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半年后

　　顧衷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在青州知州魏世賢的府邸穿行。繞開層層守衛(wèi)，他成功的到了一個荒廢院子里，躲在了院子里的假山后面。他今日的目的便是來找一些機密文件，里面可能有魏世賢私吞賑災(zāi)款和賦稅的證據(jù)。

　　魏世賢是四皇子蕭睿的人，半年前蕭暝聯(lián)合蕭睿一起解決了蕭煜，但這不過是蕭暝的第一步，第二個就該輪到害自己的罪魁禍首蕭睿了。這半年來蕭暝一直在暗中收集對蕭睿不利的證據(jù)。

　　最近他們發(fā)現(xiàn)，青州的財政有些古怪。青州地處涼國邊疆，地域廣闊，但黃沙漫天年年干旱，是以朝廷自三年前起每年都撥下了一筆數(shù)量可觀的賑災(zāi)款，并降低了青州的賦稅。還派遣官員前去觀測地形以謀求解決方法。

　　雖然朝中始終沒有就解決方法達成一致，但賑災(zāi)款和低賦稅本應(yīng)該能夠保證青州民眾平日的正常生活，然而最近，在蕭暝收集蕭睿罪證時，他救下了一些流民，這流民竟是來自青州。據(jù)其所言，青州賦稅與本國其他地區(qū)無差，賑災(zāi)款更是聞所未聞。早在一年前有人想到京都聲援，但是出來的人最后都渺無音訊，也不曾有好消息傳回。最后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想逃離青州，沒想到竟有人追殺。

　　此言令蕭暝大驚，京都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所謂來京都報信的人也一個都不曾看到過，聯(lián)想到這些被追殺的流民，蕭暝意識到青州肯定有大文章，青州知州是蕭睿的人，這簡直是天賜良機，這件事情一旦查明，蕭睿將永無翻身之地。

　　于是他立即派遣顧衷前來青州取證。顧衷到青州以后花了兩天時間了解情況，調(diào)查了幾戶人家，確認那些流民所言皆為實情。最后一站便是到青州主城嵐城調(diào)查魏世賢，查明那一大筆資金的流向了。

　　顧衷花了半個月觀察魏世賢平日的行為，發(fā)現(xiàn)他每月過十日就會在半夜丑時末，四下無人之時偷偷的到這個院子里，點燈待上半個時辰。院子外的守衛(wèi)恰巧在這段時間換班，所以顧衷推測魏世賢身邊的人有蕭睿的眼線，魏世賢也不全信蕭睿，手中應(yīng)當也有底牌，是以這處院子或許藏有關(guān)于贓款流向的證據(jù)。于是他決定今日在魏世賢走后進屋去尋。

　　顧衷靜靜地在假山后等到了丑時末，果然魏世賢又探頭探腦的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顧衷屏息觀察著，魏世賢左右張望了一圈確認四下無人便走進了院子里唯一的房間。

　　半個時辰后魏世賢熄燈出來了，躡手躡腳地走到院門口。再次確認沒人，便出去了。

　　顧衷又等了一會兒，確認魏世賢不會再回來，立馬飛身至那房間門口，開門進入。進去后他沒有點燭，借著屋外的月光看清了屋內(nèi)的擺設(shè)，是一件荒廢了的臥房，沒有時間多做觀察，他開始四處翻找。

　　半刻鐘過去了，顧衷一無所獲，他皺眉思考，這房間內(nèi)想來是有暗格，在哪里呢。突然，窗外不遠處的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有紛雜慌張的喊叫聲。

　　魏府出什么事了？顧衷心知自己不能再繼續(xù)久留，他轉(zhuǎn)身想最后找一遍時，突然感覺腳下的地磚踩起來與旁處有一絲細微的不同。他蹲下身，仔細看了幾眼，用力按了下去，“咔-咔-咔-”聽著細微的機關(guān)聲，顧衷注意到墻角出現(xiàn)了一個暗格，方才因為那墻角處在房間最暗的地方，他沒有發(fā)現(xiàn)那處墻與其他地方的不同。

　　顧衷走去一看，暗格中有一本賬本，隨意翻了幾頁，果然全是贓款流向，牽連到了無數(shù)店鋪官員。他將賬本放進懷內(nèi)，還原機關(guān)，趁著魏府的混亂離開了。

　　“哎，你聽說了嗎，昨夜知州府主院起火，魏知州被燒死了！知州府的重要文件都被燒沒了?！?p>　　“真的嗎真的嗎，怎么這么突然？消息可靠嗎？”

　　“當然，你看衙門現(xiàn)在，派了許多人去調(diào)查此事呢。青州都戒嚴了，這嵐城也封了。”

　　顧衷坐在臨時落腳的客棧大堂吃早點，聽到有人在議論昨夜的火情，魏世賢死了？嵐城封城？顧衷眉頭微皺，這個消息出現(xiàn)的可不是時候。無論魏世賢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封城就會為顧衷送出賬本帶來麻煩，而且他常年跟在蕭暝身邊，許多人都認得他的臉，這該如何是好呢。

　　“給要一間上房，再送幾樣招牌菜，一壺最好的茶。到房里?！币粋€悠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顧衷震驚地看了過去，是一個身披藍色大襖的姑娘，一頭黑絲不加束縛地流瀉而下，已是初春，但這姑娘穿得仿佛仍處于寒冬。

　　顧衷低下頭，用余光看向那邊，女子轉(zhuǎn)身的瞬間，那張曾在顧衷心里留下痕跡的臉，一點點清晰起來。竟真的是秦語釋，她居然也在這里。顧衷心中無限震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去打招呼。秦語釋似乎沒有看到他，直接由小二領(lǐng)到了樓上的房間。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秦語釋正在躬身整理床榻，聽到聲音她微微偏頭看向門口，嘴角勾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朗聲道：“請進。”

　　“吱呀——”一聲，門從外推開，顧衷走了進來。秦語釋沒有轉(zhuǎn)身，直接說道：“不裝沒看見了？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呢?！?p>　　顧衷走到她的床榻旁，倚著床架答道：“我有事請你幫忙。”

　　秦語釋直起腰，轉(zhuǎn)過身看向他，微笑道：“我為何要幫你？”

　　“代價?！鳖欀源鬼?，他也沒指望秦語釋能立馬答應(yīng)，直接問她想要什么。

　　“呵——”秦語釋笑出了聲，坐到了床榻上，看向顧衷道：“我沒有什么想要的。你倒不如先說說你想要什么。”

　　“我要出城，想向你要點毒?！鳖欀砸蝗讼胍苯雨J出城防難度系數(shù)極大，然而如果有秦語釋的毒相助，便也不是什么不可達成的事了。所以見到秦語釋以后，他猶豫許久，還是來找她了，畢竟費勁心力的到的賬本要是送不出去，再過段時間說不定蕭睿就已經(jīng)把錢藏得更好些了。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秦語釋沒有應(yīng)下，而是話鋒突轉(zhuǎn)。

　　“一點任務(wù)?！鳖欀源鸬?，答完他突然皺起了眉頭，這個時機秦語釋出現(xiàn)在這里是否太過巧合，而且昨日魏世賢剛被殺，今早她就出現(xiàn)了，想著，他有些警惕地看著秦語釋。

　　“呵，不必這樣看著我”秦語釋嗤笑出聲，似是看出了他的懷疑，她一邊梳理著披散的長發(fā)一邊說道：“我不過是游歷到了這里，你的任務(wù)也不過隨口一問。不就是些毒藥嗎，給你便是?！闭f著從衣服里取出了幾個紙包，遞給顧衷，“這些主要是迷幻藥，就是那種讓人動彈不得的藥。對付城門侍衛(wèi)肯定夠了。一包藥效大概三個時辰，如果是撒在人身上，量越少藥效越淺，你自己看著用。”

　　顧衷接過藥包，聽其功效回想起了那個被秦語釋定住上藥的夜晚，抿了抿唇，拱手道：“謝了。”

　　秦語釋擺擺手，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答道：“拿到藥就走吧。最好以后都別見了。”

　　顧衷低頭，沒再多言，直接離開了。

　　門一關(guān)，秦語釋突然睜眼定定地看向門口，眼眸中各種情緒交織轉(zhuǎn)換?！霸僖娬媸情_心啊，顧衷，顧小哥。只可惜應(yīng)該沒有下次了?！鼻卣Z釋看著門喃喃道，嘴角始終帶有一絲微笑，卻讓人感受不到她在笑。

　　顧衷拿到藥后總覺得秦語釋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手上的任務(wù)實在重要，他最終沒有細想，只決定今夜便走，以免夜長夢多。

　　借著秦語釋的藥，當夜顧衷便成功地直接翻越城墻離開了嵐城，連夜奔走直接越過兩座城池到了錦州，而錦州是蕭暝的封地，所以顧衷決定在錦州休整片刻再繼續(xù)上路。停留在錦州分部的商鋪中，蕭暝隨意地看了看近日的情報，有幾則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蔓越花殺了青幫幫主的兒子，蔓越花受傷，蔓越花相貌泄露，引起江湖追殺。

　　突然間顧衷想起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秦語釋雖然怕冷，但當初也不曾穿過多的衣服，更何況青州偏南，初春溫度已經(jīng)挺高，而且那日，黑發(fā)襯托下的她的臉色，是慘白的。種種信息讓顧衷心里有些不安，而且從前秦語釋下手，從未有人能將她的相貌流傳出去，這次。。。

　　猶豫良久，顧衷想起了秦語釋曾經(jīng)的多次相助，公子的毒，他的傷，還有這次能成功出城也是她的功勞，咬咬牙，顧衷最終決定用宸王府的情報網(wǎng)將賬本送回，他倒回去看看秦語釋到底有沒有遇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