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和瞳因為受了傷,大牢和皇宮又離得很遠,所以在路上耽擱了一些時間。
因此,在他們辛辛苦苦趕到大牢以后,就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體死不瞑目的瞪著他們。
“皇兄!”晴薰第一個沖了過去,捂住了嘴,一臉難以置信和悲痛,眼淚像斷線的珍珠般不斷滑落,“皇兄,皇兄你醒醒啊!薰兒不會和你搶什么皇位的,你不要嚇我……”
晴薰看著那面目可憎的尸體,哭得泣不成聲。唐晴川雖然從來沒有好好對待過他這個妹妹,但是這么多年以來,晴薰卻是一直將他當作大哥,即便在唐晴川讓她的目哥哥和她幾乎反目成仇,即便他為了皇位甚至不惜殘害她的性命,晴薰也從未真心厭棄過這個同父異母的皇兄。
不管怎么樣,他們,都是親人啊。
晴薰性情中的這份柔軟,是她最致命的弱點,這就注定了她不會成就大業(yè),但這份柔軟,卻也是人世間最為難得的真情。
葉言和瞳雖然都不太喜歡這個作惡多端,殘害親妹的太子殿下,但是他們也都不忍心看到晴薰這么傷心下去。瞳難得的用手肘碰了碰葉言,示意他去安慰安慰晴薰。葉言回瞪了他一眼,小聲諷刺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我和公主多說話嗎?”
瞳好容易忍住了與他動手的沖動,冷冷道:“我不知道說什么……你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
現(xiàn)在這個情景,說什么怕是都不合適吧……葉言一個白眼丟過去。他還以為這兄弟開竅了,沒想到是想陰他,他葉言怎么可能讓他得逞。葉言半是為了氣瞳,半是真的不忍心看到晴薰為了這么一個人而悲痛傷了自己的身子,走上前將唐晴川死不瞑目的眼睛蓋了起來,柔聲道:“我相信太子殿下是被人蒙蔽才做下了那些錯事,他的心中也一定充滿了悔意。公主殿下,逝者已逝,而我們活著的人,就更加要替枉死的人找出真相,誅滅真兇,如此,他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他說的話很有分寸,又關(guān)照了唐晴川的面子,顯得十分謙和大度。晴薰果然被他的一番話打動了,更是感激不已道:“多謝,多謝葉公子的體諒,我也相信,相信我的皇兄不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瞳目瞪口呆地聽著葉言一番頗有進退的言辭,葉言將晴薰扶起來,悄悄地用手肘得意回撞了一下瞳,結(jié)果瞳卻立馬翻臉,不動聲色地將晴薰接了過來,如臨大敵般警惕地對著葉言。不行,這小子這么花言巧語,他這個妹子偏生又耳朵軟,若是放任他倆走一塊兒,指不定哪一天晴薰就被他三言兩語給拐跑了!
這小子做事忒圓滑,他怎么放心將晴薰這么個單純的傻丫頭交給這個人!
葉言:“……”
他被這么一副翻臉不認人的態(tài)度深深地傷害了。
早知道方才就應(yīng)該讓這個笨嘴笨舌的家伙自己去,好讓他認清認清自己!
好在葉言也不是個拎不清狀況的人。眼下,唐晴川是最接近赤狐族背后陰謀人,而他們剛到,唐晴川就被人殺了,很明顯,那背后的人很聰明,先他們一步想到了這點并且及時的除掉了這個隱患。
唐晴川的事情除了他們還有唐淵,其他朝臣還并不知情,只道太子殿下因為幾日沒有待在東宮,讓陛下起了疑心才被關(guān)進大牢,至少唐晴川那謀權(quán)篡位之心早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晴薰將唐晴川的死訊告訴她父皇時,特意提到了要按照太子薨逝的規(guī)格落葬晴川。
她知道,唐晴川一生的執(zhí)念,或者說是一生的心魔,都不過是“尊嚴”二字。
因為他不是皇后所出,而是一個卑微的妃子所生,他一直活在嫡庶有別的陰影之下,他想要擺脫這個陰影,就只有順利登上皇位,讓眾人所仰望。
晴薰懂他,所以,哪怕他曾經(jīng)想要加害于她,她還是想要給他留下最后一份尊嚴。
唐淵沒有想到晴薰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原本,當他知道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居然是一切事情的推動者時,他是徹底對這個逆子失望了,甚至還動了殺心。自古以來,不能容人者,殘酷暴虐者,本也就不適合君王這個位置了。
然而,晴薰的一番話卻又重新牽動了他對這個形同陌路的兒子的親情。
他從來沒有因為唐晴川是妃子所生,就對他有什么不滿,他唐淵好歹也是一國之君,選任儲君怎么可能以嫡庶這樣愚昧的標準來決定?更何況,他本就只有一兒一女,女兒終究都是要嫁人的,皇位無論如何也都不可能會落到晴薰身上的。
唐淵承認,他確實對這個兒子疏于關(guān)心,又有望子成龍之心,所以平日里父子關(guān)系是比較疏遠,但他也沒有想到,這份疏遠到最后,居然會演變成這番模樣。
他失去了兒子,自然也是悲痛,只是怕委屈了晴薰。然而現(xiàn)在見晴薰如此懂事,即便是晴川害過她,她卻依然選擇了原諒,這份善良,真的很讓見多了人間險惡的唐淵很感動。
“薰兒,只要你不覺得委屈,父皇就依你了。”唐淵答應(yīng)了晴薰的請求。
“謝謝父皇!”晴薰很開心父皇能夠原諒皇兄,畢竟是親骨肉,她也不希望看到父皇為難。
“這晴川的事算是先告一段落了,”唐淵嘆了口氣道,“如今大敵當前,我洛桑這場劫難,怕是難逃了?!?p> “爹,究竟是哪國來犯?”晴薰知道上午父皇召集了群臣,就是為了商量邊境來犯的事。
唐淵面色凝重道:“是西蠻?!?p> “是西蠻?”即便是晴薰這般不參政事的閨中女子,也吃了一驚:“西蠻不是十年前敗在了父皇手下后就一直一蹶不振了嗎?怎么突然間就來進攻洛桑了?難道是……”
“不錯,”唐淵經(jīng)歷了晴川這件事后,不是不知道妖族已經(jīng)牽扯了進來,如今的戰(zhàn)事,早就已經(jīng)不是兩國交戰(zhàn)那么簡單了。
晴薰握住她父皇的手,堅定道:“父皇不要憂心,即便西蠻有了妖族助力,我們這邊也不是孤軍奮戰(zhàn)??!”
唐淵聽到這番頗有魄力的話語,不由重新審視著這個經(jīng)歷了一番風雨的女兒。只見她的眼中閃爍著不滅的希望,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那個遇到事情沒有主意只會哭泣的小公主了:“如今的我們,有青丘相助,慕大人他們方才也去了蜀山,請蜀山的道長們出手,瞳那邊還有修羅壇的一些人也可以幫上忙。父皇,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唐淵欣慰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道:“朕的薰兒,長大了。”
邊境上,早就傳遍了西蠻要進犯的消息,這些風風雨雨讓守邊的將士們都格外提高了警惕,時刻提防著西蠻來犯。
此次,唐淵特意派出了定遠侯宋軼坐鎮(zhèn)邊境。定遠侯早年間威震沙場,大大小小平定了邊關(guān)數(shù)十場惡戰(zhàn),只因后來國家安定,定遠侯這才隱退不出。如今宋軼重新掛帥,一來是為了保證戰(zhàn)局穩(wěn)定,二來……
十年前,西蠻便是敗在了宋軼的手上。宋軼重鎮(zhèn)邊關(guān),也能對西蠻起到震懾作用。
宋軼的手下有朝廷的大軍,也有一批自己的親兵,人稱“宋家軍”,當年也曾跟隨宋軼一起平定西蠻之亂,對西蠻的作戰(zhàn)策略和手段都是極為了解的。
此時,宋軼正在帳中,他身邊的是兵部侍郎張錫。張錫雖然也是大將,但沒有過與西蠻對陣的經(jīng)驗,十分憂心道:“侯爺,據(jù)悉,西蠻大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行至八百里外,大概再過八日,便可到達洛桑邊境,侯爺可要提前做什么準備?”
宋軼出兵前曾和唐淵見過一面,唐淵特意叮囑了宋軼,此番對戰(zhàn)怕是與以往不同,可能會有妖邪的加入,讓他們暫且先不要硬拼,盡量保留兵力,待熟悉對方的手段后,再邊打邊等待其他支援。
這個其他支援,唐淵沒有明說,但應(yīng)該是可以克制妖邪的人。
因此,宋軼雖然知曉西蠻的套路,但還是不敢輕敵,便按照皇上的意思,道:“張侍郎,先不要著急,你只需通知士兵,讓他們加強錦州城的防御工事,務(wù)必要提高警惕,對軍中的人要嚴加盤查,決不能讓奸細混入,咱們養(yǎng)精蓄銳,不要打草驚蛇。”
錦州城和薊州城都是邊關(guān)的一線城市,只有攻破了錦州這兩座城,才可以繼續(xù)深入洛桑。薊州城相對離關(guān)內(nèi)更近,若是薊州被攻克,便可直驅(qū)京城。但是薊州城易守難攻,錦州雖遠,但防御比較薄弱。西蠻此次大舉進攻,必然是做了長期作戰(zhàn)的準備,不會先到薊州城浪費兵力,應(yīng)該會采用內(nèi)部迂回的方式,先攻克錦州,再從內(nèi)部包圍吞并難攻的薊州。
因此,定遠侯認為,西蠻的第一個進攻地點,一定是錦州城。
然而,七天后,原本平靜的薊州城就傳來了不一樣的消息。
“報!”一個士兵慌張來報,“啟稟侯爺,西蠻軍隊正向薊州城方向進軍,薊州巡撫等候侯爺指示!”
什么?!定遠侯不淡定地站起身,煩躁道:“居然是薊州?這些西蠻就這么有自信能夠從老夫手上打下薊州嗎?!”
話雖如此,宋軼卻覺得這次西蠻的出兵與以往很有出入,想來如果沒有足夠的底氣,那些蠻子也不敢這么大張旗鼓地直接打薊州。他想了想,將錦州城的防務(wù)暫且交給了張錫,道:“明日西蠻就會到達薊州,我今日就先去薊州,看看他們會耍什么把式。錦州城的事務(wù),就暫且交由你管理,務(wù)必要謹慎?!?p> “是。”張錫接過錦州城兵符,退下道。
那邊唐淵也接到了西蠻準備進攻薊州的戰(zhàn)報,他想了想,還是將葉言和瞳叫了過來。
唐淵道:“西蠻不日就要抵達薊州城,薊州城一旦被攻破,要取京城便如探囊取物。西蠻既然會選擇最難攻下的薊州,就證明他們必然有把握。葉公子,目世子,我希望你們可以協(xié)助定遠侯,阻止他們攻下薊州城?!?p> 葉言義不容辭道:“陛下放心,如今六界臨敵,我青丘必定不會坐視不理,葉言一定盡力相助?!?p> 瞳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淡淡道:“我原本并不想摻和在這些事情里?!?p> 唐淵心中一沉,連葉言的臉色也變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保護晴薰?!蓖^續(xù)道,“我會出手,但只是為了晴薰?!?p> 唐淵舒了一口氣,葉言心中嘀咕著不滿,卻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都是為了晴薰,說破與不說破,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這么直白……
宋軼帶人快馬加鞭,連夜趕到了薊州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喝口熱茶,薊州城外就傳來了西蠻抵達的消息。
“來的倒是夠快。”宋軼的眼中又恢復(fù)了許多年不見的熱血,不慌不忙地問道:“來了多少人馬?十萬還是二十萬?”
來報的士兵也不知是被宋軼隨口說出來的數(shù)字嚇到了,還是被宋軼的不慌不忙嚇到了,半天愣著。
根據(jù)宋軼以往的經(jīng)驗,西蠻的軍隊大多占據(jù)人數(shù)優(yōu)勢,常常動輒都是幾十萬的大軍。然而,人多不代表就都好使,他帶了幾十年的兵,常常都是帶著幾萬人就敢追著幾十萬的西蠻士兵跑,對這些大陣仗都是熟門熟路了。
宋軼手下那幫親兵,雖說只有幾萬人,但是卻都是受到過嚴格訓練的,個個驍勇善戰(zhàn),一個能頂十個西蠻打,少而精,完全就是專門針對西蠻設(shè)計的。
然而,那士兵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沒有,他們,好像只有幾萬人……”
幾萬人?!宋軼冷著一張臉,用力一拍桌子,嚇得那士兵瑟瑟發(fā)抖:“真是瘋了!以前幾十萬人打錦州都打不下來,現(xiàn)在居然敢?guī)兹f人來打薊州?這不是對老夫赤裸裸的藐視是什么?!我要是讓這些西蠻攻下了薊州,老夫這張老臉也就不要了!”
他氣憤地坐下道:“傳令下去,讓宋家軍整裝待發(fā),去把十年前打跑的狗,再重新都抓回來煲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