次文雅給他送的糕點，失笑道，“敢情上次你拿來的東西都是你賣不出去的？”

　　文雅沒想到于昊澤腦子轉(zhuǎn)得那么快，有些理虧，尬笑：“這不怕浪費嘛，再說你不也都吃了嗎？這價值都是沒變的?！?p>　　于昊澤其實也不在意這些，反而覺得這小姑娘還挺可愛，“小丫頭還挺會做生意，在哪賣呀，趕明我也去溜溜?！?p>　　文雅覺得和于昊澤說話很舒服，雖然和他認(rèn)識不長，但很自然得就對他卸下了防備。她一個月就選定了店址，找好了供應(yīng)商，老太太也不多問，她這兒憋得特別有傾訴欲，故弄玄虛的和他炫耀。

　　“嘿，那可別了，我這馬上就要開店了。”

　　于昊澤有點驚訝，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也忒厲害了吧?！?p>　　文雅故作謙虛，“也沒有，我只是跑了很多地方而已啦，就那樣吧?！?p>　　“已經(jīng)很厲害了?！庇陉粷烧Z氣里是溢于言表的贊嘆，文雅被吹捧地飄飄然，錯過了他面色的凝重和眼神里的深思。

　　走到村頭，于昊澤停下了，臉上揚著笑意，“就送到這兒吧，等你新店開業(yè)我可要好好去觀摩觀摩?！?p>　　“一言為定?！蔽难胚@一個月上午賣糕點，下午跑工廠身體都快吃不消了，但這一刻，她覺得渾身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還能再戰(zhàn)。

　　文雅心情大好，邁著歡快的步子家去。

　　于昊澤沒有動，他盯著文雅的背影，目光沉沉，臉上時刻掛著的爽朗笑意也消失不見了。

　　文雅回到家，沒看見老太太，四處找了找，發(fā)現(xiàn)老太太在她屋里偷摸著上香。

　　之前破四舊，燒香拜佛都屬于封建殘余，明面上誰也不敢祭拜先祖，都是關(guān)上門偷偷摸摸的上香，完了還要把痕跡都打掃干凈。

　　文雅印象里就算現(xiàn)在社會風(fēng)氣更開放了，老太太也沒有祭拜過祖先，也不過清明節(jié)。今天看老太太上香倒是頭一遭。

　　老太太聽見腳步聲，就知道文雅回來了，“你過來，給你老太兒上柱香。”

　　文雅走過去，接過香燭，沖著老太太擺的香壇拜了三拜，插好香，又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叩了三個響頭。

　　老太太不像平時那樣與她打趣，此時面容染上幾分罕見的悲傷，“你像你老太兒，都不孬?！?p>　　文雅敏銳地感受到老太太的情緒，也不敢打擾她?？耐觐^后就默默地蹲在老太太旁邊，保持靜默，聽老太太回憶。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咱家的那些錢是哪來的，你猜不到，都是你老太兒的?！?p>　　“他早兒被打成了地主，他多聰明啊，早就料到了，可他不肯走，就叫你爺爺帶著那些沒用的玩意兒把我?guī)Щ厮伊?。?p>　　“我后來偷偷跑回去看過一眼，他是多體面的人啊，什么時候都沒跟人紅過臉，那時候卻被押在臺上，身上全是爛菜葉子，衣服也破破爛爛的。”

　　“你說那是什么世道？”老太太有點委屈，眼睛里透出如少女般的純真和不解。

　　“我爹沒了，娘沒了，漢子沒了，連兒子都沒了，只有你了?！崩咸蛭难?。

　　文雅好像從她的眼里看到了濃厚的化不開的悲傷和脆弱。

　　文雅心里一軟，傾身擁抱老太太。文雅是孤兒，從沒有感受過親情是什么滋味兒。但這段時間相處以來，文雅早已把老太太當(dāng)成了她的親奶奶。

　　可還沒等她抱上，就被老太太狠狠在腦袋上蓋了一巴掌。

　　文雅被打的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一下子懵了，捂著腦袋難以置信地看著老太太，她招誰惹誰了呀。

　　老太太看文雅這樣子更生氣了，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文雅，“你剛才感動不感動？”

　　不敢動不敢動。文雅是真的怕了這磨人的老太太了，想一出是一出，有時候看著挺可愛，但轉(zhuǎn)眼就翻臉不認(rèn)人。

　　可老太太這回沒有在跟她鬧著玩，她瞧文雅不說話，指著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厲聲問她：“那你還敢去抓小偷？你本事多大啊你去抓小偷，你不知道我就只剩下你了嗎？你知道你還那么膽大，你是不是誠心想氣死我呀！”

　　看著氣急敗壞的老太太，文雅明白了，心里也升起了一絲愧疚。雖然抓小偷沒錯，但萬一那天于昊澤沒有經(jīng)過那，那她今天指不定在哪呢，那老太太怎么辦？她占了人家孫女的身子，卻不能擔(dān)起責(zé)任，實在是太可惡了。

　　文雅從地上爬起來，結(jié)實地抱住了老太太，小聲承諾道：“下次肯定不會再讓您擔(dān)心了?！?p>　　老太太很不習(xí)慣被抱著，小幅度地扭著身子，嘴里嘟囔著，“你從地上爬起來臟不臟呀?！?p>　　文雅一樂，抱的更緊了。

　　老太太嘴硬道，“你這個囡囡太臟了，一會兒我可要好好洗個澡?！笨伤焐线@么說，手下已經(jīng)緊緊環(huán)住了文雅。

　　她就只剩下她了。

　　文雅趁熱打鐵把她要開店和搬到城里住的打算都和老太太講了。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扭過身子背對著文雅：“你跟我這老不死的說干嘛呀？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唄?！?p>　　文雅聽得出來這是氣話，想到是最近她早出晚歸冷落了老太太，頓時哭笑不得，好聲好氣地跟老太太講：“那哪能??？要是沒有您我敢干什么啊，還不是有您在背后支持我，我才敢出去瞎搞嘛?，F(xiàn)在還是得靠您拿主意?！毕肓讼?，文雅又添了一句，“您就是我的主心骨?！?p>　　老太太把臉轉(zhuǎn)回來，頗為認(rèn)同的點了點頭，“那倒是，你個小囡囡會纏人的緊?！?p>　　把老太太哄高興了她什么都答應(yīng)了，她也不在乎住哪，文雅要是賠了怎么辦，反正只要能在一起，她就隨便她怎么折騰。

　　終歸還是有些家底，賠得起。賠不起也沒事兒，那么多年苦日子也都過下來了，總不至于說沒了錢就活不下去了。

　　文雅說服了老太太心情大好。在她做好的計劃上面又劃掉一行，美得哼起了小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