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娜王后與雅嘉塔女士是兩位偉大的母親，陪伴在古神身邊的她們一定會以今天的您……為榮。她們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在過去這么久之后還在為此難過?！睖啬輥啺参康馈?p> “我不是難過啦，”海洛伊絲用力擦眼睛，“我很高興啊，因為我很幸運，能夠有了一位母親，又有一位媽媽，她們不止一次保護了我。那天之后，我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或者用詩人的話說，不再逃避自己的命運。到了現(xiàn)在，”她看著諾亞破涕為笑，“這份幸運還在延續(xù)——我總是被人保護得很好?！?p> 她并沒有說得很明白，大概那對她而言是太過沉重的回憶。不過諾亞還是得到了足夠的信息。海洛伊絲的生母是已故的安娜王后，此外她還有一位名叫雅嘉塔的養(yǎng)母，后者無疑就是在亞爾提那港撫養(yǎng)她長大的人，也就是她口中的“媽媽”。至于流傳的宮廷秘聞，諾亞之前也有所耳聞，不過他一向?qū)@種傳聞敬而遠之。
“那是因為您總是想保護別人，所以才總是有人會保護您。七神會保佑那些高尚的人，殿下，”駕車的埃隆道，“真正的王者就該如此。”
“你這話可有點僭越啊，埃隆。你怎敢評論殿下？”溫妮亞斥道。
“我不過實話實說，大人?！?p> “埃隆大人，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敝Z亞道。
“請問吧，諾亞先生。深夜駕車的人需要有人一直與他交談，才不容易睡著，特別是在他的乘客們大吃大喝、他卻忍饑挨餓的情況下?！?p> “您是不是早就認(rèn)出殿下來了？”
“正是如此，見到殿下的第一眼，我就認(rèn)出她是誰了。我并不清楚您是誰，諾亞先生，不過既然您和她在一起，你們又如此親密，那您是誰其實不言自明。那時我就想，這下好嘍，我埃隆·埃迪亞斯肯定可以見證一些了不得的大事了?！?p> 海洛伊絲將一條切好的火腿遞了過去：“您辛苦了。食物獻給忍饑挨餓、獨自駕車的埃隆大人?！?p>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溫妮亞怒視埃隆。
“溫妮亞大人，”埃隆啃著火腿，洋洋得意，“我若是告訴了您，不出半個鐘頭，整個亞爾提那港就人盡皆知了。那時就不是殿下想揍您的問題了?！?p> 女法官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忍住了沒再吭聲。
“您是不是見過我？”公主問佩劍法官。
“是的。家父很榮幸是赫拉斯陛下的教師，我去年曾在王宮的校場上有幸見過殿下，為您的英雄氣概深深折服。”
他朝諾亞看過來，諾亞會心地一笑，倒了杯淡葡萄酒給佩劍法官，讓他好把食物沖下肚去。馬車此時已經(jīng)駛離亞爾提那，車輪下是平整的泥土道路，兩旁是黑黝黝的密林，不時還能聽到一兩聲貓頭鷹的凄厲叫聲。
“我們這是在朝哪個方向去？”
埃隆喝著淡葡萄酒：“西。這條路直通諾頓，大約十日騎程。換句話說，我們十天后就到王都嘍?！?p> 會那么容易嗎？如果我是巴納德伯爵，一定會重點關(guān)照這條路的。
“我知道您想說什么，諾亞先生，巴納德伯爵當(dāng)然不是個傻子，我們也料到了這一點，”佩劍法官自信地說，“拉車四匹的都是好馬，我們離開得又足夠早，巴納德手下的騎士是追不上我們的?，F(xiàn)在是晚上，信鴿與渡鴉尋找不到方位，所以他也無法通知附近的崗哨與軍營。我們只需要逃離伯爵的領(lǐng)地就安全了，按目前的速度來看，到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明晚我們可以在花之都過夜，雷蒙公爵一定會對您的駕臨喜出望外的?！?p> “跑那么久，馬兒們受得了嗎？”海洛伊絲問。
埃隆回答：“我們的馬都產(chǎn)自白鬼草原。嚴(yán)酷的環(huán)境造就了強健的體魄，那兒產(chǎn)的馬個頭雖然不大，但是能一口氣在沙漠里連續(xù)跑上兩天一夜，這點路程對它們而言算不上負擔(dān)。”
“所以您看，事情都安排妥當(dāng)了。您和諾亞先生只要繼續(xù)享用美酒就好，累了這兒還有毯子，剩下的就交給我和埃隆吧?！睖啬輥喲a充道。
“那我就放心了，”公主舉起酒杯，“謝謝，真是麻煩你們啦。”
“我們都是陛下忠實的仆人，海洛伊絲殿下，”溫妮亞道，“為您效勞分憂是我們的職責(zé)所在?！?p> 雖然如此，諾亞仍然放心不下。他們是不是太過放松了？馬車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山地，道路左側(cè)仍是密林，右側(cè)則是懸崖，下方還有一條奔涌的大河。要是有人在樹林里伏擊，他們無處可躲。
自古以來，預(yù)言厄運的人都不受歡迎，但這種時候諾亞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聲：“這樣好嗎？我記得有本書上提到過，感到放心時就是最危險的時候——”
一陣狂亂的風(fēng)忽然，將餐桌上的東西掀飛大半，接著一頭翼展足有兩個成人那么長的怪鳥從馬車上方掠過。這鳥個頭又大，飛得又低，腳爪甚至刮到了桌板，發(fā)出難聽的刺耳聲響。諾亞震驚過度，差點把手里的杯子丟了出去。
剛說完就來了？他不由詛咒自己的舌頭。四匹馬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馬車一陣晃動眼看要傾覆，埃隆在這種時候展現(xiàn)了嫻熟的技術(shù)，攥著韁繩連拉帶扯，及時把車剎住。
那只怪異的鳥繞著他們盤旋幾圈，落到了馬車正前方。看起來是只放大了許多倍的鴿子，全身灰白相間的羽毛，兩只紅色的眼睛像是兩顆紅寶石嵌在腦袋上。“咕咕”叫了幾聲，這只巨鴿揮動了幾下翅膀，在四個人驚愕的目光中變成了人形。
“晚上好，海洛伊絲殿下和另外三位，”這不知是鴿子還是人的家伙開口了，說話時帶著濃濃的、諾亞十分熟悉的南方口音，“首先作自我介紹。我是來自綠寶石之森的雷瑟·麥爾斯，現(xiàn)在在為巴納德伯爵效力?！?p> 一陣沉默，諾亞無言地打量著雷瑟，其他三人也是一樣。碰上這種情況，誰都摸不著頭腦。
“您好，雷瑟先生，”海洛伊絲到底是公主，最先恢復(fù)開口說話的能力，“能問個問題嗎？”
“真是我的榮幸！請問吧，公主殿下?！?p> “您……是人還是鴿子？抑或是……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