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一刀,我是一個孤兒,我想成為天下第一劍客。
我從八歲那年開始砍柴,哦不對,練刀,三年三年又三年。九年之后,師父用我砍柴掙的錢把山頂?shù)姆孔佑謹U建了兩間,我終于忍不住問他,什么時候才肯教我練劍。
師父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呵呵笑著說,徒兒啊,每一天都是修行。你看,九年過去了,你的刀法是不是越來越純熟了?我面無表情,我要當劍客,可你只教了我一招力劈華山。師父突然一指天邊,看那有只怪鳥。我忙回頭去看,再轉(zhuǎn)過身來,云淡風輕,哪還有師父的身影。
如果不是小時候見過他抱著我從二十多個殺手的追殺中如閑庭漫步般逃脫,我真的會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拐賣小孩做苦力的人口販子。
十八歲生日那天,師父丟給我一兩銀子,讓我去下山買點酒肉,順便帶一張?zhí)鞕C閣最新的小報回來。酒足飯飽,師父掏出小報遞到我面前:“你看看,讀一讀?!?p> “......劍客榜第三,蘇唐;劍客榜第二,李逸白——”然后我的聲音頓住了。
“師父,這樣一點也不好笑?!蔽艺J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為師也算是提前幫你實現(xiàn)了夢想,這下你就可以安心砍柴了吧?!睅煾赋梦也蛔⒁?,奪過來最后一根雞腿,塞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說道。
天下第一劍客的位置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王一刀。
看著這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很難讓人聯(lián)想到每三年一度的文武榜刀劍榜都是由他來發(fā)布的。
如果我下山之后身份暴露的話,一定會被很多劍客追上門活活打死。
“我連山腳下的二虎都打不過,怎么就成天下第一了呢,你是不是想整死我?”我回屋去找柴刀。
師父頓時很委屈的看著我:“為師時日無多,臨終之前為徒兒完成夢想,卻還要慘遭謀害......”
“不急,我先磨刀?!?p> “徒兒三思!明天就教你練劍?!?p> “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p> ----------------------------
師父不是君子,不過第二天早晨雞鳴之時,他已經(jīng)站在門外的一塊大石頭上。
我揉了揉犯困的眼睛,走了過去:“師父,你是想告訴我,一日之計在于晨嗎?”
“徒兒,為師想吃雞了?!?p> ......
吃完雞之后,師父滿足地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油,恢復了世外高人的儀態(tài):“我傳你三記劍招,學會以后,天下再無幾人能威脅到你?!?p> 第一招,口蜜腹劍。我用了三天就學會了。
第二招,暗箭難防。我說,師父,此箭非彼劍啊。師父一腳踹我屁股上,就你他媽事多。
五天后,我開始學習第三招,師父丟過來一根做工考究的鐵棍,徒兒,自己悟吧。
七天后,師父躺在床上溘然長逝。我想了想,用這根鐵棍掘了個坑,把他老人家安葬了。
師父啊,早知你真的要走,我便多砍些柴再給您老人家買幾只雞了。
師父啊,你看你這一走,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留給我,你徒兒出門也免不得遭人白眼。
師父啊,你囑咐我說劍客不能出劍,這是什么勞什子道理,我還得去報仇,去做那天下第一哩。
我一個人坐在墳前邊抱怨邊流淚。
七天后,我背著行李和一根鐵棍,下山。
在山腳下,二虎看到我,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
你今天真是雄姿英發(fā)風流倜儻,小芳一定很喜歡你吧。我認真地對他說。
二虎一怔,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的眼睛,轉(zhuǎn)過身來讓我看看你的背后,百年不遇的練武奇才,千載難逢的黃金比例。我不吝繼續(xù)用最好的詞藻來歌頌他。
二虎愈發(fā)地不好意思,背對著我剛準備謙虛兩句。
我飛起一腳把他踹進了糞坑里。
讓你丫平日里這么愛揍我。
我花光了所有的銀子,來到了渭城。
其實本來我還剩下三兩碎銀子的,只是遇到了一個雙腿都被惡人打斷的年邁老伯,眼淚汪汪地看著我,我就把錢都給了他。
走到小巷轉(zhuǎn)角,回頭一看,年邁老伯收拾行囊和好心人書寫的紙牌,輕輕一縱,躍過了渭城最高的香滿居酒樓,不知道飛往哪里去了。
我瞇著眼抬起頭看,真高啊。
轉(zhuǎn)過了兩條街,一處行人稀少的角落,一位雙腿殘疾的老伯把我攔了下來,他伸出一只手。
我有點無奈,我把錢全都給你了啊。顯然他并不相信我,大手一揮,沖出來十幾個兇神惡煞的人物,同樣的衣衫襤褸,大概是這片地兒的乞丐,其中幾個人還掏出了短刀之類的利器。
我從背后緩緩拿過鐵棍,握在手中,他們也沒多說話,“啊”地大叫一聲之后,就沖過來對我刀砍斧剁拳打腳踢語言攻擊。
雖然我不會劍法,但是我會砍柴。于是我就拿著那根鐵棍一個一個地敲下去,有輕有重。
圍攻我的人呼啦啦倒了一地。
于是他們捂著屁股或腦袋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我然后往后退。
雙腿殘廢的老伯氣急敗壞,一下跳了五丈遠,就要用手中的匕首刺我心窩,我越想越委屈,一棍子打在他腿上,“喀嚓”一聲,他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左腿哀嚎起來。
我到渭城來,是為了兩件事:一是要查到當年殺害我父母的仇人;二是參加五年一屆的武林大會。至于怎么查,找誰查,師父意味深長地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到了渭城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因為身無分文,我決定去找家客棧當幾天伙計,爭取個食宿全免。前面不遠處就有家客棧,我拿著鐵棍走了過去。
我沒能過去,因為前面有人擋了我的路。那人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佩劍,短胡茬,眼神悲憫而堅定。
我撓了撓頭,隱約想起來師父好像跟我說過,有個叫蘇唐的人,面相如何如何,喜歡練劍。
哈哈他很笨的,每次都被李逸白揍成豬頭,師父啃著雞腿小人得志地笑。
但是我肯定不能這么說,因為我不想被揍成豬頭。
我清了清嗓子,向前走出兩步,恭敬地抱拳行禮:“前輩可是劍癡蘇唐?”
他問,你是不是王一刀。
我說,是啊,怎么了。
他緩緩抽劍,劍尖指地,說:“請賜教?!?p> 我感覺自己有點懵,剛準備說點什么,只見蘇唐施展北斗七星步法,在原地走來走去,然后一劍沖我刺了過來。這一劍來勢太快,劍意太凌厲,連地面都承受不住他的重壓,出現(xiàn)道道裂紋,我不知道李逸白能不能接下這一劍,不過我是肯定接不下的。
因為自覺接不下,所以我沒有動。
師父在嘲諷完蘇唐之后,又點評了一句說,此人最是磊落。
因為我沒有動,所以蘇唐收了劍。他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紅,像是喝醉了酒那般的潮紅,然后“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
“果然,我還沒資格讓你出劍么?!彼淠卣f,神情很是蕭瑟。我有些郁悶,我就這么一根鐵棒子,想拔劍也沒得拔啊。我忙說:“哪里哪里,這一劍威勢太過驚人,我只顧著欣賞其中神意,一時忘了出劍,您哪里是什么劍癡,分明就是劍中神仙啊。”他眉宇間閃過一絲喜意,但又不動聲色地壓下,這才抱拳行禮:“請賜劍?!?p> 我說,賜劍可以,不過我的劍是不傳之秘,你得先把眼睛閉上。
他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我走過去,一聲悶響,他兩眼翻白躺在了地上。
正走向客棧的我抖了抖發(fā)麻的手腕,心想,不愧是頂尖的武林高手,腦殼都這么硬。
剛剛走進客棧,看到慈眉善目的掌柜,我就知道誰是我要找的人了。
原因無他,他的身后掛著一個牌子——請王一刀與我聯(lián)系。
我走過去說,你好,我是王一刀。
他點頭,嗯,你好。
我問,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微笑著說,你瞎啊,后面不是有牌子么。
我一想,也是,把行囊往柜臺上一扔,說,給我安排個住的地兒。
晚上,我和掌柜一起在后院烤羊腿。
我問,誰是我的殺父仇人。
他轉(zhuǎn)著羊腿,瞇起眼睛緩緩說道,事情牽扯重大,你確定要聽么。
我一把奪過來,不說的話就別用我的棍子了。
他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有人為一城謀,有人為天下謀。
還有一種人,謀奪天下。
當今武林盟主,武榜第一人——劉謀,就是后者。
十二年前,武榜第一人姓王,就是我爹。
劉謀以家人為質(zhì),謀害我全家,奪取秘笈,最終爬上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而我?guī)煾?,在灶臺底下找到了幸存的我,將我?guī)ё邠狃B(yǎng)。
劉謀與當今天子同姓,卻一直存有反心,這次明里是舉行武林大會,推選下一任武林盟主,實際上是暗中聚集武林高手,趁著皇帝出巡渭城,畢其功于一役。
據(jù)傳劉謀極擅防守,一身化元神功已臻化境,任你刀劍如雨,他自不動如山。
我不動聲色地問,這就完了?
李掌柜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你師父臨終前有一封信給我,讓我送你一劍。
我把羊腿拿下來放到一邊,如臨大敵。
鐵棍很燙,但是我握得比任何時候都緊。
一道劍氣迎面劈來,無聲無息,無形無意。
我的瞳孔瞬間縮緊,自出山以來第一次采用守勢,雙手握住鐵棍兩頭,往上一托。
生死一線!
一陣極刺耳的聲音傳來,我雙膝跪地,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虎口震裂,耳朵中涌出血沫。
那道劍氣在我右手邊切出了一圈深深的痕跡,再偏幾分就能削掉我的拇指,鐵棍仿佛將斷,不過我終究還是接下了這一劍。
我咬著牙問:“前輩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輕描淡寫地說:“即便你師父還在世,對上我也不敢言必勝?!?p> 兩個人重新在火堆旁坐下,大口啃著羊腿,三更時分,回房安睡。
當夜無話。
(內(nèi)容有點長,大概還有6000字,有人看再更)
----------------------------2016.09.03再次更新-----------------------------------
(因為答主寫得比較倉促,水平也極其有限,很多文字和細節(jié)都欠推敲,等有時間會潤色一下,現(xiàn)在就只好先委屈一下各位了,再次感謝)
在一個平頭百姓眼里,渭城和平時并沒有什么不同,只不過是來往的人多了些,酒館的吆喝聲響了些,空中飛的鳥兒少了些。但整座城池下面,仿佛即將發(fā)生些什么,暗流涌動。
李掌柜給我剃了個平頭,還備了一套青衫,我照著銅鏡仔細端詳,著實眉清目秀,端的不負這天下第一劍客之名。
離比武大會還有兩天。
我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吃飯睡覺,然后出門去買兩個包子。
寡婦孫二娘的包子,皮薄多餡兒;寡婦孫二娘的女兒,尚在娘胎。
遠遠的就看見幾個孩子在那一齊喊著這句話,然后歡笑著跑開。
我走過去,遞過去三枚銅錢,輕聲問:“要不要我嚇唬嚇唬他們?”她慌亂地擺手:“哪用得著跟孩子們置氣。”然后便熟練地拿出四個包子用紙包上。
孫二娘不僅不老,還頗具姿色,奈何新婚半載,夫君被強人所殺,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幸虧這兩年來有李掌柜幫襯著,免去了一些市井無賴的念想,但是流言蜚語這東西,是擋不住的,這些小孩子也無非是從大人口中聽到些什么,然后學了去。
我盯著她的肚子,遲遲不肯接過來。
她臉紅得厲害,低下頭不敢看我。
我說,兩年來一直塞著枕頭不累么。
我又說,李掌柜他是真的喜歡你。
她低著頭,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接過包子轉(zhuǎn)身離開。
就是因為懷孕兩年,才被別人稱為怪胎,連著孫二娘也被人們當成怪人敬而遠之。盡管這家賣的可能是全渭城最好吃的包子,生意卻不甚紅火。
她到底是忘不掉那個人,還是害怕新的人接近啊。那天晚上,李掌柜喝了很多酒,趴在桌上醉醺醺地跟我說。
走了沒多遠,我又被人攔住了。
一個白衣少女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
手中的包子。
我分出一個紙包給她。
一陣風卷殘云后。
她抬起頭繼續(xù)盯著我。
我抖了抖手中那張紙:“沒了,我剛剛吃完了?!?p> 她終于開口了:“我叫陸九兒,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p> 我“哦”了一聲,不以為意,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師父說過,江湖上見面不打自招報上名號的,都是雛兒。
一道劍光在腳邊綻開,地面上被劃出了一寸深淺的劍痕。
她在那笑得花枝亂顫。
回去的路上,她一個勁問東問西和我套近乎,其實我都明白,她只不過想跟著我這個蹭吃蹭住的家伙一起蹭吃蹭住。
你們行走江湖的人身上都不帶銀子么,我很想問她一句。
誒?你也參加武林大會啊。
我點點頭。
你的武器呢?你看,我是一個劍客。她把手中那把劍在我眼前晃了晃。
一個劍客自然喜歡把武器帶在身邊,風度翩翩,既能博得少女尖叫,又能贏得江湖美名。
可我是一個“棒客”。當今江湖,沒有年輕人會喜歡背著一根鐵棒出門,我自然也不是超凡脫俗的那一個。呆會兒回屋讓你看看我的大鐵棒哦,我一個激靈,差點說出心中所想。
哦哦,我也是劍客,出門吃東西,忘了帶。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拿出一張紙在我眼前得意地晃了晃,看到?jīng)],劍榜七十三,本姑娘的大名,陸—九—兒。
哦哦,好厲害啊。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沒有啊,真的很厲害。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王一刀。
哦。然后兩個人開始沉默下來。
氣氛變得有點古怪。
下一秒,她驚跳了起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回到客棧,李掌柜早已滿臉期待地在等我。我努努嘴,那兩個包子給這個小姑娘了,要吃你自個去買吧。
李掌柜臉騰地紅了,露出羞赧的神色,然后又憤憤不平地瞪了陸九兒一眼。
大概是我那師父的情面夠大,即便沒有空余的房間,他還是給我翻出來一卷閑置的竹席。于是當晚陸九兒睡床上,我在靠近房門的地方和衣而睡。
晚上睡不著,走到后院,發(fā)現(xiàn)她在那哼哧哼哧地磨劍。
磨刀霍霍向豬羊。
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我好像沒得罪過你吧。
她沒有抬頭,低聲說,我要殺一個人。
月光下,隱約看到她的眼角閃著淚光。
我按住她的手,說,還是我來吧,我力氣比較大。
于是接下來就是姑娘破涕為笑的聲音,還有我在那撅著屁股哼哧哼哧的磨劍聲。
那天晚上我聽她講了很多故事,猶豫再三,我也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我說,別怕,不只是咱們,就連皇帝都要殺他哩?;实垡獨⒌娜?,能活嗎?
我又說,沒事,我可厲害了,天下第三的大劍客都被我一棍子敲暈了。
陸九兒就在那“格格”的笑,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在想要不要回去把那根鐵棒也拿出來磨一磨。
小刀子?
嗯,我在。
外面有點冷...回去睡覺吧。
好......九兒?
我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她回去,輕輕放在床上。
躺在竹席上,突然沒來由地心煩意亂,我拿過手邊的鐵棍,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著三個黑衣人。
從一回來我就發(fā)現(xiàn),這家客棧未免安靜得有些詭異,所有的蟲鳴聲,呼嚕聲,說夢話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了。
萬籟俱寂,這句古話,在有人的地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那些人都是死人。
我已經(jīng)不能再動了,因為他們?nèi)齻€已經(jīng)鎖定了我,一旦輕舉妄動,等待我的將是毀滅性的雷霆一擊。
這是突然傳來了一陣突兀的鼾聲,我仔細望去,好像是李掌柜的房間。
中間那個黑衣人一擺手,右邊的的黑衣人一閃即逝,鉆進了那個房間。
我眼神冰冷:“魔教的人也想趟這趟渾水么?!?p> 呼嚕聲再度響起,只是那個黑衣人沒有出現(xiàn)。
機會稍縱即逝,我一躍而起,一棍砸向仿佛是領(lǐng)頭的那家伙。
他匆忙用一把短刀抵擋,發(fā)出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另一個黑衣人扔出一個圓球,在空中炸開放出濃密的煙霧。
我正準備再追,李掌柜打開房門,叫住了我。
他手里提著一個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掌柜的提來一桶井水,澆在黑衣人臉上,他一個哆嗦醒了過來。
在他驚恐不安的眼神中,我緩緩開口問了三個問題。
你是誰?
你從哪里來?
你要到哪里去?
原來他們是魔教教主的左右護法,來這里是為了刺探我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話,至少爭取重傷我。當今天下太平,魔教式微,只能指望和武林盟主沆瀣一氣,謀反弒君,力圖能夠在中原立足。
我鄙視地瞥了他一眼,你們魔教的人都這么弱雞么,連一個客棧老板都打不過。剛剛中間那個又矮又猥瑣的貨是你們教主吧。
他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教主......怕我們辦事不力,所以親自跟來,其他房間的人都被我們用迷煙弄暈了。
我松開扣著他脈門的手,說,行了,你走吧。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亮了亮棍子,不走還留這找打啊。
他這才忙不迭地轉(zhuǎn)身離開,還不忘了回頭跟我道謝。
年少時憧憬行走江湖時的刀光劍影和俠肝義膽,真正人在江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部分人還都是普通人,不能開碑裂石也不會飛檐走壁,被人捅一刀子也會疼痛也會流血也會死去,大家都是平平常常庸庸碌碌地活著而已。有肉吃,有酒喝,有經(jīng)歷過的路可以回憶,有快劍,有摯友,就不枉在這江湖上走了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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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掌柜走過來,確認了住店的客人都只是昏迷過去。
天色微白,我打個哈欠回房睡覺,陸九兒蜷著身子,時不時抽動下小鼻子,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做了什么美夢。
接下來的這天,誰也無法阻止我睡覺了。
除了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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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大會如期而至,我和陸九兒在孫二娘那吃過包子和粥,又買了兩個帶去會場。掌柜的昨天晚上就把客棧交給伙計打理,說是來給我們壯壯聲勢。
會場當真是修建得富麗堂皇,兩個六丈方圓的擂臺,足夠兩個江湖一流高手在上面盡情廝殺。
旁邊有一個五丈來高的高臺,下面有重兵守衛(wèi),是專門給皇帝準備的,聽說他老人家昨天晌午入的城,浩浩湯湯,有三百禁軍護送,刺史大人又率親信于城外五十里相迎,比起我來渭城時的陣仗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李掌柜先到一步,所以他大口啃著包子給我們講述所見所聞,我突然注意到他竟然煞有其事地佩了劍。
這次的武林大會,名義上是劉謀年老體衰,想要藉此選出下一任武林盟主,因而有很多武林高手慕名而來。而我來此的目的只是為了和高手過招,來驗證一下自己這劍榜第一是不是徒有虛名,固然即便贏得第一也不意味著武功天下第一,但也好歹有個參照。不過現(xiàn)在多了另一個目的,好像比贏下這場大會更難。
這十年來,朝廷和江湖的關(guān)系越來越密切,也正是靠著這層關(guān)系,劉謀才從一個有名無實的精神領(lǐng)袖,成為了真正執(zhí)掌江湖半邊天的武道巨擘。
江湖的老大當夠了,現(xiàn)在想要這江山了么。
陸九兒和我被分到了不同的擂臺,拿著剛剛分發(fā)下來的小木牌,我們走向各自的場地。
側(cè)身而過的瞬間,我輕聲說,別太拼命。
陸九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主事的人在那喊著人的名字,被叫到的家伙就拿著號牌上去搏斗,掉出場外或者認輸作負,生死不論。
沒有遇到太棘手的人,我用鐵棍隨意劈掃兩下,他們就飛出了場外,或者倒在地上哀號著認輸。
當然敲腦袋的事我是不敢做的。
轉(zhuǎn)眼日頭已過半,兩處擂臺分別決出四人,我和陸九兒都在其中,下午再戰(zhàn)。
遠遠地還看到了一個熟人——蘇唐的身影,還沒等我來得及打招呼,他就被人流簇擁著走向了遠處。
李掌柜走過來,復盤了陸九兒打的幾場,指出了其中的得失與改進方法,陸九兒聽得頻頻點頭,再看向李掌柜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了一種崇拜。
我問,我呢,你還沒說我呢。
李掌柜漠然地背過身去,抬頭看天:“我沒看?!?p> 一個身披黑色輕甲的侍衛(wèi)走到身前,面無表情地說:“你就是王一刀?那邊那位想要見見你。”然后轉(zhuǎn)身就走。
我一言不發(fā),用眼神制止了要拔劍的陸九兒,提上棍子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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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臨近大會開場,我才回來。
直到這時候,下面擠得水泄不通圍觀的江湖人士,才開始注意起我來。
一個用棍子的劍客,一個看名字就知道他不用劍的劍客。
沒有人敢出言嘲笑,只有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
只因為我是天下第一。
又毫無懸念地贏下一局,對面是一位用槍的高手,在第三十七招的時候,我崩斷了他的槍桿,其中半截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臉上,當場昏迷不醒。
另一個人也很快分出了勝負,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聽說他是劉謀中意的下一任接班人——宋無吉。
雖然我知道那只是個幌子。
站在場間,他極有禮貌地拱手作揖:“世人皆知當今圣上尚武,王兄此后必是魚龍入水,大有可為啊?!蔽移ばθ獠恍Γ骸吧購U話,快開打吧。”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怨毒和狠意。
幾息之間,兩人已經(jīng)互遞了七八招,他手持一柄特制的鐵骨折扇,進退之間,瀟灑之極。
我抓到機會,一棍橫掃面門,被格擋之后,不退反進,直接撞入懷中,頓時撞得他倒飛出去。他穩(wěn)住身形,又躍到我身邊,自交手以來第一次開扇。
在山上的時候,上午砍柴,下午讀書。
南疆有奇扇,扇中藏毒名蝕骨,草木遇之即枯,人獸觸之皆腐。
宋無吉再次揮扇,一股粉色氣息襲面而來,我心中騰起一股無明業(yè)火,也不躲避,一棍子砸下去,棍風竟是卷著毒煙砸向了他。
“你用的竟然是鐵棍?”這是宋無吉扇骨折斷中毒昏迷前說的最后一句沒人聽懂的話。
眼前一晃,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身前,以極快的手法點了宋無吉幾處穴道,并運功助他服下解藥。下臺的時候,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這人必是劉謀無疑!
休息了半刻鐘,那邊的爭斗也落下帷幕。
不出意外,陸九兒輸給了蘇唐。
我急切地走過去,看她有沒有受傷。
蘇唐終歸是劍道前輩,只是用劍氣逼得陸九兒離開了擂臺。
鑼聲響起,該我上臺了。
“我認輸?!碧K唐坦然地說。
下面的人群開始起哄起來,本應(yīng)是最精彩的決賽,連聲屁響都沒聽到就結(jié)束了?
蘇唐看著詫異的我,滿臉笑意。
“我來此地,就是為了印證劍道,奈何幼時生過惡疾,頭部經(jīng)絡(luò)阻塞不通,廣求名醫(yī)終不得愈,百尺竿頭難以更進一步。幸得前輩賜劍,如當頭棒喝,蘇某當即茅塞頓開,劍道一途,又展開了新的畫卷。之所以多此一舉再來參會,只是為了當面謝過傳道授業(yè)之恩也。”
“那就......真不打啦?”我還有點沒回過神。
“嗯?!彼⑽⒁恍?,轉(zhuǎn)身走下臺去。
“安靜?!甭曇舨淮?,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而且隱隱有一種壓迫感,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劉謀飛上擂臺。
“介于這次決賽有人棄權(quán),我將親自和勝者交手,視情況來決定他有無資格。陛下,您看如何???”他歪著頭,看向十丈外的高臺。
一個同樣不失渾厚的聲音傳來:“呵呵,好啊,朕——準了!”
劉謀說:“好,那就——”
我不留情面地打斷了他:“慢著,我還沒說話呢?!?p>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同意?!?p> ---------------------------------------------
走到房門口,兩個持刀護衛(wèi)攔住我,禁止帶武器入內(nèi)。
我轉(zhuǎn)身便要走。
“無妨,讓他進來?!?p> 進去之后,我抱拳行了個禮。
旁邊侍衛(wèi)大怒,就要揮刀斬我:“大膽狂徒,見了陛下還不下跪。”
一個略顯富態(tài)的中年人擺手制止了他,笑著說:“你是劍中皇帝,見朕自然不必多禮。”
“你幫朕殺一個人,朕送你一整座武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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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謀看著我,意態(tài)閑適地開口:“你想殺我?!?p> “沒怎么殺過人的人,往往很難控制自己的殺氣。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想殺我?”
他朝我邁出了第一步。
“以及,你憑什么殺我?”
他遙遙一拳擊出,目標卻不是我。
轟隆一聲,皇帝的那座高臺,垮了。
人群作鳥獸散,但仍是有幾十個武林高手,沖著倒塌的高臺而去。
會場的防御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了漏洞,上百個黑袍人悄悄潛入,為首一人更是化作黑虹,直奔我而來。
劉謀放聲大笑:“宗主,從此我主江山,你統(tǒng)江湖!”
就算我再自負,也不可能覺得自己能同時面對武林盟主和魔宗宗主兩大當世頂尖高手。
沒人能捕捉到掛在天邊的彩虹,此時此刻,又有誰能攔下這當世第一的魔頭呢。
掌柜的沖我笑了一笑,然后就有一道黑虹落了地。
剛剛那道劍光劃裂了天空。
北方有劍起,談笑偃飛虹。醉游八萬里,醒時斬天龍。
上百個黑袍人全部聚集過來。
青蓮劍仙李逸白,一人一劍,獨戰(zhàn)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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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臺附近除了李逸白,還有蘇唐和陸九兒,在一群江湖人士中奮力廝殺。
高臺那邊十分混亂,但是那名黑甲侍衛(wèi)武功極高,再加上層層疊疊的鐵甲士兵,暫時可保無虞。
在我們看不到的演武場之外,刺史大人也帶兵與劉謀的私軍展開了廝殺,雖然數(shù)量遠勝之,戰(zhàn)況卻膠著不下。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劉謀,你可還記得十年前?”
劉謀沉思了幾秒,突然大笑:“十年前那幫廢物沒能斬草除根,想不到竟讓你成長到這般田地。也罷,那我就送你下去陪你爹娘吧!”
一拳一棍相交,發(fā)出巨大的金鐵交鳴之聲,周圍修為較淺之人,直接腿腳發(fā)軟無法站穩(wěn)。
當今天下是劍的盛世,就連天機閣出的榜單,也單獨把劍列出來,成為一個劍榜。
多年以來,很多人都會好奇武榜第一和劍榜第一到底誰更強,但遺憾的是,他們的魁首,從未交手過。
真正對上劉謀,我才明白為什么師父讓我練了九年力劈華山。
你自不動如山,那我就來開山!
一直舉重若輕的我,第二次真正在這棍子上用力。上一次,還是在對上李逸白的時候。
五十招之后,劉謀的化元護體神功已經(jīng)搖搖欲墜,而我身中兩拳一腳,不知道斷了三根還是五根肋骨。
我在劉謀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憚,他對我動了必殺之心!
一個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全力一劍刺出,正中后心。
劉謀僵硬地回過頭,詭異地笑了:“這個不認識,這些年殺的人太多了?!?p> 他往后輕輕退了一步。
那一劍離他的后心尚有一指的距離,就寸寸斷裂,陸九兒的虎口鮮血直流。
她扔掉手中的劍柄,又抽出一把短匕。
我怒吼著揮舞著棍子沖上來,毫無章法地亂砸。
“滾!”劉謀一拳隔空揮出,九兒飛出七八丈遠,生死不知。
“九兒!”我已經(jīng)紅了眼睛,卻又被一腳踢飛了出去。
我掙扎著爬起來,劉謀有意放緩腳步,慢慢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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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在床邊,師父安靜地躺了一天半,突然開口說話了。
“徒兒啊,咱們劍客不比刀客注重殺伐,劍之一途,要么沽名釣譽,要么修身養(yǎng)性,斷然沒有路遇不平便拔劍相助的道理。”
“看誰不順眼的話,你就拿這根鐵棒子,狠狠地抽他丫的。”
老人又嘆了口氣,說:“要是實在忍不住的話,你就全當我在放屁吧?!?p> “我記住了,師父?!?p> “師父?!?p> “師父?”
“師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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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代劍圣天機子,錯手誤殺戀人后,以熔融玄鐵封劍,劍名五十州。
我望向被黑影重重包圍的李逸白,輕聲說了一句:“謝前輩賜劍?!?p> 用力地握住那根鐵棍,猛地一拔。
一劍光寒五十州。
......
謀反首惡武林盟主劉謀,伏誅。
魔宗宗主被李逸白當場斬殺。
所有黨羽,斬立決。
天子無礙。
我背著鐵劍,抱著陸九兒,緩緩離開。
一群鐵甲衛(wèi)兵圍住了我們。
我轉(zhuǎn)身看向身后。
一個身著龍袍的中年男子苦笑著說:“你不當這個武林盟主的話,朕不放心。”
我沒說話,繼續(xù)往前走。
“罷了罷了,”他無奈地屏退衛(wèi)兵,“朕是真的怕這大好頭顱,哪天被誰給摘了去啊?!?p> 李逸白認真行禮:“謝皇上?!?p> -------------------------------------------------
“真不開客棧了?”我去的時候,他正在收拾東西,客棧也掛上了新的牌匾。
“嗯,不開了?!?p> “等她的傷好些了,我就帶她回山上。”
“好好待她?!?p> 李逸白做成了這輩子都沒做過的大事。
那天早晨他自己去買的包子。
“二娘,你當我婆娘不當?”
從此街頭少了個孫二娘。
江湖上少了個青蓮郎。
------------一個并沒有必要看的用來賣萌的后記--------------------
武林改朝換代已經(jīng)十年了。
十年前我撿了個便宜兒子回來。
回去的時候看見道旁有個哇哇大哭的嬰兒。
我輕輕跳下去,把他抱到馬車上。
得,有個昏迷不醒的婆娘,再加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我啊,估計這幾年別想消停了。
“喂,王陸飛,你長大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看著山外,舉起緊握著的拳頭:“我要去大海,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海賊!”
“賊哈哈哈哈…那樣的話你可還要繼續(xù)加油哦?!?p> 小木屋里,突然傳來了某人碰到頭的痛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