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清晨,大山初醒,煙霧繚繞。
鴈門山上,雙轅馬車中,李牧白習(xí)慣性醒來。
這一天的早晨沒有往常的明亮,有點陰陰沉沉的,似乎有點要下雨的征兆。
青衫老者還在鼾睡,但李牧白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拉開門簾之后,走出去,《五獸經(jīng)》開始熟練地運轉(zhuǎn)起來,接著手腳的動作也毫不遲緩。
猛虎形,主要是練習(xí)威武和迅猛的動作,神要發(fā)于眼睛,威要生于爪中,取其特性之氣,運用于爪力,搖頭擺尾,以鼓蕩周身運動。練習(xí)模仿時要點是眼睛保持炯炯有神、發(fā)力在手指尖上,此為眼到手到,是打架的時候很高的一種境界。
接著白鹿形,活潑跳躍的動作,跳躍時可活躍全身的經(jīng)絡(luò)關(guān)節(jié)。其練習(xí)動作需要掌握的要領(lǐng)是:轉(zhuǎn)頸、歡跳時以意領(lǐng)氣,再氣蓄于丹田,使氣盈溢而散發(fā),布滿身體內(nèi)各各部位。
還有暴熊形,學(xué)習(xí)內(nèi)在勁大的晃體、陀螺式的擰勁,用肩部帶動脊椎動全身,同時牽到肘、腕、髖、膝、踝等部位全動,即使?fàn)恳话l(fā)動全身的效果,從而達到增加力氣,活動關(guān)節(jié)的效果。
再到猴形,上躥下跳和左顧右盼的的靈活性。外練四肢,內(nèi)練抑情制動的意志,有利于增強自己的招式隱晦性,和戰(zhàn)斗的天賦。
最后是龍形,這一式是李牧白練得最差的,主要的就是講究氣勢,要高度增強自己的肺活量,聲音只要大起來才能夠爆發(fā)出令人震撼的氣勢,只需要真真正正的積累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牧白也是練了才知道,這《五獸經(jīng)》中已經(jīng)是完美地結(jié)合了,練槍初期需要的全部技法,和用力技巧。都是到練了才知道,這力量容易練,但是想要掌控卻不是這么簡單的,在那時候做燈籠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而且非常的重要。
這在李牧白第一次與人拼殺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每次出招都是差一點,對手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狠角色,刀刀都是奔著性命去的,這個時候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了青衫老者說得那些花里胡哨,根本沒有用,殺不了人就跟唱戲的沒有什么區(qū)別。
至于那些高手把自己的招式弄得花俏,也是為了把自己的名聲擴散開去,起碼能讓人家記住他那花哨的武技,淡忘了他殺了人的事實,從而獲得功與名,才算是真正達到了他們的目的??纯茨切﹤€大內(nèi)高手就知道了,那一個不是有著一套成名的花俏技能?都被世人吹捧得像神仙一樣。
而像老馬這種一指便能斷流,救下無數(shù)百姓的人,卻沒有辦法被人熟知,只能夠被一城的百姓參拜,這能說武道的不公平?并不能,這就是個人的武道追求罷了。
一個時辰后,李牧白停下自己的動作,在這個還能夠勉強結(jié)霜的早晨,他都是渾身散熱,微微出汗了,胡萊這是盯著他把這一套的動作看完,終于還是忍不住笑出了鵝叫聲。
收起自己的手勢,李木百葉沒有去管他,直接道:“繼續(xù)走吧!”
回到馬車上,青衫老者還是沒有醒來,剛剛練完功的李牧白需要靜一靜,并沒有立即陷入打坐,馬車回走,車上再次鍵入了熟悉的節(jié)奏中。
李牧白看著這一車子的書籍,還有那青衫老頭,閑來無事也就隨手拿起一本翻閱。
之前為了能夠?qū)懗鲆皇趾迷姡屇切┞耦^苦讀的讀書人慚愧致死,還惡補了一段時間,就他那過目不忘的精神勁和過人的天賦,讓李莽,宗吾等人都是羨慕不已。本來以為可以傳授衣缽的,奈何到了最后出了母親和大哥的這檔子事,他也就再也沒有認(rèn)真地碰過書了。
現(xiàn)在這車上的老漢還說這書讀多了能夠變強?李牧白看了一下封面,醒目的《春秋子劍》開始吸引了他的目光,卻見他剛剛想要打開,忽然傳來老者的聲音,“這本書不適合你!換一本文字書吧!”
青衫老漢也沒有見睜開眼睛,但干枯的手已經(jīng)伸出來,而且指到了書堆中的一本藍皮書籍上。
李牧白道:“你到底睡沒睡著?”
青衫老者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修煉跟寫字一個道理,在越白的紙上寫出來的字才會越亮眼,而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想,多練,不能學(xué),別人的章法怎么說都是被人的,只有自己的才是最適合自己,先把眼開了?!?p> 說罷,再拿起手中的葫蘆灌了一口酒,漱了漱口,最后咽了下去,眼睛也緩緩地睜開。
看得對面坐著的李牧白一臉的無奈,開眼這個名詞老馬也跟自己說過,但是自從他見到而來這青衫老漢的出槍之后,似乎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眼力增強了,當(dāng)初見到了老馬的槍姿看了第一重的眼,現(xiàn)在再次增強,在李牧白推測中已經(jīng)是進入到了第二重了,難道這九仙開眼法就是要用九個仙人開眼!
李牧白想到這里心神震撼,這老馬的手段過果然是不簡單啊,單單是這種魄力就不是常人能夠睥睨的,世人都難得一見仙人,而他要用九大仙人的武功開眼,心中莫名空嘮嘮的,難道眼前的這個青衫老漢也是一個仙人級別的高人?可他怎么看就怎么不像,不會打架的仙人?
最后也沒有想明白,趕緊把書籍放了回去,沒有人會想到不可一世的小王爺居然會被一本書給打倒。
至于那文字書,都說了看多會變騷,而且李莽老是說讀書會使人變傻,最后還是沒有敢拿起那藍皮的《世說新語》。
馬車前傾,顯然是要進入下坡的路段了,不過幸好的就是這路畢竟緩和,車盡管是顛簸些,但是烏騅還是能夠支撐得起,就是速度快了一點。
兩人在車中穩(wěn)住了身體,但也過不了多長的時間,這種感覺還沒有完全消失,車子再次停了下來,外面?zhèn)鱽砹寺曇簦白蛱炷莾蓚€人又回來了!”
馬車定在通幽的山下道口,李牧白拉開那門簾,看見了兩道膀大腰圓的身影,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昨天晚上的那雞狗縣令,但兩人都已經(jīng)換上了便服,他臉上都掛著一個賊賊的笑容,簡稱笑里藏刀。
李牧白看了他們一眼,“喲,兩位大人,不在城中斷案,怎么還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了?市井百姓需要你們??!”
他們當(dāng)即倏然起敬,他們可清楚地記得,昨晚深夜的時候送到了自己的府邸的信件,里面可說了這青年就是把幽州城中的風(fēng)鳴王啊,昨晚可是闖下大禍了,現(xiàn)在差點沒有跪下:“王爺?shù)钕?,恕小官眼拙,昨晚多多得罪了,其實這一切都是那馬公子的安排,可跟小官沒有關(guān)系的啊,你知道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我們又不能夠反抗...”
那哭喪的臉色在玄羽看來無比的滑稽,他娘的,人家就算能夠逼你做牛做馬,還能夠當(dāng)狗做雞不成?這玩法就連本少爺都想不出來,你們兩個還真的是人才,直接打斷了他們的話,“我們趕時間呢,我們說重點好嗎?”
聽到了李牧白的話,那帶頭的韋縣令上前幾步,但卻被胡萊那不友善的眼神唬住,只能夠在袖子中掏出來一大疊的銀票,搖晃地遞出來,“這是小官的一點點意思,希望能夠入得了小王爺?shù)姆ㄑ?!?p> 李牧白一看,全是十萬兩的,“我的乖乖,居然比老子的零花錢還要多,這波賺大發(fā)了!”但是還沒等他在車子上下來,胡萊竟然是搶先說道:“不要,小王爺怎么會在意這點錢?”李牧白一下子就懵了,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才思敏捷的李牧白反應(yīng)弧似乎長得可怕,愣是整不懂,那狗頭師爺也已經(jīng)走了上來,攔下了韋縣令的手中銀票,急忙道:“我就說小王爺不會看上這些俗物的,大人還不信,其實我們在束鹿城中還擺了宴席,全城的美女都慕名而來了,小王爺看看什么時候有空,賞個臉?”
李牧白這時候氣都瀉掉一半了,怎么肥事?想送禮還這么沒有誠意?就送一次的?老子昨晚剛剛把一大把的錢給燒完了,這錢在外就是救命的?。?p> 奈何對方并沒有理解他的意思,還一個勁地在對他使眼色,還真的是把他當(dāng)成那些睡在女人的身上的小白臉了?
最后,終于是忍不住了,自己臉上那城墻般厚度的臉皮可不是吹的,指著那韋縣令,直接開口道:“你,手上的銀票那一半過來?!?p> 那韋縣令被說的那是一愣一愣的,不是說不要錢嗎?現(xiàn)在還能問著要的?看來傳言中這小王爺?shù)哪樒ぃ竦阶屓穗y以置信的程度,現(xiàn)在看來一點都沒有錯啊,但還是不敢怠慢,趕緊把手中的銀票遞了一半出去,再道:“那剩下的這一半怎么辦?”
李牧白臉不紅心不臊,接過銀票就是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那胡萊看得還帶著一點狐疑,感覺跟自己想得不太對勁??!李牧白坦然道:“這山附近有土匪?”
兩人在那臉色緊張,顯然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會問這種問題,半天才說出一個有字。
李牧白笑道:“放心,老子不是派來查貪官的,這樣吧,你們兩個把剩下的這些錢拿去給那最弱的一股,回去之后再把那些慕名而來的美女每人打賞一百兩,這件事情就算是過去了,可否?”
韋縣令拉上旁邊的師爺趕緊道:“小官這就去,那小王爺是否還去城中共飲?”
不了不了,還有要事去做呢!
兩人也不敢阻攔,任由李牧白他們離去。
“這銀票還送嗎?”
“得送,昨晚既然決定要來了,自然是做全套的?!?p> “你說朝中那些人都跟他們反著唱,我們討好他們有用?不是找死嗎?”
“反正也沒有別的路子了,試試看吧,幽王殿下不至于一點的手腕都沒有吧?”
在馬府中賣得面子賣臭了門口,就算是自己打了小王爺?shù)哪?,但是同時也在抽馬刺史的嘴巴子,他們兩個想要繼續(xù)冀州中混下去,可能性已經(jīng)很小了,他們能夠想到那種辦法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傻子,一晚上的思索他們決定要換一條路試一試!
雨開始慢慢下起來了。
他們繼續(xù)飛奔在管道上,雨滴在車子上敲打出啪啪的聲音。
他們的行進速度也有輕微的減慢,李牧白把胡萊叫進車子,免得在外面淋雨,順便問道:“胡萊你是憨皮吧,人家給你錢,你為什么不要???”
胡萊的表情非常的認(rèn)真,他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在鎮(zhèn)北軍中穿過的時候,他問小王爺為什么不向他們問路,而得到的回答就是,男人是要有尊嚴(yán)的,這種丟人的事情咱們做出啦,今天他也想爽一下這種感覺,但并沒有成功,“不是要有尊嚴(yán)嗎?”
李牧白捂臉,“尊嚴(yán)個屁,錢就是男人的尊嚴(yán),記住了啊!”
胡萊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沒有事情做的他,看著一車子的書籍,和那翹著二郎腿,腳下黑布鞋一抖一抖的青衫老漢,一手拿書,一手葫蘆模樣好不瀟灑。
胡萊也學(xué)著那模樣自己拿起來一本,剛剛好就是李牧白早上拿起來的那本《春秋子劍》,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這個時候李牧白就不爽了,“胡萊你不是學(xué)刀的?看劍書有用?”
卻見胡萊似乎入了迷,笑道:“有用!”
青衫老漢也道:“確實有用,他的武道已經(jīng)到了初入門檻,看這個對他有好處,對你有害處!”
李牧白大號白眼,瑣碎直接閉目調(diào)息,這師傅感覺拜到姥姥家去了,眼不見心不煩一般。
一時間,官道上只剩下雨滴拍打的聲音。
繞開束鹿城的小道上,雨中烏騅努力睜開的眼睛,依稀能夠見到遠(yuǎn)處小道的中間有一道蓑衣身影矗立,緩緩地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