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這天，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每逢佳節(jié)胖三斤。
趙家除了不能幫上忙的趙嬌嬌，其余人都在忙著準備過年的東西。趙媽和肖萍在灶屋里準備中午要吃的團年飯，趙小軍抱著嬌嬌指揮著趙爸貼春聯(lián)和門神，這也是千家萬戶的年三十縮影，雖是嚴冬，卻充滿了溫暖。
等趙爸貼完春聯(lián)，也去灶屋幫忙，在地上鋪上干凈的布，放一個菜墩子在上面，用砍柴刀把豬蹄和排骨剁好，就沒趙爸的事了。
趙爸和趙小軍就在堂屋里聊天，順便逗逗嬌嬌，聽著廚房里傳來的乒乒乓乓切菜聲和菜倒進熱油里的滋滋聲，父子倆神色放松地聊著家里的地和趙小軍的活。
爺仨聊天的聊得高興，聽聊天的聽得高興，別看嬌嬌好像啥都不懂，一本正經(jīng)的小模樣，聽得還很認真。
“爸，媽，我們回來啦！哎喲，這煮的臘肉啊，真是香，來來來，媽，我來幫忙?！壁w家?guī)兹硕际且汇丁?p> 原來是龔勇義帶著他媳婦王懷英來了，此時王懷英的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趙媽連忙躲開她“不用了，你懷著娃不方便，跟老大進去坐吧?！?p> 龔勇義跟趙媽打了招呼才帶著王懷英進了堂屋，趙小軍其實還有點懵，因為在他記憶里，他大哥自分家后都是在自己的小家過年的，當然這也是正常，畢竟都分家了。
可是今年是咋回事？雖然，心里這么想，但是趙小軍還是很熱情地跟龔勇義打招呼，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
“大哥來啦，今年家里的糧食怎么樣?。俊饼徲铝x將手里提著的兩塊肉和一包紅糖放飯桌上，“還不”
“哎呀，小軍，我們家就我和你大哥兩個人，我又懷起娃娃，就只有你大哥一個人做，雖然說是還是那么多地，你大哥辛苦嘞！”王懷英不等龔勇義說完，嘴里立馬連珠炮一樣說了出來。
“唉，不像小軍你，在外面又見多識廣，又賺的多，我們都聽說了，你這一年給家里寄了好些東西，真是能干??！”可惜老兩口死摳，龔勇義自那次拿了錢之后又來了兩次，但是啥都沒能拿回去。
趙小軍恍然，他說為啥大哥大嫂今天怎么來過年了，原來在這兒等著。
其實他也沒想過自己發(fā)財，讓大哥一輩子在農村待著，上輩子大哥也是一輩子種地外加打點零工賺錢，一輩子也算是有點存款，但是要有多寬裕也是沒有的。
只是他現(xiàn)在自己也沒有給大哥合適的事情做，跟自己一起干？只是他顧慮著兄弟倆要是一起做個工程隊，只怕是要因為錢鬧矛盾，尤其大嫂又是個愛錢如命的性子。
是以趙小軍沒應下王懷英的話，只說“大哥心疼嫂子是應該的，男人嘛就應該扛起家庭的擔子，大哥好樣的！”
龔勇義覺得趙小軍說到他心坎上，于是幾個男人聊了起來，王懷英撇撇嘴，個傻子，真是不知道為自己的家爭取。
今天過年，加上今年家里添了人口，趙小軍也懂事了，給家里寄錢又寄東西的。趙媽特別高興，決定團年飯做煎豆腐、豆瓣魚、炒臘肉、煮香腸、燒排骨和燉豬蹄。
菜做得差不多了，趙媽讓肖萍做剩下的魚，她端了臘肉香腸還有豆腐去給祖宗神靈燒香燒紙去了。
把做好的菜放飯桌上，點上香火蠟燭，堂屋的神位，灶屋，院里，門神，都插上了，還拉著趙小軍和龔勇義跟著她一起燒紙磕頭，說是保佑家里的小孩，也保佑他倆以后日子順。
趙小軍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燒紙磕頭，畢竟他一直覺得，他能回來就是虧了老娘一輩子堅持不懈地給菩薩燒香磕頭，他當然得認認真真感謝菩薩了。
本來龔勇義還覺得不好意思，也就小時候被拉著磕過頭，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這樣被媽拉著給菩薩磕頭了。
不過看趙小軍平時那么混一人，現(xiàn)在也老老實實跟著燒紙磕頭，他也不好說什么，也老老實實跟著去了，就算沒用也能少挨一頓罵。
等趙媽給菩薩都磕完頭，趙小軍拿著鞭炮去院里點了，趙媽再喊一聲“吃飯啦”，趙家的團年飯就正式開動了，王懷英平時自己舍不得做這么多好肉，今兒個來一趟折了兩條肉一包糖，她可得多吃點少賠點。
肖萍抱著嬌嬌，先喂她喝了些米糊糊，又把在豬蹄里燉得藍呼呼的芋頭一點一點夾給她吃。
可憐幾個月大的嬌嬌，第一次吃這么好吃的東西，直到吃完了一整個不大的芋頭，還覺得不過癮，但是肖萍可不敢給她吃了，再吃就該積食了。
趙小軍陪趙爸和龔勇義聊著天，無縫給倆人添酒，還不忘給趙媽和肖萍夾菜，夸兩人菜做得好吃，趙媽飯都多吃了半碗。
總之，這頓飯大家都吃得開心，尤其是王懷英都吃得打嗝了，還都是吃的肉，也不知道會不會不消化，但是王懷英自己覺得可美了，婆婆的手藝真是沒話說。
吃完飯，幾個大男人滿身酒氣，嬌嬌肯定不能給他們抱，于是趙媽抱著嬌嬌，肖萍收拾碗筷去洗碗了，王懷英意思意思說她去，肖萍看著那尖尖的肚子，忙說不用。
下午的活動基本上就是，兜里踹上瓜子花生去村里遛彎，男人們基本上都是自己磕完了，女人們基本上都是給別人家小孩了。
下午肖萍和王懷英帶著嬌嬌出去遛了一圈，兜里掏的干干凈凈的，嬌嬌人小，衣服上的兜也小，裝了幾顆花生就填得滿當當?shù)牧恕?p> 王懷英一臉肉疼，雖然不是她家的，但是從她手里抓出來去，她也難受得不行，心里默默決定，以后一定得給兒子的衣服把兜縫得大大的，不然跟嬌嬌似的，虧死了。
為了方便王懷英和龔勇義回家，肖萍早早的就把飯菜熱好，又新炒了一個豌豆尖，等幾個遛彎嘮嗑的人回來了就直接開飯。
龔勇義和王懷英吃完，給嬌嬌塞了個小紅包就走了，晚上也沒電視機看，現(xiàn)在也不像后來大家都喜歡放煙花，所以一家人圍著一起燙了腳，就坐在趙爸趙媽床上磕著花生瓜子聊天。
嬌嬌倒是按時睡了，嬌嬌把她放床上，就出來一家人一起聊天。
趙媽雖然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很好，但是年輕小夫妻老是不在一起也不是個事，夫妻倆還是在一起的好。
于是趙媽主動問“小軍，你那邊穩(wěn)定下來沒得，要是穩(wěn)定下來了，你就把萍兒和嬌嬌都接過去，要不然等嬌嬌再大些認人了，更加不認得你這個爸?！?p> 趙小軍點點頭，手里認真剝著瓜子，“媽，我曉得，只是我那邊條件真的不算好，工資也沒得好高，萍兒帶著嬌嬌過去也過不上好日子，我就想再等一段時間再說?！?p> 肖萍轉頭看看他，想說自己不怕吃苦，但還是沒說什么，放了一顆瓜子在嘴里磕開，小軍只是不想自己和女兒吃苦而已。
趙爸對花生瓜子不感興趣，意思意思吃了兩顆就把玩著小軍給他買的打火機。
他覺得去不去都行，“這事兒小軍你看著辦就好，你們兩口子商量，反正要是肖萍帶嬌嬌去的話，你就不用給家里寄錢了，留著你們一家三口用?！?p> 趙小軍脫口而出“不行！”抬頭看著趙爸“爸，不管肖萍跟不跟我去，這錢我都得寄回來，這是我們兩口子的孝心，哪有兒子成家就不管父母的道理?！?p> 趙小軍拉住肖萍的手，把手里剝好的瓜子全倒她手里，肖萍臉有點紅，這男人還是第一次給自己剝瓜子呢。
肖萍紅著臉點頭“爸媽，這錢肯定是要寄的，這是我們該給的，我跟嬌嬌花不了多少錢的。實在不行，我能出去干活賺錢啊。”
肖萍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從結婚以來，二老對她如何，她心里有桿秤的。
捻起一顆瓜子瓤吃了，肖萍第一次覺得瓜子這么好吃。
趙爸趙媽對視一眼，這話便略過不提了，大不了到時候就當是幫他們存著錢好了，以后都是小軍兩口子的。
聊得差不多了，趙小軍給趙爸趙媽一人發(fā)了二十塊的壓歲錢，趙媽苦笑不得“哪有兒子給父母發(fā)壓歲錢的？”
趙小軍一臉正經(jīng)“怎么沒有，我不就是？這不叫壓歲錢，這叫新年紅包，嬌嬌以后也給我發(fā)，好了，爸媽你們快睡，我們也回去睡了?！?p> 趙小軍回屋后，給肖萍塞了十二塊錢，表示這是她的壓歲錢，肖萍沒想到，結婚了還能從男人這兒拿到壓歲錢。
趙小軍又掏出十二塊錢遞過去，“這是我們家嬌嬌的壓歲錢，請媽媽幫她收著吧?！?p> 肖萍沒接，“嬌嬌的，你給我干啥？”，趙小軍塞過去“你這婆娘，這哪是給嬌嬌的，這是給你的零花錢，有空上街買糖去。”
肖萍白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買什么糖。
拉滅燈，躺在床上，趙小軍抱著肖萍，在肖萍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按下肖萍要抬起來的頭，輕聲說“新年快樂，嬌嬌媽?！毙て颊麄€臉通紅，以前也不是沒親過，怎么今天心跳這么快。
肖萍在心里輕聲說“新年快樂，嬌嬌爸?！鄙斐鍪直еw小軍的腰，動了動腦袋在趙小軍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了過去。
被窩里兩顆快速跳動的心臟，慢慢平息下來，在一道鼾聲，兩道輕輕的呼吸聲中跨過了1988年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