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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寄錦書來

楔子—兩行清淚

何寄錦書來 叁涂 2057 2020-03-30 21:15:19

  “喂,急救中心嗎?”

  “江邊大道這發(fā)生了車禍,你們快來”

  急救中心的電話中傳來急切的聲音,沒等工作人員問清楚具體位置,電話那端就傳來了忙音。

  江邊大道一輛帶腳踏的電動車,四分五裂的倒在潮濕的路面上,從鋼構(gòu)的骨架還能辨認出它原有的形狀。

  十米遠處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三個人,皮鞋和水泥路面的撞擊聲靠近著躺在地上的他。

  “小子,今天是最后期限”

  “今天要是再還不上,老子要了你的小命”

  被煙酒浸透的中年男聲,跋扈的說著慣用話語,躺在地上的他像沒有聽見這話一般,男子惱怒,用腳將弓著身子的他踢翻過來。

  “不是讓你撞輕點嗎?”

  司機光禿禿的頭上傳來一聲脆響,眼前的一幕不用多想就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快走”

  汽車引擎的聲音沿著江邊大道遠去。

  江邊大道是開發(fā)區(qū)的一條水泥路,這里平常就只有在工地干活的工人走,此時已是晚上十點,更是沒有人,就是這條四米寬的水泥路,也是為了運送建筑材料才修的。

  至于江邊大道的名字,是從路邊架設(shè)的那張規(guī)劃圖上來的。

  他身上那件洗的發(fā)白的牛仔襯衫已經(jīng)被血水浸透,在昏黃的路燈下變成了黑色,剛下過雨的路面帶著水泥特有的氣味,混合著血腥氣,沖擊著他的鼻腔。

  疼痛從胸部傳來,刺激著神經(jīng),在碰撞的瞬間他的胸部前沖頂在了車把上,胸骨已經(jīng)斷裂凹陷,他努力的想要站起來,但是使出全身的力氣,只能使右手的食指勾動一下,隨之而來的就是更加劇烈的疼痛。

  “我這是要死了嗎?”

  嘴唇微碰,細若蚊聲,兩行清淚混合著從額頭流下的血液滴到水泥路面上。

  “為什么?”

  他不甘,無聲的怒吼之后,帶來的是劇烈的咳嗽,和夾雜著內(nèi)臟的血塊。

  三個月前,他剛送走了含辛茹苦養(yǎng)大自己的母親,死亡又再次降臨在他的身上,他不甘心。

  呼吸變得困難,在這世上二十五年的一幕幕,從他的腦中閃現(xiàn)。

  考古專業(yè)畢業(yè)的他,在畢業(yè)后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就做起了淘寶撿漏的行當,可是這撿漏撿漏,是徹底將本就不富裕的家撿了個底漏。

  本以為憑著自己在學校學的專業(yè)知識,在舊貨市場上能夠混的風生水起,沒想到第一次尋貨就好好的給他上了一課。

  他低估了作假人的水平,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沒有別的生存技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了撿漏上,可是撿漏也是需要成本的,沒有資金來源的他想到了高利貸。

  此時想來,從自己手伸向高利貸的那刻就已經(jīng)踏入了深淵。

  進出舊貨市場幾百次,他練就了一定的眼力,小漏也撿了好幾次,但是這些收益都用來還借的高利貸了。

  三月前,他終于迎來了翻身的機會,一件西周時的青銅器,引起了馬強的注意,馬強有八成的把握這件青銅器是真的。

  他再次向高利貸伸出了手,而數(shù)額比前幾次加起來都要大,原本高利貸公司是不借給他的,但他保證這次連本帶利將所有的都還上,還偷偷的將家里的房產(chǎn)證拿來做了抵押。

  事實證明他這次的確沒有看走眼,青銅器是真的,賣掉的話除了還債還能多出不少。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翻身的時候,上天開了一個玩笑,他的母親病了。

  家庭的拮據(jù)有病只能硬扛著,這次是扛不住了,他母親倒下了。

  站在病房外,攥著病危通知單,內(nèi)心陷入糾結(jié),高額的手術(shù)費讓他翻身的希望再次破滅。

  盡管花了所有的錢,還是沒有挽回母親的生命,當初醫(yī)生告訴他,你母親的病拖得太久,就算做了手術(shù),生存下來的希望也不大。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就算知道如此,哪怕有一線的希望他還是要救。

  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人,在承受喪母的悲痛下,被催債逼到走投無路。

  幾間平房的玻璃已經(jīng)沒有一塊是完整的,每到深夜,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驚嚇中睜開。

  借不到錢的他只能到工地干點散工,淘來一輛不知道幾手的電動車,勉強能將他拉到工地再拉回家。

  可是高利貸公司怎么肯就此放過他,想拿家人威脅,可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只能讓他受點皮肉之苦來催債。

  工地干散工掙的錢,根本就趕不上利息翻滾,更別說那數(shù)目極大的本金了。

  他受的皮肉之苦也越來越重,直到這次。

  五月的天氣,已經(jīng)沒有了寒氣,可此時的他卻感到格外的冷,來自靈魂深處的冷。

  想到了那個自己三歲時,扔下自己和母親,說要去下海經(jīng)商,讓他們等著過好日子的男人。

  他曾經(jīng)恨過,但當他一事無成時就不恨了,他想如果是自己可能也會這么做。

  歲月將那個男人的身影沖刷的有點模糊,可能男人的誓言都是如此的不可靠,自己也曾立誓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可到頭來呢?

  上學時沒來得及表白的那個女孩,不久前發(fā)來信息,說想來自己的城市發(fā)展,還說想離他近一點,可是家境帶來的自卑感,讓他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話。

  撞他的那輛黑色轎車,已經(jīng)逃逸了,他認識那輛車,車上的人不只一次的找過自己。

  偶爾駛過的車輛將電動車的殘渣碾起,變成更碎的碎片,遠處急救車呼嘯而來。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知道自己救不活了,胸部被電動車把頂出的窟窿已經(jīng)將自己掏空。

  他流的血太多了,臉上沒有被血遮住的地方,變得越來越蒼白。

  眼皮變得沉重起來,像壓了什么東西。

  一個帶著安全帽的男子向在現(xiàn)場的警察說著什么。

  “我打樁下班晚,走到這里就發(fā)現(xiàn)了他,流了好多血哦……”

  語句中充斥著方言的味道。

  “你為什么掛了電話?還關(guān)機?”

  “我不是關(guān)機,是手機沒得電了,我也不敢過去,只能等你們來”

  “有沒有看見肇事車輛?”

  “沒得”

  ……

  

叁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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