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著墻角,手心里有密密的汗。
聽到那句輕佻的話,她的心,隨之猛烈跳動了一下。
巷子里,女生又對他說了什么,林渝沒有聽,之后他們的談話她都沒有聽,又是一陣風,柳絮紛飛,耳朵后面更癢了。
纏綿,還在繼續(xù)。
霞光流彩,夜幕將至。
整條街上沒有裝路燈,亮著的,是各家發(fā)廊店門口的轉花筒燈,紅白藍的色調,悠悠的轉著。
已經(jīng)有女人在店門口坐著了,紅唇烈焰,頭發(fā)蓬亂,惺忪的眼睛剛睡醒的模樣,略微臃腫的腿上是殘破的黑色絲襪,昏黃的暮色里,她們守在門前,等待今天的第一位顧客。
林渝回來的時候,有人跟她打招呼,是鄰著林西廂隔壁發(fā)廊店的女人,認識的人都叫她媚娘,當然,還有其他上不得臺面的稱呼。
“阿渝啊,”這條街上的人都這么叫她,媚娘也愛抽煙,青煙裊裊,看人的眼神都帶著迷離。
“你知道你姨今天接了多少個嗎?”
“我不知道?!绷钟寤卮鹬?p> “也對,她肯定不在你面做……”食指彈落煙灰,媚娘很瘦,衣服總是松松垮垮的,只是輕微的動作,衣領就會從右肩滑落,露出的脖頸青紫一片。
林渝抿唇收回目光,聲音淡淡的:“白天我出去了,所以不知道。”
媚娘笑了:“她可不管白天黑夜,接活接得跟不要命一樣……”
一句話,聽不出好壞。
林渝不再停留,林西廂不喜歡她和這條街上的人有過多的交流,好像在林西廂眼里,林渝本來就是和她們不一樣的。
可實際上,她一點也不在乎這些。
店門前,林西廂還是那身裝束,她在清洗下午收拾出來的那些毛巾。
女人頭上的發(fā)繩已經(jīng)很松了,隨著她手上摩擦搓衣板的動作,隨意盤起的發(fā)型漸漸松散了下來,她的頭發(fā)不算長,但還是灑了滿肩。
林渝快走到林西廂背后的時候,她也沒有回頭。
“買到了?”
她問的是藥膏的事。
“嗯,買到了?!?p> 洗完的毛巾已經(jīng)掛了起來,暗青色的一排,像駐足的烏鴉。
“自己對著鏡子去抹……”林西廂說著,抬起濕漉漉的手將遮擋視線的碎發(fā)順到一邊,幾番動作下,鬢間也濕了大半。
“我?guī)湍惆伞!?p> 尾音未落,手已經(jīng)替女人把凌亂的發(fā)絲理順,纖細的十指成了最溫柔的梳齒,林西廂的發(fā)質很好,雖然亂,卻沒有打結。
漂亮的發(fā)髻綰好,固定其間的是那根牡丹木簪。
“好了?!痹捓镉袩o法掩飾的愉悅,林渝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
林西廂沒有說什么,只轉身站起來,她拉了女孩的手,也不吭聲,開了水龍頭幫她洗凈雙手,嘴中低喃:“臟死了?!?p> 水是冰涼的,沖刷著指尖,是冷絲絲的麻。
看著掌心的水花,和女人沾滿泡沫的手,林渝沉了眸色。
明明,一點也不臟。
……
天色更暗一點的時候,街上的人才多了起來,除了有下工地的瓦匠,游手好閑的年輕人,還有零零散散的小吃車攤,總之,一入夜,都出來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街上多了一批穿著紅白校服的團體,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這條街上出現(xiàn),為首的,是不同于所有人的貴氣,桀驁的少年。
他還是下午剛來到江鎮(zhèn)時的裝扮,黑色的褲子,深色的外套,里面是米白的襯衫內搭,脖子上,是一條松松垮垮的領帶,不像是便服,更像是某個學校校服,還是高定的那種。
他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像個頭目。
“這就是你們這兒……最熱鬧的地方?”
輕蔑的語氣,傲得不行,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模樣,真的很欠揍。
可沒人敢揍他,為什么?因為他有錢,身后的人之所以把他帶到這里,也是因為時佑安給了他們一沓鈔票,只因他說想找一個熱鬧的地方玩一玩。
“整個江鎮(zhèn),沒什么地方比這里更熱鬧了!”男生人高馬大,寬松的校服都被他撐的鼓鼓的。
時佑安懶懶的掃視街頭,確實,人夠多,油煙氣也重,配得上“熱鬧”這個詞……
“小朋友們,這里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哦~”
媚娘的聲音簡直和她本人一樣,又媚又妖。
時佑安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女人倚在門框上的樣子像一條沒有骨架的蛇,風塵的艷麗,他一眼就懂了。
語氣輕描淡寫般的:“那姐姐告訴我,我該去哪里呢?”
媚娘真的是被這聲“姐姐”取悅到了,她扭著腰身一步步朝那群少年靠近,有幾個沒見過這樣的,竟往后退了退。
附近的發(fā)廊門口也坐了人,她們注視著這邊的情況,看到那群被嚇得腿軟的小男孩,嬌軟的笑聲此起彼伏,皆是揶揄:
“媚娘,你可別把人家小弟弟嚇著了!”
“我可不會嚇著他,”秀麗的手指夾著煙,看著時佑安的眼神風情萬種,“這樣漂亮的弟弟,我疼他還來不及呢~”
時佑安泰然自若地接受女人的調戲,忽然發(fā)覺,他對這個地方開始有一點點感興趣了。
“都可以給人家當媽了,還姐姐弟弟的,惡不惡心……”
媚娘不回頭都知道冷嘲熱諷的人是林西廂,她熟稔地掐滅手里的煙,聲音抬高了些:“我樂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干我們這行的就沒打算把心思藏著掖著,能和好看的做,誰有心情接丑的活兒?”
“也是,”女人稍稍回頭對上林西廂的眼睛,陰陽怪氣的調調,“有這么好的貨色,你肯定要留給你們家阿渝的嘛~”
屋子里看書的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翻書頁的手頓了一下,只是片刻,然后繼續(xù)若無其事。
“媚狐貍!”
林西廂叫了這個別名,媚娘就知道她生氣了,但這兩個女人從來不會真的吵起來,她重新將視線放到時佑安身上,這個男孩身上的氣質真的很容易讓異性沉淪。
“弟弟要不要到姐姐的店里玩一玩?”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時佑安嘴角有很淡很淡的笑,他的興致也上來了:“那姐姐店里都有什么呢?”
“你姐姐我開的是發(fā)廊,當然不是理發(fā)就是‘洗頭’咯~”
“兩者有什么不一樣嗎?”
“這個嘛~”媚娘笑得花枝亂顫,肩頭的衣服又滑了下去,她緩了口氣才繼續(xù),“理發(fā)就是字面意思,‘洗頭’的話……”
“這要看弟弟,要洗哪里的頭了……”
她湊近他的耳畔,時佑安也沒有后退,女人壓低的聲音更有一種情調。
林西廂被媚娘身上矯揉造作的勁兒惡心得不行,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側頭朝屋內喊了一聲:
“阿渝!出來收毛巾!你沒聞到外面已經(jīng)騷氣沖天了嘛!”
纖細的手合書放下,沙沙的音色帶了一絲無奈。
“知道了?!?p> 兩人的交匯,大約是從這里開始的,又好像不是。
時佑安也快忘了第一次見到林渝的心情,只記得滿目的霓虹,整條街的喧鬧,鼻腔里的油煙氣……
還有女人香。
一大盒薯片
感謝“朕的后宮有三千小說”送的紅豆鴨~謝謝你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