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清澈的水鏡里,投影出了幾位少年的境況,幾乎都陷入了不小的麻煩,只不過有人在解決麻煩,有的快被麻煩解決了。
靈藥谷每一處藥圃中,除了連四絕之一的劍宗都看不穿的白云遮掩,其實還有著千百種基于不同藥圃環(huán)境衍生出來的考驗和守護(hù)。
這些考驗有的來源于藥圃中的神奇植物,有的則源自藥圃中守護(hù)靈藥的靈獸。
在求索閣中,偶爾會有捕捉某種靈獸送往個別藥圃的任務(wù)發(fā)布,靈獸在藥圃中成長修煉,同時負(fù)擔(dān)起守護(hù)藥圃考驗學(xué)生等責(zé)任。
除此之外,還有的藥圃里有布置機關(guān)禁制、陣法符咒等等等等,這些布置多半是以前學(xué)長們所做的任務(wù),也有些是自然生成的。
這些守護(hù)和藥圃中靈藥的珍貴程度成正比,有許多甚至十分兇險,只不過不會出生命危險或者造成殘疾什么的,總是會在“強大的皮肉之苦”這個范圍之內(nèi)點到為止地停下來,然后把進(jìn)入者扔出藥圃,有不少初來的學(xué)生大意之下都會一無所獲。
眼下除了被下注的三人,經(jīng)歷考驗最兇險的是云靈兒,她挑中的藥圃里是一片看似寧靜的月下荷塘,皎潔的月光下,池底潔白如玉的玉骨冰藕散發(fā)出明亮的白色光芒,連黢黑的淤泥也遮掩不住,映照得整片荷塘晶瑩剔透。
此刻,云靈兒正和一群冰甲銀尾鱷戰(zhàn)斗,場面介于打地鼠和跳舞之間,她每次接近水面,都會有一張銀尾鱷的巨口像捕獸夾一樣砰地彈起來,或者一根銀光閃閃的鱷尾鋼鞭一樣甩出水面,光聽那沉重的破空聲,就能想象到筋斷骨折的場景。
云靈兒無處落腳,但是卻沒有落入下風(fēng),她把握機會抓住了一只銀尾鱷的尾巴,直接把它提出了水面,像拎著一把大鐵錘一樣不斷掄動,用那只可憐的銀尾鱷將所有試圖襲擊她的銀尾鱷砸回水里,同時借力在空中停留和騰挪,如果忽略她手里的鱷魚單看身形姿態(tài),倒真像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但是對于鱷魚來說,它們并不能夠深入欣賞這種暴力美學(xué)——可憐的銀尾鱷們被砸回去一次、兩次、三次……一般被砸到三次的銀尾鱷就暈過去了,會在翻白之后像一塊木頭一樣飄走。
此時已經(jīng)有大半的鱷魚被砸昏,陶老數(shù)了數(shù),再有十來只,整個荷塘的銀尾鱷就全都暫時失去意識了,想來云靈兒是準(zhǔn)備趁此機會潛入水底去采集玉骨冰藕,其風(fēng)格可以說簡單粗暴到了極點。
……
而在其余幾人中,許浮發(fā)現(xiàn)的靈藥和云靈兒找到的玉骨冰藕其實等級差不多,但是他解決守護(hù)考驗的方法則是另外一種路數(shù)。
不過許浮自己還不知道所在藥圃的靈藥是什么,其藥圃環(huán)境是一大片空曠遼闊的大草原,不下千里之遙,而其中威脅則來自于四處沖撞的大群巨角麋鹿和利角斑羚。
但是這對于化身虛無的許浮來說完全夠不成威脅,他的麻煩是得在草原上找出這靈藥在哪,主要是殺時間考耐性,平靜得讓人瞌睡。
剩余幾人各有機緣,比之兩人都要略差一籌,考驗也都弱了些,各展手段之下,屬于都不像云靈兒那樣粗暴,也不像許浮那樣無聊。
但是還有一個讓旁觀的三人都摸不著頭腦的——明柯,他發(fā)現(xiàn)的是望月靈犀,這藥圃中的主要靈藥就是望月靈犀的犀角,難得程度也不次于玉骨冰藕。
把望月靈犀捆起來硬采一塊角當(dāng)然是豪邁的辦法,但是這實在是有悖于君子風(fēng)度,而且有遠(yuǎn)超以上二人的難度——單挑成年的望月靈犀,便是楓榜第一的蕭欽都得掂量掂量。
明柯只是簡單地采集藥圃里散種的一些裕靈禾稻,然后非常自然地投喂著藥圃里的靈犀青鳥,并沒有正面接觸望月靈犀。
圍觀的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明柯究竟打算做什么,不過顯然一時半會兒不會出結(jié)果,他們便也沒過多關(guān)注。
在被下注的三人之外,最好的靈藥,其實是許浮還沒找到的百年地黃精,那東西能在地中穿行,且有動物般的敏感,不過看許浮化身虛無的連麋鹿和斑羚都無視他的樣子,想來得到地黃精不過是時間問題;云靈兒的玉骨冰藕次之,不過和她功法相合,對她而言卻是更勝于地黃精的東西;望月靈犀角則又次之,主要它不是那種即時能提升實力的東西,但是佩在身邊能避鬼邪醒元神,倒是潛移默化的好處多多。
“接下來,先看誰?”陶老品評完幾人的機緣,看著對面的黑影笑道。
“別吊人胃口了,一起看唄!”
……
在下注三人組圍觀品評其他少年的時候,蕭欽剛剛踏進(jìn)了藥圃,還在贊嘆靈藥谷的神奇,尚未碰到他所警覺的麻煩。
這靈藥谷的題匾為云深處,倒真是十分恰當(dāng),白云之下,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會踏足一個怎樣的所在。
蕭欽選擇的藥圃里是一派廣袤的沙漠景象,四下里鋪滿了金色的沙礫,在熾烈的陽光里散發(fā)著灼熱的氣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汪流淌著金紅色光澤的熾熱巖漿池塘,在池塘的正中,一朵通體鮮紅如火的巨大蓮花含苞待放,在無數(shù)金燦燦的蓮葉掩映下,一根根金色的根莖深入巖漿深處,不斷有金紅色的光澤自其間向著蓮花花苞輸送。
不時有著金紅色的泡泡艱難地在黏稠的巖漿表面爆開,濺出的巖漿落在四周的金色蓮葉上,便會爆起一簇火苗,像是露珠一樣在蓮葉上跳動。
這奇特的景象雖然平靜且有一種熱烈絢爛的美感,但是卻給他不小的危機感,讓他隱約覺得不安。
以蕭欽的武道修為,早已經(jīng)寒暑不侵,但是在這非同一般的場景下還是十分難熬,暗暗運起了內(nèi)力抵抗高溫,但還是覺得眉毛頭發(fā)都要烤焦了。
在他稍微適應(yīng)了些炎熱之后,便緩緩地向著巖漿池塘邁出了第一步,金色的細(xì)沙上印下了一個清晰的足跡,他能聽見腳下的細(xì)沙彼此摩擦的聲音。
這細(xì)微的聲響在巖漿的爆裂聲中本該微不足道,但是它打破了沉寂。
明明是在熾烈的陽光沙漠熔巖之間,但是蕭欽卻有種錯覺,像是闖入了一灣灑滿月光的平靜池塘,驚醒了寧謐中沉睡的精靈。
那朵鮮艷絢爛的蓮花,在明亮熱烈的陽光最深處,悄然無聲地肆意盛放!
熾烈的熔巖沒有漣漪,而是掀起了熊熊燃燒的滔滔烈焰,整座巖漿池塘都化作了一團巨大的火焰,烈焰深處,一道精赤上身單足而立的高大人影在蓮花之上憑空而現(xiàn)!
在那人金身之上描繪著鮮紅如火的經(jīng)文,雙手結(jié)作蓮花法印,背后的巨大光相盛放出不遜空中烈日的燦爛光輝,端凝肅穆。
蕭欽立刻駐足,看著眼前的人影有些意外。
佛門僧侶在長生大陸上并不常見,蕭欽在千卷開蒙中也只隱約看到過一些語焉不詳?shù)挠涊d,似乎其活動范圍僅在流沙之國。
而且和前世蕭欽所知道的大范圍傳教不同,長生大陸的僧侶似乎都恨不得連流沙之國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讓蕭欽總覺得他們所圖甚大。
然而蕭欽正在想這突然出現(xiàn)的僧侶到底是一動不動的真人還是一個幻影,又會帶來什么麻煩的時候,另外的聲響,在烈焰深處緩緩響了起來。
那是無數(shù)翅膀拍擊空氣的聲音,比之羽翼輕柔,卻又不像蜂鳴般聒噪,有幾分平緩翩然。
數(shù)百只鮮艷火紅的寬翼鳳尾蝶,扇動著烈焰組成的雙翼,自紅蓮之下破開平滑如鏡的熔巖表面飛出,在陽光下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炙熱氣浪,撒落下紛紛揚揚的金紅花火,向著打擾這一切安寧的源頭蕭欽,鋪天蓋地翩然而來!
就在同時,蕭欽指尖忽然亮起了一點寒光,明亮璀璨,燦若晨星!
下一刻,那無窮無盡的蝴蝶火海,忽然就散了,無數(shù)火蝶沒有任何征兆地爆做一團團星火,像是煙花般四散飄落!
天工十式·春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