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鋒一出現(xiàn),現(xiàn)場一片嘩然。
整個場面,像是煮沸了水似的,幾乎每個人都在騷動的邊緣。
“啪——”
一枚雞蛋忽然從人群里飛出來,徑直沖向無鋒,撞到那面防御壁壘。雞蛋一下破碎,蛋黃沿著壁壘流淌下來。
“滾回你的城堡!”有人高喊。
這句話成了導(dǎo)火索,登時引爆全場。
一枚又一枚雞蛋,扔向無鋒,萬箭齊發(fā)似的,密密麻麻,占據(jù)了半邊天空。
霎時間,那面壁壘沾滿了蛋黃和蛋清。
“滾回你的城堡!”
“滾回你的城堡!”
“滾回你的城堡!”
……
呼聲越來越高,壓過了風(fēng)的嗚嗚聲。
面對他們的憤怒,無鋒唰一下跳到車頂,張開雙臂,微笑著俯視這群賤民。
一群蝗蟲!
所到之處,一片烏煙瘴氣。
不過,這樣才好,把混亂帶進(jìn)其他帝國。
無鋒那睥睨于世的姿態(tài),像極了散播混亂的惡魔,人間越亂,越享受。
“我的公主,難道國王沒有向他們秘靈塔求援?”刀塵忍不住詢問。
萊恩公國的四個鄰國,伊凡、維京、波頓和東辰,他們估計正忙著打麻將呢,看上家,卡下家,盯對家,哪有閑心出兵支援。
任何單方面的支援,都會被視作陰謀。
拋開這四個,目前有能力化解的,只剩秘靈塔和星辰會這兩大跨國民間勢力。
恰巧的是,萊恩公國就有秘靈塔的分部。
而無鋒正是這個分部首領(lǐng)的獨子。
無與倫比的身份,連萊恩公國的國王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更讓他橫行作惡,無所忌憚,燒、殺、搶、虐,樣樣精通。
人送諢號——血蘑菇。
“沒有!”
艾米莉緊抿著嘴,直直盯著無鋒,目光中寫滿了恨意:“他們就是一群強(qiáng)盜!”
好有怨念的女孩!
刀塵渾身一哆嗦,追問她:“難道他們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條件?”
一聽到這問題,艾米莉登時把臉一轉(zhuǎn),兇兇地瞪著刀塵,那雙藍(lán)眼眸里燃著火花。
我的媽媽,好可怕!
瞪得刀塵渾身又一哆嗦,腳不知為什么突然有點發(fā)軟,直教人獻(xiàn)出雙膝。
可他天生賤命,笑嘻嘻再問:“他們提出的條件跟你有關(guān)?所以你就偷跑了出來?”
“好啰嗦,好啰嗦,好啰嗦……”
艾米莉死命捂住耳朵,連連搖頭,一副“不說不說就是不說”的倔樣。
可答案不重要了。
她的動作神態(tài),已經(jīng)告訴了刀塵。
“我的公主,我會幫你的?!?p> “你幫我什么?”艾米莉撲閃撲閃著那雙藍(lán)眼眸,透著疑惑。
“幫你揍他!”
刀塵望著無鋒,語氣平淡地說:“就當(dāng)這次是我額外向你支付的船票錢?!?p> “就你?”
“就我!”
“它可是能捕捉你的誓言,完成不了,你是要死的?!卑桌蚧瘟嘶斡沂质滞?。
“放心,我沒忘記。”
“別逞強(qiáng)了!你不是我心目中的騎士,無論你怎么討好我,我都對你沒感覺的?!?p> 刀塵一臉懵:“啥?”
“我哥說,一個男孩愿意為我做任何事,那他就是喜歡我,想要追求我?!?p> “然后呢?”
“你,我說的就是你??!”
刀塵額頭登時掛滿了黑線,凌亂之極。
喜歡這么一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公主?
才不呢!
他可是很專一的。
無論穿越之前,還是穿越之后,他都喜歡那種一只手剛剛掌控的感覺。
刀塵不著痕跡地偷瞄了一眼艾米莉的胸口,眉頭微微一蹙,連連擺頭,嘖了一聲。
“小子,把東西還我!”
一個陰沉的男聲,忽然從刀塵的后面,鉆進(jìn)他的耳朵。緊接著,便察覺到一把刀刃,緊緊抵住他的后背。
刀尖很鋒利,也很冰涼。
“你還敢找我要?!”
刀塵不用回頭,就知道這人是誰。
——偷公主項鏈的竊賊,尖腦袋男人,沒想到還能找到他,有點能耐啊。
“明明是我的,怎么不敢要!”
“呵,萊恩之心居然是你的?!真他娘好笑,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什么?
知道它是真的?
尖腦袋男人喉頭不由滾動,故作鎮(zhèn)定,向前頂了頂?shù)度校骸笆裁垂菲ㄈR恩之心!那是我買的玻璃仿品,給我女兒的生日禮物!”
“作為公主的貼身侍衛(wèi),我豈能認(rèn)不出真假?兄弟,你太小瞧我了吧?!?p> “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騙人的!”尖腦袋男人聲音微顫,似有驚恐之意。
“盡管試試!”
此話一說出來,刀塵的氣場立時起了變化,就像一名拔出了劍的騎士,一改彬彬有禮,殺意一股腦兒撲向尖腦袋男人。
“你……”
尖腦袋男人頓時無話可說,眼珠亂轉(zhuǎn),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滿面惶恐。
刀塵也不說話,而是在等待,等待他心中的惶恐發(fā)酵,直到他主動投降。
風(fēng)停了。
氣氛變得粘稠和壓抑,能滴出水似的。
艾米莉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這一變化,趕緊把臉轉(zhuǎn)向刀塵,看著他。
只見刀塵一臉肅殺的神情,嚇得她臉蛋一下蒼白,急忙開口阻攔:
“喂,你別沖動啊,你真不是他的對手!我不要你去揍他,你還要護(hù)送我呢!”
由于視角緣故,艾米莉看不見尖腦袋男人,更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以為刀塵被她的話刺激了,想要一展男子氣概,去狠狠揍一頓無鋒,證明自己的真心。
可她忘了改變自己的聲音。
用的還是女聲。
顯得又急躁,又關(guān)切,聲音嬌柔動聽。
糟糕!
刀塵在心里大呼,壞事。
果不其然,尖腦袋男人眼眸里面的決絕之意,霎時飛迸出來,越演越烈。
怒從心頭起。
惡向膽邊生。
尖腦袋男人驀地一下調(diào)轉(zhuǎn)刀尖,一個大步逼近,撲向艾米莉。像逆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透著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
生死危機(jī),猝然籠罩了艾米莉。
顧不得人格每天使用次數(shù)的限制,救人要緊,刀塵立時切換了人格。
——老八主導(dǎo)了身體。
刀塵后退一步,堪堪擋在尖腦袋男人和艾米莉之間。同時猛一下把右手伸近他的雙眼,兩指扣動,打一響指。
“啪——”
非常輕脆,就像氣泡破裂的聲音。
一種空空的感覺,從尖腦袋男人心底驀然升騰而起,令他僵住了身體,呆怔原地,神情迷茫,就像丟了魂。
“你去殺了無鋒!”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蘆流光油,刀塵附在他的耳旁,說出這么一句話。
仿佛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尖腦袋男人遵循他的話,把身體轉(zhuǎn)向無鋒,拿著刀刃,一邊推開人群,一邊大步跑過去。
“啊——”
艾米莉失聲驚呼。
怎么可能!
明明是沖著自己來的,怎么突然之間就換了目標(biāo)?他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想都不得其解,艾米莉偷瞄了一眼刀塵,連忙收回,可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幸好自己帶著騎士之劍,要不然——
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當(dāng)猴兒一樣。
正在此時,刀塵忽然把臉轉(zhuǎn)向艾米莉,直愣愣看著她,咧嘴燦爛一笑。
兩人目光恰巧偶遇。
艾米莉臉蛋登時緋紅,仍強(qiáng)撐著直面他的目光,才不要怕他呢,自己可是一國公主。
“我的公主,或許我們不需要船票了?!?p> “為什么?”
艾米莉瞪大眼睛,很不解他的意思。忽聽他一聲大喝,中氣十足,直刺云頂。
“小心——”
刀塵提著舊皮箱,奮力擠開人群,甩開大步?jīng)_了出去,緊緊追著尖腦袋男人。
冷冽的深秋,風(fēng)把聲音卷向遠(yuǎn)方。
聽到急促的叫喊聲,看到明晃晃的刀刃,人們相互推擠,潮水般向兩邊退開。
同時驚動了無鋒和他的一眾靈徒。
只見尖腦袋男人手持刀刃,筆直地沖撞過來,毫不遮掩地透著殺意。后面還跟著一個年輕男孩,邊揮著右手,邊大聲喊著小心。
“少主?”
“殺了前面一個!”
最后一字剛吐出來,一把長槍,被投擲出去,如一道黑色閃電,裹著凌厲的殺氣。
“嘭——”
長槍從天而降,直插尖腦袋男人,地面轟然炸裂,漫起滾滾塵土。
空氣突然安靜。
人們也不躲了。
刀塵也不追了。
人們緊張地喘息著,臉色極不正常。
塵土散開,看到尖腦袋男人的下場,他們的臉扭曲到一起,心跳一時亂了節(jié)奏。有的忍不住嘔吐了起來,有的直接暈了過去,有的牙齒打顫,渾身直抖。
尖腦袋男人被長槍貫穿了整個胸膛。
像極了一面暴君的旗幟,迎風(fēng)飄揚(yáng)。
好狠!
刀塵心頭一驚,佯裝一副“害怕極了”的神情,全身瑟瑟發(fā)抖。
這群賤民毫無遮掩的驚恐,膨脹了無鋒的內(nèi)心,他仰頭大笑,非常滿意。
笑聲足足持續(xù)了四五分鐘。
眾人死命地屏住呼吸,不敢喘氣一口。
無鋒忽然把視線投向刀塵,令他渾身一震,趕緊露出諂媚討好的笑。
“嘭——”
僅僅一個眨眼,無鋒便出現(xiàn)在刀塵面前,猛地踹出一腳。踢得他滾了幾圈,一屁股跌坐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舊皮箱飛了出去。
幾件破爛衣服和一個護(hù)目鏡散落在外,十幾顆雞蛋全碎了,蛋清裹著蛋黃流了一地。
無數(shù)蒼蠅嗡嗡撲了上去。
這一腳來得迅猛,即使刀塵有心格擋,卻也無能為力,無鋒的實力太強(qiáng)了。
顧不得整理皮箱和抹掉嘴角鮮血,他慌亂地爬起來,深鞠一躬:
“我的大人!”
“你給我把頭抬起來!”
刀塵顫顫巍巍地挺直腰背,目光閃躲,不敢直視無鋒的眼睛。
這等卑微的姿態(tài),贏得了無鋒的歡心。
無鋒仰頭端詳著刀塵,穿著一件補(bǔ)了再補(bǔ)的粗麻布大衣,穿著一條補(bǔ)了再補(bǔ)的肥大麻褲,穿著一雙翻了皮的皮靴。
跟自己一比,天壤之別,土得掉渣。
一顆金牙就足夠買他好幾十套行頭。
“你連我的眼睛都不敢直視,卻敢開口提醒我小心,你就不怕我連你也殺了?”
“大人,我——”
刀塵胸口劇烈起伏著,像有一堆話堵住了嗓門,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過了片刻,他把心一橫,直面無鋒,忽然提高聲音說:
“我沒有船票,所以我要賭一把,說不定贏得了您的歡心,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無鋒咧了咧嘴,無趣的路途之中,沒有一件玩物,將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刀塵心頭忐忑,滿面緊張。
“跟我登船吧?!?p> “謝謝!謝謝!謝謝!”
“跟我走!”
“大……大人,我還有個弟弟,他——”
“帶他一起。”
“我的大人,真是太感謝您了!”
刀塵深鞠一躬,頭都快觸地了,隨即轉(zhuǎn)身跑進(jìn)人群,拉著艾米莉快步跑出來。
這一刻,他們成了全場焦點。
羨慕、嫉妒、酸楚、怨恨等等復(fù)雜的情緒,駭浪般撲向他們,直教他們生不如死。
刀塵尚且還能撐住,但艾米莉渾身發(fā)軟,若不是刀塵,她只怕邁不動一步。
但更多的原因,還是羞澀。
長這么大,頭一次被陌生男孩牽著手,艾米莉的心撲通撲通亂跳,越跳越快,頭低得不能再低了,恨不得埋進(jìn)胸口。
無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艾米莉,平靜地收回目光,轉(zhuǎn)身朝飛艇的方向筆直走過去。
呼,還好還好,順利過關(guān)。
刀塵長舒一大口氣,撿起衣服和護(hù)目鏡,一把胡亂塞進(jìn)舊皮箱,右手提著它,左手牽著艾米莉,緊緊跟隨著無鋒,他這張臉可是比船票更管用。
通過關(guān)卡的時候,無鋒突然站定,向一個值守靈徒說出了一道命令:
“從現(xiàn)在開始,只準(zhǔn)我們的人登船!”
刀塵聽見了,嘴角一揚(yáng),太好了。
艾米莉也聽見了,掙扎了一下,卻掙脫不了刀塵。回頭看著沒有盡頭的黑壓壓人群,一滴滾燙的眼淚滑落臉頰。
等我,我的子民!
我一定帶著軍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