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門口,黎陽把皺巴巴的五毛錢遞給貓大爺?shù)膬合薄?p> 體重起碼兩百的貓大嬸,用小眼睛掃一眼黎陽,皺著眉說:“再交五毛!”
“別個都五毛,我得一塊?”黎陽愣聲,琢磨著自己跟貓大嬸也沒啥故事??!
“你看你那一身泥,別的洗個三兩,你得洗三斤,收你一塊都算少了!”貓大嬸道。
黎陽無語,摸了摸褲兜。
一只手壓著一塊兒,拍在了桌上。
“哥,就帶五毛啊,那五毛我?guī)湍憬o了?!?p> 黎陽偏頭,說話的是個染著綠毛的年輕小孩兒,耳朵上還打著耳釘,穿著皮夾克,但模樣挺俊俏的,嗓子還在變聲期,有點兒尖,卻又一副混混的口吻。
黎陽隱約有點兒印象,也是樓里的住戶。
小孩兒沖黎陽一笑,端著盆進(jìn)了男浴室。
黎陽跟進(jìn)去,里邊兒已經(jīng)有四五個小伙兒,站一排搓著澡,他放下盆,跟脫衣服的綠毛小孩兒說:“謝了,那五毛一會兒還你?!?p> “不用,都是一個樓的,就當(dāng)交個朋友,我叫齊天?!本G毛小孩兒道。
“黎陽!”
綠毛小孩兒沖黎陽笑了笑,說:“陽哥,我知道你,聽說羊村小喜給你收拾了?”
黎陽微愣后,說:“沒有的事兒!你聽誰說的?”
“謙虛!我有個羊村的同學(xué),小美,她說的!”
……
昏暗街道。
刀疤和阿明一左一右架著張偉,余光一瞟,刀疤說:“就這兒?。俊?p> 鼻青臉腫的張偉吭一聲,心里祈禱著,黎陽千萬不要在家,千萬不要在家。
“幾樓?”
“3樓,305!”
阿明右手撐著張偉,左手的槍就頂在張偉腰間,低聲道:“走,上樓,別想?;?!”
經(jīng)過樓道口,刀疤瞥一眼四五米外,坐浴室門口的貓大嬸,蹭蹭跨上臺階。
“陽哥,有空我請你喝酒哈!”齊天笑嘻嘻的跟著黎陽從浴室出來。
黎陽用毛巾搓著頭發(fā),挺無語的說:“你還是好好上學(xué)吧!社會沒那么好混。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哥,就一小保安,你要認(rèn)大哥,找錯路了?!?p> 貓大嬸掃他們兩眼,皺眉道:“你是不是在外邊兒惹事兒了?”
黎陽瞅著齊天說:“你惹事兒了?”
齊天有點兒懵的說:“沒有??!”
“我說你呢!”貓大嬸沖黎陽道。
“剛剛我看到經(jīng)常找你玩那小孩兒,被兩個陌生面孔,架到了樓上,估計是去找你?!?p> “小孩兒?”
“就穿制服那個。要不是他那身衣服,我還真認(rèn)不出來,都給打得他媽都不認(rèn)識了。”
黎陽納悶道:“這個張偉,又搞什么?”
“陽哥,要干架嗎?”齊天激動的問。
“東西打壞了賠償??!”貓大嬸皺眉說。
這年頭,打個架,斗個毆,那是常有的事兒,貓大嬸一臉兒的司空見慣。
黎陽沖齊天說:“你回你家去!”
“陽哥……”
“去去去,小孩兒摻和什么?”
“我不小,16了!”齊天大聲說。
黎陽無語,道:“你要聽話,我?guī)阃??!?p> “真的?行,我這就回家!”齊天眨巴眨巴眼,走上臺階。
“你往哪兒走?”黎陽問。
“回家啊!我住二樓!”
黎陽跟著齊天到了二樓,往樓上瞄了一眼,上邊兒安靜得有些過分。
黎陽心里很不托底,跟呆在旁邊兒的齊天說:“你家不是二樓嗎?拿把菜刀,借我使使!”
“哥,你等我哈!”
齊天興奮的跑過走廊,一頭綠毛格外晃眼,沖進(jìn)家門。
他家的房子比黎陽住的單間寬敞得多,三室一廳,一百多平米。
齊母正在廚房做飯,他跑進(jìn)去,眼睛一瞅,從刀架上抓起兩把刀。
“你這孩子,拿刀干啥?”齊母偏頭問。
“你別管!”
齊天不耐煩的說,試了試分量,覺得太輕,看到砧板上有把剁骨刀,拎起來就往外跑。
“哎,你這孩子,我是你媽,你把刀給我放下,你想干嘛?”齊母放下勺子,擦了擦手,忙追出門口,已經(jīng)不見齊天的身影。
“哥!”
樓梯拐角,齊天喘著氣兒,把剁骨刀遞給黎陽,上邊兒還沾著肉絲。
黎陽瞅他一眼,小孩家庭環(huán)境不錯啊,這年頭吃得起肉,能讓孩子隨便拍出一塊兒錢的家庭可不多。
“另一把!”黎陽指了指齊天手里的菜刀。
“哥,我……”齊天興奮的往上瞄著。
黎陽眉頭一皺,道:“你想跟我玩,那就要聽話?!?p> “知道,知道,電影里都是這樣,要聽大哥的話?!饼R天吸了吸鼻子,把菜刀遞給黎陽。
黎陽將兩把刀放盆里,用臟衣服蓋住,說:“回家去,以后少看點兒電影?!?p> 齊天一步三回頭,到了走廊,一只手揪住他耳朵。
“哎,你個孩子,刀呢?”
“媽,疼疼疼……”
已經(jīng)走上樓梯拐角的黎陽聽見聲音,探出身說:“嫂子,刀是我跟小齊借的,剁點兒肉?!?p> 齊母看他一眼,樓里的鄰居相互進(jìn)出,難免遇見,黎陽不是生臉兒,她面色稍緩,客氣說:“沒事兒,你用吧!”
“行,用完還你!”
“哥,不用還!”齊天喊了一聲。
“說什么呢?”
齊母一巴掌扇在齊天頭上,嚴(yán)厲說:“走,跟我回去,以后少跟社會貓來往,你看看你,染個綠毛,還有沒有學(xué)生樣子?”
黎陽來到三樓走廊,左手抱著盆,右手放在盆里,抓著剁骨刀,緩步靠近住處。
經(jīng)過303的門口,黎陽就看見305的門虛掩著,里面的燈光從門縫里透出來。
張偉極其艱難的從床底下拿出皮包,一方面是床太矮了,一方面是他傷得太重,還有個原因,他本能的害怕,害怕自己把皮包還給刀疤后,他們會殺了自己,所以,他在拖延著時間,祈求著奇跡出現(xiàn)。
“好了沒有?”
刀疤不耐煩的踹了張偉一腳,余光卻一直留意著阿明,右手的水果刀,處于隨時能扎過去的狀態(tài)。
阿明握著槍,體態(tài)輕松的靠桌站著,嘴里叼著根煙,煙霧縈繞著他的臉龐。
阿明和刀疤都可以去拿皮包,但都沒有去拿。
皮包在床底下最深處,必須趴著才能夠到,那趴下那個,等于是完全將后背暴露給另外那個。
因為他們都已不信任彼此,所以他們寧愿讓張偉去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