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聽著趙文振毫無人性的笑聲,只能將怨氣發(fā)在馬身上,官道兩旁的樹木飛速的在馬車兩旁掠過。
夕陽照在老董的臉上,有些紅黑的皮膚發(fā)著光,急著趕路不光是為了發(fā)泄怒氣,天馬上快黑了,他可不想再在野地里過夜,他沒有趙文振的閑情雅致,只想著趕快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吁”
老董勒住馬,一日近兩百里的路,此時的馬,腿抖如糠篩,豆粒一般的汗水順著馬背潸潸而下,嘴里不停的喘著長氣,老董下了馬車伸了伸老腰,今晚的住處算是有著落了。
前方的官道分出一條岔道,岔道口立著一塊老榆木門板,門板已經(jīng)被雨水泡爛,歪歪扭扭的寫著三個字“居安村”。
站在此處看不見村子是什么樣,岔道旁全是十來米高的青松,一直蔓延開去,老董想,不管怎么樣,也算是個村落,幾間破房還是有的,今日在那酒館,自己是一口吃的都沒有撈著,趕了一日的路,肚子早已經(jīng)咕咕的叫了,等了半天也不見趙文振下來,老董才想起,這一路來馬車的速度太快,少爺不會顛了出去?再想到趙文振早上吐得黑天摸地,不禁心驚起來。
跳上馬車,拉開車篷前的簾子,只見趙文振一只腳搭在車窗上,一個大字擺開,打著呼嚕,見趙文振完好無損,老董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搖了搖趙文振道:“少爺,居安村到了”
趙文振迷迷糊糊的醒來,揉了揉眼睛,“啊,到了”
扶著窗戶起身,骨頭像散架了一般,發(fā)出一連串的響聲,自己不知怎么的,笑著笑著就睡著了,難道是笑累了?
剛剛醒來的趙文振還不太清醒,搖搖晃晃的走在去往居安村的岔道上,老董拉著馬車走在后面。
趙文振看著眼前的環(huán)境,開始對居安村期待起來,這一條岔道雖只容得下一輛馬車,但兩旁的樹木蔥擁,算是一條曲徑,更顯的這居安村如挑花源一般的存在。
行了數(shù)十步,眼前豁然開朗,沒有了樹木的遮擋,光線變得亮起來,前面一片寬闊的空地。
“有人來了”
一個小女孩率先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到來,嘴里喊著,跑向遠處火堆旁光著膀子的男人。
小女孩的聲音不大,但是音調(diào)極高,頓時數(shù)十個光著膀子的男人立了起來,火焰映照下又有數(shù)十個女人,一時間百來雙眼睛盯著自己。
趙文振看著眼前的這幅場景,心想“難道又穿越了?”
他期待的挑花源式的居安村,并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只有幾十個用縫著補丁的布,搭建的帳篷,擠滿了這里的土地,帳篷前都生著一堆火,火上炙烤著一個熏的發(fā)黑的罐子,罐口煙熏不到的地方,還能分辨出它是一只陶罐。
趙文振回頭看了看,老董和馬車都在,那就說明自己不是穿越,但是這幾十個光著膀子的男人,流露出生人勿進的眼神,讓他害怕。
舉起雙手,表達自己沒有絲毫惡意,盡量用溫潤和氣的語氣說道:“各位,我們是路過此地,本想來貴村借宿一晚,看樣子不太方便,我們馬上走”
下意識的退了兩步,手伸向背后,向老董做了個動作,一有不對,就準備馬上跑路。
沒有人說話,趙文振聽著火堆中干柴燒裂的聲音,和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不禁想起自己看過的,食人族記錄片,心里暗罵“大爺?shù)?,王大嘴別讓我再碰見你”
趙文振在心里將王大嘴的家人問候了一遍,腳步輕輕的往后退著。
就在他準備要跳上馬車時,那站起來的幾十個光膀子男人,又蹲了下去,女人收回了目光,攪動著陶罐。
“公子,要借宿怕是沒有多余的帳篷給你們住,不過空地倒是有一些,要是不介意,就在那邊住下”
一個精神的老頭站了起來,用手里的拐杖指著自己帳篷旁邊的一處空地說著。
趙文振停下了后退的腳步,有些猶豫,地圖上這方圓百里之內(nèi),也再沒有驛站,若是不住在這里另尋他地也是野地,看著老頭的模樣,倒是和剛才那些人不同,身上穿著補滿大塊補丁的衣服,頭發(fā)花白,但卻整齊的梳在一起,用一根樹枝別著。
剛才說話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拉住趙文振的手,說道:“哥哥,來吧,我剛煮了菜湯,我和爺爺還沒有吃呢,你們也來嘗嘗”
這小女孩生的巧玲可愛,看個子應(yīng)該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明顯是大人的,用一根粗布腰帶捆著,將整個身子都罩在下面,略顯臃腫。
如此,趙文振只能跟著小女孩,走向他們的帳篷。
路過幾處帳篷,有的陶罐中飄出肉香,有的清清淡淡,像是只煮了青菜,他看到那些飄出肉香的火堆旁,往往蹲著一個男人,煮菜的要不就是一個女人,或是帶著孩子,或是像小女孩這般,爺孫組合。
這不是食人族,是流民。
趙文振的心放了下來,不用再為自己的性命擔(dān)憂。
“老丈”
趙文振像老頭行了一禮,坐在了火堆旁的石頭上。
老頭盯著趙文振看了一會,面帶笑意,問道:“公子是從何處來?”
“老丈,叫我小趙就好,我是從青州過來的”
“哦,青州,老頭子年輕的時候有幸去過一次,是個好地方啊”
老丈臉上充滿遐想,回憶著往事,又看了看用衣角擦著缺口黑陶碗的孫女嘆了口氣。
“造化弄人哦,這輩子是沒有希望再去了”
趙文振聽著老人的話心中感慨,不禁想起自己家鄉(xiāng)的老人,時常在太陽底下一曬就是半天,現(xiàn)在想想,真是過去皆是回憶,眼前盡是遺憾。
“我看老丈,氣質(zhì)不同,不知怎也流落到此處?”
“那有什么氣質(zhì),早年間中了鄉(xiāng)試,奈何家中苦寒,無力再攻讀詩書,幾畝薄田到也能糊口,不料土匪洗劫村子,孩子的父母都被殺了,房屋燒毀,無奈只能拖著殘軀,帶著孫女逃命”
不想這老丈中過鄉(xiāng)試,鄉(xiāng)試一過便有資格參加州試,過了州試就算考不上進士,也能混個不錯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