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好，我是余音！”

　　“你好，我是肖正希！”

　　“這里，你填的睡眠質(zhì)量差，是最近一段時間嗎，還是……一直這樣？”余音邊說邊用筆在紙上勾勾畫畫。等待著肖正希的回答。

　　“一直。”肖正希言簡意賅。

　　“哦……那是因為身體原因嗎？我有的朋友就是小時候缺少營養(yǎng)，結(jié)果就多夢，盜汗，食欲不振，長不高，你是……哪種？”余音又就肖正希的回答展開詢問，抬眼看到面前這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1米8的男生，余音又立刻排除了先天原因……那就是后天刺激了。

　　“會多夢?！?p>　　余音剛打算問做什么夢，肖正希就自己說了。

　　“噩夢，一直都有。”說著，肖正希輕閉了眼，眉頭微皺，好像在回想噩夢的情節(jié)，又倏的睜開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可是也只有一瞬間的緊張，肖正希就立刻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回歸了往日的平靜，瞳孔還是那么清明，如此短暫的難以捕捉到的神情，讓余音有一點不相信自己剛才看到，可能只是恍惚了一下。

　　“那對自己的未來有沒有什么明確的規(guī)劃，或者對生活有沒有主動性？”看到對方不愿意繼續(xù)回答上一個問題，余音也只能淺嘗輒止。

　　“沒有?！?p>　　余音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筆。

　　“有什么興趣愛好嗎？”

　　“沒有?！?p>　　“有什么朋友嗎？”比如你的……女朋友……之類的，余音希望了可以引導(dǎo)出什么，循循善誘……

　　“沒有！”

　　額……

　　沒有規(guī)劃，沒有愛好，沒有朋友……你是復(fù)讀機(jī)嗎？只會說沒有？？？

　　余音腦袋里蹦出了三連問，不可置信的看著肖正希，眼神在說:你耍我呢吧！

　　肖正希也回了一個不置可否的眼神，嘴微微噘起又放下……

　　這是什么賣萌的表情？不想回答就露出這種表情……余音嘆了口氣真是拿他沒辦法。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需要朋友的，不論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真朋友可以噓寒問暖，聊以慰藉；而假朋友也足以撐撐場面！

　　“那……我們算是朋友嗎？”余音斗膽試探性的問。

　　雖然自己并不缺朋友，真朋友，假朋友，余音都有?？墒侨怂貋硎秦澬牡?，即使已經(jīng)擁有了一片肥沃的草地，但還是希望可以在荒蕪的土地上獨占一份領(lǐng)地，可以在某一個人心里有一個獨特的位置。

　　表面看起來不在意，但還是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回答。可是……一毛之地怎么可能因為只播撒了一粒種子，就立刻變得樹木叢生呢？

　　肖正希沒有回答，思緒早已經(jīng)飄到遠(yuǎn)處……

　　“那……我們今天就先到這兒吧！”雖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還是會使人心涼了一大截。

　　“嗯?！毙ふ］p輕的答應(yīng)了一聲，慢慢的走著。

　　我們……當(dāng)然不是朋友了，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一個人沒有廣泛的興趣愛好，對未來沒有明確的規(guī)劃，對所有人都是淺嘗輒止，不愿意多跨出一步。即使是走路也不愿意挨得很近，刻意和別人保持距離。這樣的人是靠著什么意念活到現(xiàn)在的呢？又是什么讓他這么冷淡呢？

　　余音又看了看旁邊這個容顏姣好，面容清秀的人，心里充滿了疑惑。

　　遠(yuǎn)處，臺階上……

　　“哎！這樣不行吧，我才沒練幾天，……啊……你干嘛踢我……”

　　“啊……”

　　背后用了黑手的人表情不屑的說道：“沒事，這個坡度沒問題?！?p>　　已經(jīng)磨損嚴(yán)重的輪子和粗糙的水泥地面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以每秒極快的速度向下俯沖。

　　既然箭在弦上，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也沒有辦法。剛才嚇得啊啊亂叫的人也發(fā)現(xiàn)除了速度快點，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難的。有點兒小興奮的向后招了招手，“好像真的不難啊！”準(zhǔn)備趁著有人耍一把帥！

　　坡頂?shù)娜嘶匾晕⑿?。那?dāng)然，心里驕傲的想著。

　　人們總是樂極生悲，。下一秒，情況就急轉(zhuǎn)直下，站在坡頂?shù)哪猩吆傲艘宦?，“喂，你看路啊！?p>　　聲出板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在25攝氏度的溫度下，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是每秒346米，但現(xiàn)在來看，也不知道是傳播速度快，還是板子自由落體的速度快了！

　　坡底和平面有一個稍微隆起的臺階。前輪險勝，后輪可沒有逃過隆起的阻撓，一個親密接觸后，后輪打滑，重心不穩(wěn)，人板分離，直接沖了出去……

　　“哎，小心！”已經(jīng)摔了一個跟頭，摸了摸屁股提醒前面的人。

　　聽到這聲大喊，把余音從遐想拉回了現(xiàn)實，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是哪里出聲，即使看到了，也沒有什么用了……

　　危急存亡之際，一雙寬大但是沒有什么溫度的手拽著余音的手，把她拉了過來，再一次撞進(jìn)了溫暖的胸膛，這一次能嗅到這個人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板子也撞到了路旁的臺階壁緊急剎住了車，發(fā)出了令人心疼的慘叫。

　　剛才那股巨大的力量吸引著余音，有一絲震驚。

　　明明只有一瞬間的觸感，卻在余音的手心里發(fā)燙，手中的某條血管的跳動被放大，一時間也分不清楚是心跳還是假象。對方的手是從未觸碰過的冰涼，在這樣的炎炎夏日里，足以當(dāng)做降暑的工具了，忍不住讓人再嘗試一遍。余音看了看肖正希，此時的雙手已經(jīng)恢復(fù)了剛剛走路時的樣子，看著迎面跑過來道歉的人，雙手垂在身側(cè)，細(xì)長又蒼白，還沒有一點兒血色。

　　可能是鬼迷心竅了吧！腦神經(jīng)沒有傳導(dǎo)到手部神經(jīng)末梢任由它自己行動。余音又抓起了肖正希的手，雙手附在他的手上，真的很涼啊……

　　被余音這個突如其來的的動作嚇得愣了一下，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人居然勁兒還不小……肖正希一時也僵在原地，沒有動作。

　　余音就這樣低頭看著自己抓著的手，很白凈，骨節(jié)分明，還有……好像從骨子里透出來的不能讓人忽略的冷氣正在一點一點的消耗著余音手心里的溫暖，做著無用功。

　　就在兩個人以這樣的姿勢面對面僵持著時，剛才引發(fā)事故的人也馬上跑了過來，拿起了滑板說道：“對不起啊，我剛才沒注意，沒有碰到你吧！”

　　余音像是沉迷在自己構(gòu)建的城堡里似的，終于聽到了外界的聲音，才慢慢的回過了神。連忙松開了肖正希的手，抿了抿嘴，假裝坦然自若的說了句沒事！

　　剛才是怎么回事，余音真是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么想的，心里慌張的要死，可是再看旁邊的肖正希已經(jīng)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徑自往前走了。

　　既然對方都不緊張，我緊張什么呀，我不尷尬，我不尷尬……自己麻醉自己。

　　余音理了理思緒，跟上了肖正希的步伐，含糊不清地說:

　　“那個……剛才謝謝你了。還有……你手……好涼??！我就是，沒碰到過這么涼的手?！本褪菦]碰到過這么涼的手，所以就想握一下？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嗯，沒事！”

　　原來這么簡單！

　　之后可能是兩個人都覺得不自在，一路無話。

　　直到肖正希進(jìn)了男生宿舍，余音才終于松了口氣。

　　“唉！今天是怎么了，總是碰雷區(qū)，我要不去掃雷得了。”余音小聲嘀咕著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

　　安靜的宿舍樓里沒有一點聲響，就好像今天大家都商量好了，玩著詭異的沉默游戲。

　　冰涼的自來水傾瀉而出，浸泡著肖正希本就沒有什么溫度的雙手，肖正希一點一點的揉搓著，好像這雙手碰到了什么絕對不能觸碰的東西，不想留下任何痕跡。水流滑過的每一個地方，都在慢慢的侵蝕著手上的每一寸皮膚，順著指尖的神經(jīng)傳到了那顆剛剛有了起色的心臟，慢慢的扼殺了那些從來不屬于他的溫暖，慢慢的又恢復(fù)了原有的死寂和不近人情。

　　有些東西，是永遠(yuǎn)也不屬于你的，即使你費盡心思苦苦追求了數(shù)十年。到它離開的時候，那數(shù)十年的執(zhí)念只會化為利刃慢慢的刺進(jìn)你的身體里，又迅速的抽出來，毫不留情的讓你變得行尸走肉。與其一開始充滿希望的活蹦亂跳，還不如一以貫之的不近人情來的好。

　　沒有什么希望，也就不再一味地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