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換乘四輛公交車，又鉆了幾個小胡同后，龍建華終于回到家里，跑到西側后院開始挖坑。
連續(xù)挖了一天半，在后院挖出三個近兩米深、長寬各兩米的大坑，把錢幣往里面埋，外面只留了三千多枚，埋下去五百四十萬。
爺爺奶奶和筠研看到龍建華賣命地挖坑，也是一臉擔憂地陪著他，默默地提土、遞箢箕。
每當一個坑被填上，奶奶就把分期分批從菜場買來大蒜、香蔥、蘿卜苗、白菜秧種下，隨后將這個后院種得滿滿當當?shù)?，還在上面撒了一層煤灰。
第二天下午，爺爺背著手到夏河街走了一圈，回來說前一天那里受到掃蕩，被逮走九個人。
聽到這個消息，龍建華長長地松了口氣。
奶奶問道，“這個消息不應該更緊張嗎？我怎么覺得你如釋重負一樣？”
龍建華呵呵笑道，“我估計這是從廣粵省傳過來的案子。這么一弄，等于是給了個交代，反而沒事了。如果一直有不明來歷的人在那里轉悠，問題才會大起來。十天后，我再去探探?！?p> 奶奶馬上說，“別，還是你爺爺去吧。他都半年多沒去，人家眼生……要不你去純鋼那里問一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p> 龍建華搖搖頭，“這樣的事情，就不用去麻煩他了，遲早會有消息傳出來的……其實這樣也好，我們順便把家底清理了一下。”
沒想到，李純鋼兩口子晚上就來了他家，說的情況和他推測的一樣。
李光軍他們出事了，八個家族人員被逮進去六個。
他們形成了一條完整的走私鏈。從龍建華這里買到大量的錢幣，然后通過汽車運往海邊，再由香島那邊開船過來接貨，每枚的售價是五港幣。而他們把港幣拿回來后，又去換取人民幣。
他們越做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竟然明目張膽地租公家的汽車運送。
上月中旬，也就是從湖湘省回去后一兩天，他們又租了一輛汽車去運送，到海邊交易完后抬著袋子回到車上時，那司機從袋子破口出看到里面是港幣，回到家后就進行告發(fā)，差點把他們一鍋端。
對有關文物的出口規(guī)定，龍建華還真的不知道，只是樸素的認為把錢幣運出境是犯法的。
其實在一九六一年三月，就已經(jīng)公布實施了《文物保護管理暫行條例》，規(guī)定了對文物出口實行鑒定許可證制度，禁止文物出口等；一九七七年十月又頒發(fā)了《對外國人、華僑、港澳同胞攜帶、郵寄文物出口鑒定、管理辦法》。
他更被五港幣那個數(shù)字震驚了。
七八年，雖然匯市規(guī)定價格是一人民幣換取一點零二港幣，但在黑市，一港幣可以賣到十塊人民幣。
難怪他們能很大方地一次次提價，他們對“時間就是金錢”做了最完美的詮釋。
李純鋼特意前來說這事，也是為了敲打一下龍建華。
他的頭像，已經(jīng)被廣粵省傳送到了湖湘省，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有些模糊，但李純鋼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是他，因為太熟了。
此后，龍建華除了清早起來和筠研出去鍛煉身體，其余時間就在家里不出門。研究研究字畫，欣賞欣賞各種雕刻品。
筠研則慢慢地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她的有些同學已經(jīng)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可她一直沒消息；就是爺爺奶奶也是患得患失起來，生怕在哪個環(huán)節(jié)被掐掉了。
元月二十一日下午三點，郵遞員在門外撥著自行車鈴大喊，“龍筠研，你的信，應該是大學錄取通知書！水木大學！”
正在欣賞雞血石雕刻的龍建華轉頭看向門口，看到筠研和奶奶快速跑出去，接著就是連聲的“謝謝！”“進去喝口茶？”
“不了，你們忙。祝賀??！”
筠研拿著信封回屋來到餐桌旁，深深地吸口氣后，忽然噗呲一下笑了，“哥，什么意思？看到我的錄取通知書不興奮嗎？”
龍建華抱著那個雞血石倚在門框上，淡淡地笑道，“高興，怎么不高興？不過我不用看，一定是水木大學的無線電電子學系電子技術專業(yè)。你一個姑娘家，不選別的專業(yè)，選個這個也真是不怕費腦細胞?！?p> 筠研嘻嘻笑道，“我喜歡。你說過的，要我干我喜歡的事?！?p> 奶奶拍了她一巴掌，“你到底看不看啊，我都等著心焦了。要不我來撕?！?p> 筠研連忙說，“我撕?！?p> 把信立起來在桌上磕磕，接著把上面撕開一點點邊。
伸進食指和中指進去夾出兩張紙，看到里面還有一張小紙片，又把小紙片磕出來。
她拿起小紙片看了一眼就嘻嘻笑道，“十塊錢的教材講義費，很便宜呢……還期末結算，多退少補?！?p> 奶奶拿起一張紙念道，“新生入學注意事項補充說明……這個要好好記著。‘一，必須攜帶馬列著作和***著作一至五卷’……呀，這個我們家里只有兩套，我們要學習的，得去買……”
龍建華笑道，“還用在這里帶過去嗎？京都多的是，到那里買就行?！?p> 奶奶看了他一眼，“…那行?！?，凡是黨、團員，應將黨、團關系，按組織手續(xù)（縣、市以上黨團委）轉來學校。’筠研，你這個沒有吧？那你就沒有這個麻煩了?！?p> “‘三，來校時應帶：四季衣服、蚊帳、被褥和其他生活用品?！@個家里有，帶去就行了?！?p> “‘四，按照……’我們不要申請補助，這個我們可以忽略?！?p> “‘五，學生在校期間的待遇…..’我們帶足生活費就行，不需要申請困難補助?！?p> “‘六，入學后，不改變專業(yè)，不準結婚，不準戀愛?！扪鞋F(xiàn)在還沒十六歲，這個自然不準。”
“‘七，赴校途中，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個好辦，要你哥送你過去?！?p> 轉頭看到筠研正拿著錄取通知書傻笑著，奶奶問她，“筠研，到底是不是你選的那個專業(yè)？”
筠研嘻嘻笑道，“是的呢，奶奶。三月一日到十五日報到?！?p> 龍建華走過去把通知書拿來看了一眼，竟然是手寫的，真的是白紙黑字。
內(nèi)容也很簡單，只有學生姓名、院系專業(yè)名稱和報到時間三樣。
“果然一切都是很匆忙的。”
二十二日，齊勁松哈哈大笑地跑進龍建華的家門，嚷嚷著他收到了北平大學的通知書，還是經(jīng)濟專業(yè)，昨晚一家人大醉了一場。
龍建華從奶奶臉上看到了一些落寂，心中感到有點不舒服。
一定要盡快弄張文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