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離別中的溫情

　　一大早，八小姐梁明紓的涼明居就陸陸續(xù)續(xù)的迎來了好幾撥姐妹兄弟。

　　“呦，明紓你發(fā)覺沒有，今天你的氣色看起來是格外的好。你說是不是因為祖母看你在老家養(yǎng)的特別好，所以就想多留你些時日，好好的養(yǎng)一養(yǎng)你?。俊弊钤鐏淼?jīng)雒骶拥氖堑粘鑫骞恿壕般憽?p>　　“怎么著了，你也想留下來呀，五哥。那好辦啊，我去和祖母說說看，你是祖母的心尖尖，我想著祖母一定會答應(yīng)你的！”八小姐梁明紓看著眼前身著光澤耀眼的白色裘皮大衣的翩翩少年郎，她的好五哥梁景銘。

　　要梁明紓說，她這個五哥可真真是個極為難纏且愛管閑事的大閑人。此人喜愛一切美的事物，從身邊的人，到一切服飾、配飾、屋內(nèi)陳設(shè)，就都只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那就是要美、要順?biāo)囊?。天曉得，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小廝止容為了給他的好五哥搜尋既要順心意，又要美的大小事物，簡直是操碎了心。而且，遇到順眼的人，還總愿意多管閑事。所以，在京都撫光他的好五哥有個綽號，叫“笑面小菩薩”。她深以為然。但梁明紓也知道，她的好二哥也是個“表里不一”，越是生氣，面上越是笑意溫柔的，不能得罪之人。

　　“明紓啊，如果你真的這么想的話，你五哥我也不陪你！”梁景銘邪魅一笑。

　　“不陪那就別說風(fēng)涼話了，我留下來是來受罰的！”梁明紓沒好氣的對著他說。

　　“算了吧，你唬誰呢？我是你五哥，又是祖母的心尖尖，多了的內(nèi)情不知道，但你留下來是否會受罰，我還能不知嗎？”

　　“知道呀，果然是心尖尖呢！”

　　“行了，不和你貧嘴了。雖不知你到底會去到哪里去，但我想這些年你的武功應(yīng)該也沒有荒廢吧。一句話，此去一定要萬分小心，你從未一個人出去過，而且行程應(yīng)該不近，五哥在京都撫光等你?！绷壕般懻f完便飄然而去了。

　　天色還未大亮，灰蒙蒙的，北方的冬天總是干冷干冷的，風(fēng)刮在臉上猶如刀子一般，早上猶是。五哥天還未亮就趕來了，可知他手上的事情也不少，抽空而來。梁明紓看著五哥漸去漸遠(yuǎn)的身影，心里徒然涌上了一種溫暖。

　　直到看不見梁景銘的身影，梁明紓才要關(guān)上門回到屋里去看看閑書。

　　“八妹妹，等一等可好，我有幾句話想同你講?！绷焊〗懔好魅飶纳砗蟮乃蓸溟W身而出。

　　“六姐姐幾時來的。，怎么不進來坐，昨天晚上大雪洋洋灑灑下了一夜，今早風(fēng)一刮起來，更是冷的不行。你一個嬌柔之人，如何能受得了？”梁明紓在門上的手停了一下，隨即大步扶著梁家六小姐梁明蕊像臥房里走去。

　　“怎么，現(xiàn)如今不再口是心非了，肯好好的同我說話了？”梁明蕊也不客氣，扶著梁明紓的手，進了內(nèi)室。

　　“如今不用裝模作樣了，那個在家里囂張跋扈的八小姐已經(jīng)消散于昨天了。”

　　梁明紓隨意的回到。

　　“看樣子龔嬤嬤說的不錯，你此次留下，或許真的是場造化也可未知呢！”梁明蕊看著這個褪去了一身偽裝，輕松自在的八妹妹梁明紓。

　　“龔嬤嬤？六姐姐你不會去找祖母了吧！”梁明紓一聽梁明蕊的話，就知道昨晚自家六姐姐可能是去求情了。

　　“恩，不過你這人緣卻是真真不錯，我是昨晚替你說情。剛來的路上遠(yuǎn)遠(yuǎn)瞧著四姐姐也去了祖母的慈壽堂，請安的話，這個時候略早。想來四妹妹是想在外等著祖母起床，然后在替你求情。她呀，一定是想這樣能讓你一起回去的可能性會大一些?！绷好魅锟吭陂缴?，細(xì)細(xì)的瞧著明紓。

　　“四姐姐也去為我求情了？”明紓心里一時間百感交集。平日里，她時常因為一些衣服首飾同四姐姐爭來爭去，針鋒相對。但她知道四姐姐都把這些當(dāng)成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從來都不當(dāng)真的。

　　梁明紓在此時很想對著那些對她很好的人一一解釋，為什么她是以前的那副樣子。

　　小的時候她有一次和嫡母、哥哥姐姐們出去吃宴。席間她去出恭，因為是總?cè)サ娜思?，就一個人甩開小丫鬟去了?；貋淼穆飞希匆娔歉系牡张谌枇R自己的庶女姐姐。說夠了，便帶著奴仆揚長而去。而那位庶女小姐被自己的婢女扶起來后，一聲不吭的也走了。

　　她那時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在她家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她雖是庶女，但吃穿用度和自己的嫡女姐姐們，幾乎無異。而梁家的家規(guī)其中有一條就是：梁家沒有嫡庶之分，只有長幼之別。兄弟姐妹之間要互相幫助，且時刻牢記都是同身共命、同氣連枝的關(guān)系。

　　雖然知道，雖然在家里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受過欺負(fù)，但就是忘不了當(dāng)時看到那一幕害怕的感覺。于是從那天后，她就變了。

　　她沒有同任何人商量，心里只是想著：我的弟弟最是乖巧可愛，如果我不是那么乖巧可愛的話，他是不是會更得人寵愛。父親看在姨娘有我這么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是不是會更加的疼愛姨娘。

　　雖然自己扮演著一個不討喜的角色，但她時刻牢記著同身共命、同氣連枝的這個家訓(xùn)。于是出了家門她就乖巧懂事，維護姊妹兄弟，從不添亂。只在家時，愿意和自己的四姐姐對著干，以此來證明自己不是好欺負(fù)的。慢慢長大后，她也懂得了，梁家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小時候看到的那一幕。她深知自己的嫡母不是苛刻之人，梁家也向來不虧待自己的孩子，但卻也因只是在家爭一爭，且從未出格，就懶得改了，索性順其自然。

　　“怎么不說話了？想起了什么？”六小姐梁明蕊見明紓說完一句話后，便楞在那里好長時間，就知道這個八妹妹一定是在想什么，于是等了會兒，才叫她。

　　“啊，就是覺得咱們梁家的家風(fēng)真的不錯。你看四姐姐平時被我搶去了多少的好東西，但卻是一點兒都不記仇，這番還去為我求情。真不虧是有了一副俠義心腸的四姐姐?。　卑诵〗懔好骷偸栈剡^去的記憶，笑意盈盈的對著六小姐梁明蕊說。

　　“恩，四姐姐真的很適合走一走江湖，咱們從小一起學(xué)武功，就數(shù)四姐姐學(xué)的最好，得師傅考贊的最多。”六小姐梁明蕊想起和兄弟姐妹一同學(xué)習(xí)武功的日子，很是懷念的說道。

　　“是啊，那時候真好。就簡簡單單做個孩子就好了，哪像現(xiàn)在還要慢慢學(xué)習(xí)怎么做一個令人滿意的大人?！泵骷傁肫鹉嵌螘r光，也很懷念。

　　梁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家規(guī)。就比如說，練武功這一條。梁家一直從文，但卻每一代的梁家主子都要在合適的時候習(xí)武，不論男女，且必須隨帶一名婢女、小廝一同習(xí)武，不能被外人知曉。

　　“我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就先回去了。想來一會兒四姐姐必過來，撞見了她少不得又要給我一些什么靈丹妙藥來補身子，所以，我就不和她碰面了。你別出來了，這是我姨娘齊家祖?zhèn)鞯慕鸠徦?，留給你一些，或許用得到。對了，你桌子上有個福袋，想來是五哥給你留的?？赡苣銢]留意到，但那樣的袋子我不知被五哥框著做了多少，所以分外熟悉?！闭f這話六小姐梁明蕊已經(jīng)走到門口打開門，一腳跨了出去。

　　“謝謝六姐姐，我還真沒注意五哥留了東西。那我這就去看看。六姐姐好走呀!”明紓看著六小姐梁明蕊幾個閃身就失了蹤影，心里無不羨慕。

　　回到內(nèi)室，明紓看到了六小姐梁明蕊說到的那個福袋，拿起來掂了掂分量，輕飄飄的。然后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福袋里有幾張銀票和一張紙。

　　【這幾張銀票是除了九弟弟之外，幾個哥哥給你的。大哥、三哥、七弟都說不來看你了，怕讓你太過得意。所以這幾張銀票我就受累給你拿過來了。一切小心，萬望珍重。五哥留】

　　明紓把四張面值最大的一千兩銀票整整齊齊的擺好，又把五哥留的字條看了看。覺得十分窩心。

　　“祖父？我祖母呢，還沒起嗎？”四小姐梁明初看慈壽堂正廳內(nèi)只端坐著祖父，并未見祖母，于是故有一問。

　　“你祖母又不走，起這么早做什么，還在內(nèi)室熟睡著呢！”梁家老太爺梁慕秀看著四小姐梁明初的小臉都快皺出褶兒了，覺得十分有趣兒，于是接著打趣兒道。

　　“哎呀，白白起了個大早，還在外面的寒風(fēng)中多站了兩刻鐘。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十分的后悔??？”

　　“祖父您還好意思取笑我，我這苦肉計還不是都和您學(xué)的。我是知道祖母心軟才巴巴的早早趕來，就想著能趁著祖母心軟，把八妹妹也帶回去?！彼男〗懔好鞒蹩粗娓笁男Φ哪樱蝗灰庾R到，現(xiàn)在祖父在這兒可能是有意為之的。

　　“哼，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教過你。你這么早來的過來上演苦肉計是所謂何事??？”

　　“祖父，其實我覺得這個事情和你說也是可以的。不過您可答應(yīng)一定要幫我??！”四小姐梁明初看著擺明了想看熱鬧不想幫忙的祖父，心中真是十分焦急。馬上大家就都要坐車回京都撫光了，祖母看樣子今天是不會出來了，成心的不見自己。說不定不見自己的這個主意，就是自家祖父給出的。

　　她知道，祖父不喜歡八妹妹，確切來說是很不喜歡。雖然在梁家不分嫡庶，只分長幼。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祖父就是不喜歡八妹妹，以前兄弟姐妹們在一起學(xué)武的時候，祖父有空也會前來親自教授他們，祖父相較于師傅要嚴(yán)格很多。其實大多時候明明是大家一起淘氣玩鬧，但受重罰的到最后卻每每都是八妹妹，且她敢說，總是受罰站樁子最多的，一定是八妹妹梁明紓。

　　她不知道是為什么，要說是因為嫡庶，梁家從來都不講究這些。只要家中子弟有能力、才華，都會受到栽培，不會被埋沒。而八妹妹梁明紓不論是相貌、心計、還是性情都是她們這一輩兒女孩兒中最為出眾的。要說理應(yīng)受到重視，但祖父、祖母卻始終沒有什么動作。

　　難道是因為她嗎？她知道祖父在家中女孩兒里最為疼愛的是自己，但自己除了平日里與八妹妹因為一些衣服、首飾拌過嘴之外，也沒有什么了。在她看來不過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鬧，從未當(dāng)過真。難道是祖父當(dāng)真了？

　　“說說看吧，如果我心情好就幫幫你?！绷杭依咸珷斄耗叫憧粗约鹤钐蹛鄣膶O女臉上的五官都要扭在一起，心有不忍。所以雖知她所求之事自己不會幫忙，也幫不上忙。但到底是沒有把話說死。

　　“祖父，您聽我說，我想求求祖母別把明紓留下來。您說我們都走了，她在這兒能有什么意思??！雖說老家很好，但到底咱們的家在撫光??！如果她真的做什么惹祖母不高興了，那我們能不能回京都撫光去罰。是抄寫經(jīng)書還是跪祠堂都行，不一定要在老家啊！何況白姨娘和九弟弟都是規(guī)矩之人，怎么就這次都留在老家了呢！祖父您說是不是？”梁明初看著這事兒有門兒，于是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說完，然后迅速拿起把桌上的茶杯喝起茶來。

　　“明初啊，祖父問一句話。你要如實的回答我，然后這件事情我也會告訴你一個答案，怎么樣？”

　　“好，祖父您說吧?！绷好鞒蹩醋娓竼柕泥嵵兀谑欠畔虏璞?，正襟危坐來聽祖父接下來的問話。

　　“雖說咱們家不分嫡庶，之分長幼。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在這個家女孩兒中我最疼愛的就是你。但梁明紓卻每每都與你爭搶你喜愛之物，雖說最后都因你不肯想讓給罷手，但卻從未停止。對于此，你沒動過怒嗎。”梁家老太爺梁慕秀心情復(fù)雜的看著眼前的孫女，孫女是什么樣的心性他是了解的，但卻不太希望孫女和梁明紓是真的交好。因為梁明紓身上有太多的變數(shù)，往后可能會不受控制。

　　“祖父，說實話。小的時候我是生氣的，我是她姐姐，她理應(yīng)對我百依百順才是，而且東西是我先看上的。但咱們家已經(jīng)有了一個百依百順的六妹妹了，所以長大后的我覺得，八妹妹這樣就很好。這樣才更像親姐妹，表達(dá)自己的喜歡，但也不強取豪奪。姐妹之間的拌嘴才最是難得的，她是我的妹妹，不是奴仆婢女，本來就不用事事都順從于我，況且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比不得六妹妹受三哥的影響，就是喜靜，愛讀書。所以，小時候我生氣，但是現(xiàn)在真的真的很喜歡八妹妹。”明初說完稍稍頓了下，像是下定了決心，接著說道。

　　“祖父，我因從小就受您喜歡，所以時常在您有空閑時就呆在身邊，瞧的也比旁的兄弟姐妹更為清楚些。您對明紓的不喜比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多，對她也最為嚴(yán)厲。我雖不知道您心里的想法，但明紓心里是怎么想，我卻是知道的。她想讓您認(rèn)可、喜歡她。小的時候還為此特地來請教過我，如何能讓您喜歡她。于是我就讓她去做我平時能讓您歡喜的事情，可換了明紓?cè)プ瞿蜁稚鷼?。我們兩個總是不得要領(lǐng)，久而久之她就放棄嘗試能讓您見到她就歡喜的法子了。祖父，如果明紓這次一定是要在老家住上一段時日，那么等她回?fù)峁獾臅r候，能不能喜歡她一些。”

　　梁明紓說完也不等梁家老太爺梁慕秀回答，就起身行了一禮，然后走出了慈壽堂的門。

　　梁慕秀看著明初走出去，又反復(fù)想著明初的話。心中一嘆，這都是命啊，自己就是想阻止也是不成的。罷了，少年人的天下，就交給少年人好了。

　　“梁明紓，你四姐提的事情我答應(yīng)了。希望你日后看在明初這么疼你的份兒上，小心行事，不要太過累及家人?！绷豪咸珷斦f完，便走了。

　　一瞬間，慈壽堂內(nèi)安靜了下來。梁家八小姐梁明紓從房上飛身下來，想著祖父的話，四姐明初的話，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本想著悄悄的來看看祖父，也知道四姐來給自己求情了。但卻怎么也沒想到，最后會聽見四姐的那樣一番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