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出現(xiàn)的兩道身影，大夫人微微皺眉。
“嫂……”二夫人剛吐露一個字，就立馬止住，看了身旁的孫虎一眼，見他并無異樣，心中稍安，卻也不敢耽誤，連忙朝著大夫人低身行了一禮，“姐姐……”
大夫人聞言，看了眼二夫人身上單薄的紗衣，心中輕輕嘆息，沒有出聲。
“其實，偶爾喊聲嫂嫂也不錯……”孫虎拉起二夫人的纖手，輕輕拍了下，輕悠悠說道：“聽起來有不一樣的感覺……”
“是，老爺。”二夫人聞言，低聲回了一句。
孫虎沒再多說，松開二夫人的小手，徑直走到大夫人身旁坐下，伸出右手將她摟在懷里。
二夫人看著這一幕，微微低頭，不敢多看，輕移蓮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覺察著自己肩膀上還算規(guī)矩的手，大夫人目不斜視，冷漠問道：“有什么事？”
孫虎見大夫人這般模樣，伸出左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對著自己，輕撫了一下，笑著說道：“商議一些事情?！?p> 大夫人輕輕掙扎了下，沒能掙脫，目光瞥見二夫人正在一旁偷偷打量，心中羞惱，恨恨瞪著孫虎，冷聲說道：“說?！?p> 孫虎并不在乎大夫人的恨意，對方心中再怎么憤恨，也得屈辱忍受，他已經(jīng)把這種表現(xiàn)當做平日里的樂趣。
右手下探到大夫人腰身處，將她朝自己摟近，貼在自己身邊，孫虎才出聲說道：“昨晚的情形你也知道了，童家尋來和尚做法事，被二夫人小小懲處一番。
童家似乎還是沒斷念頭，想要入住這宅子，咱們一時半會兒還能安穩(wěn)待著，時間久了，若真讓對方尋來厲害人物，那咱們可就危險了?！?p> 大夫人瞥見二夫人正在偷看自己，心知自己此時的樣子著實不雅，卻又不敢用力掙扎，只得默默抵抗，盡量不挨著孫虎。這時聽孫虎說起，憤憤說道：“那樣正好，收了你?！?p> 感覺到右手邊的無聲掙扎，孫虎索性自己挪動身子，緊緊貼著大夫人，出聲說道：“大夫人莫爭這一時意氣。
現(xiàn)如今你二人和小少爺都跟著我，雖然我偶爾會欺負你們一下，但日子還算安穩(wěn)，而且我這也算不得欺負……”
這樣說著，孫虎右手輕輕動了下，讓大夫人的身子微微一僵。大夫人下意識看向一旁的二夫人，發(fā)現(xiàn)她這時正望著孫虎，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妥。
孫虎感覺到大夫人身子微僵，暫時止了動作，繼續(xù)說道：“要真的是有一天，有人來收了我，你們又能躲到哪兒去，還不是跟我做苦命鴛鴦，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你們的境地怕是比現(xiàn)在還不如?！?p> 聽了這話，大夫人的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她自然是想過這些事情，如孫虎所言，自己這幾人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逢了事情，大家都討不了好。
她和二夫人現(xiàn)今雖然經(jīng)常受這泥腿子的欺辱，但好歹留了性命，兒子也還陪在身邊。要是真遇著什么斬妖除魔的，就此丟了性命，那境地比現(xiàn)在更糟。
她知曉人死變成鬼，卻不知曉鬼死會變成什么，而且即使鬼死會變成另一種生靈，自己也不一定能得償所愿。
他丈夫和二爺與她和二夫人同樣身死，自己這兩人就化成鬼魂，他們兩人卻失去了蹤跡，或許是轉世投胎，或許是就此在人世消失，總歸是讓她有些懼怕，可見身死之后的際遇很難言明。
就像身旁這泥腿子一般……
想到這里，大夫人抬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孫虎。
他生前不過是自家府中的下人，聽管家錢大說，進入府中之前還只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每天饑一頓飽一頓，可死后卻作威作福，欺辱她和二夫人。而她的成兒卻是一番癡傻模樣，沒有半點伶俐勁兒。
念著現(xiàn)今的日子，她無數(shù)次悔恨那日把孫虎趕出童府，若是自己可憐他一下，把他留在府上好生醫(yī)治，或許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般情形。
不過，這人就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哪怕那日留他下來，誰能知道又會生出什么是非……
“大夫人……”孫虎輕輕晃了下大夫人，出聲說道：“怎看我還出了神？你若是掛念那事，待商議之后咱倆再……”
大夫人知曉孫虎所言何時，沒等他說完，便直了直身子，打斷說道：“你方才所言，有些道理。你有什么想法？”
孫虎見大夫人這般，笑著說道：“我連書都沒讀過，哪有什么主意，這就是沒什么辦法，才來找你的?！?p> 大夫人聞言，心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這宅子本就是我錢家的，那黃縣令趁著我錢家無人，私自將這宅子變賣，于情于理都難以說通。到時若真是逢著高人，就拿這一點來說事。
若對方講理，事情還有轉機，若對方毫不講理，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畢竟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在平常時候，還是如你之前所言，不傷常人性命，免得到時因此事誤了自身。”
聽大夫人說完，孫虎詫異地看著大夫人，“就這些？”
大夫人見孫虎質疑，冷冷說道：“就這?！?p> 孫虎聞言，搖了搖頭，這些事他也能想到，可是又有什么用，說書人都常說人鬼殊途，自己這幾個一直待這宅子里，肯定不現(xiàn)實。
宅子周邊都是富戶豪宅，又地處縣城，活人是斷不會讓一個鬼宅留在城中，肯定會想方設法把自己這幾個消滅或趕走。
現(xiàn)今自己幾個還是被限制在這宅院中，無法脫身，要不然他早就帶著大夫人她們一同離去，尋個陰氣強盛的地方生活。
“大夫人……”孫虎摟著大夫人，輕聲說道：“你莫不是藏了別樣心思？俗話說一日夫妻白日恩，你我這些日子可比真夫妻還要親切，難不成還要對我有所隱瞞？”
“信不信由你?！贝蠓蛉巳斡蓪O虎摟著，冷冷說了一句，隨后微微側頭，不再看著孫虎。
孫虎見大夫人這般模樣，一時也拿不準真假，道了一聲：“暫且信了你?！?p> 旋即看向另一旁，對著二夫人說道：“二夫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二夫人聞言，微微思索，大夫人已經(jīng)說得很明了，自己這幾個天生受限，實在是難有什么好辦法。
不過……
二夫人看著并排坐在床沿處的孫虎和大夫人，又打量了一眼大夫人旁邊呆滯的侄兒，隨后才出聲說道：“姐姐說得在理，縣城畢竟是人間之地，咱們幾個已經(jīng)是異類，肯定難以長久待在這里。
咱們要不早些找上童家商議一番？已經(jīng)驅趕了兩次，要是再這般下去，弄不好會鬧得不可開交?！?p> “唉……”孫虎聞言，長長嘆息一聲。
二夫人說得有些道理，可是自己幾個困于此地，難以脫身，若是和童家相商，他們又是否會輕易同意，即便同意，自己幾個難道能長久待下去。
哪怕童家放棄了這處宅子，周邊的街坊鄰居難道會任由這處鬼宅存在，城里的百姓難道會任由自己幾個存在。
現(xiàn)今自己在這兒看似逍遙自在，可確實有不少煩憂之處……
孫虎皺著眉頭，憂愁地思索著，過了片刻，還是難以理清頭緒，拿不定主意。
“我再回去仔細想想，隨后再行商議?！睂O虎站起身子，說了一句，沒等大夫人二人回應，身形便已然消散，化作一團陰影離去。
看著這一幕，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輕輕松了一口氣。
二夫人看著大夫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自從孫虎使強讓兩人屈服，大夫人依舊對他冷眼相對，二夫人卻格外逢迎，兩人之間已經(jīng)疏離了許多。
除卻小少爺在一旁喊“找黑豹……找黑豹……”，兩人之間并未搭話，大夫人看著兒子眼中滿是憐愛，二夫人慢慢扣著手指，偶爾抬頭看向大夫人。
過了片刻，二夫人不自在地站起身來，“姐……嫂嫂，若是無事，我便先行回去了?！?p> 大夫人聞言，這才看向二夫人，隨手揚過一道陰氣，落在二夫人身上，化作一件尋常的衣衫，出聲說道：“雖然咱們現(xiàn)在的境地頗為不堪，但有些事還是注意些為好?！?p> “嫂嫂……”二夫人聽了這話，心中暗惱，‘你再怎么矜持，還不是與我一樣，也不知你從他時是哪般模樣，或許比我都不如……’
“過來坐吧……”大夫人不知道二夫人心中所想，拍了拍身旁的空處，示意二夫人過來，“咱倆許久沒說過體己話了。”
二夫人聽了吩咐，腳步微頓，向著那邊走去。
“你這些日子可還好？”見二夫人坐下，大夫人出聲細問道。她倆在剛剛復蘇過來時見得頻繁，待孫虎做了那事，她倆就很少見面了。
“還好?！倍蛉耸种谐霈F(xiàn)一方手帕，不時揪著，聽大夫人詢問，輕輕應了一句，然后回問道：“嫂嫂，你怎么樣？”
大夫人聽了這詢問，輕輕嘆了一聲，“還能怎樣，也就是那般?！?p> “唉……”二夫人也是一聲嘆息，想起剛才的情形。
“你真得要死心塌地跟著他嗎？”遲疑了片刻，大夫人出聲詢問道。
二夫人聞言，微微一愣，細細思索起來。第一次時確實是勉強，然后自己看清現(xiàn)實，曲意逢迎，但這一來二去，時間久了，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是在逢場作戲，還是心中確實許了他。
“我也不大明曉……”二夫人迷惘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喃喃說道。
看著二夫人這般模樣，大夫人心中微微一痛，想起了生前的情形，自家這弟妹是溫柔性子，與自家二爺相處甚洽，如今卻淪落到這般田地。
“嫂嫂，你呢？”二夫人揪著手帕，側頭向大夫人問道：“還要這般僵持下去嗎？”
大夫人聽了這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作答，那人每次前來都會得手，無論自己再怎么冷漠，只要他想，自己也不敢真正反抗，現(xiàn)今這幅情形，僵持與否已經(jīng)沒那么緊要了，可自己還是厭惡……
一個泥腿子而已，不過一時得了勢，才能爬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里，大夫人輕輕摟著身旁的兒子，默然無語。
見自家嫂嫂這幅樣子，二夫人心知自己問得不妥，也不再出聲，不時揪著手中的方帕。
過了片刻，二夫人出聲說道：“嫂嫂，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p> 大夫人聞言，點了點頭。
二夫人的身影緩緩消散，化作一團陰影，隨后消失不見。
大夫人悵然望著二夫人消失的地方，隨后無奈地嘆息一聲，聽著身旁的兒子輕喊“找黑豹……找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