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布萊德肖,帶著關(guān)于普希的疑惑過了足足半年之久,毫無進展。布萊德肖在這半年時間里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而我在此期間,也經(jīng)歷了不少。
艾迪的傷口愈合,終于擺脫了折磨,搬回了D區(qū)居住。自那以后,他與小里奧以及布蘭登都常常來B區(qū)找我和卡爾交談。按簡的話說,布萊德肖的居民都是折翼的天使。于是,大家坐在一起聊的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往事。
卡爾的父親酗酒賭博,脾氣古怪,經(jīng)常對他施暴。母親離開他在外獨自居住,卡爾也很少有機會去探望她。
艾迪因自己破碎的家庭,在學校里受盡了流言蜚語帶給他的折磨。
小里奧的父母為他報了許許多多的補習班和特長班,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機會出去玩耍,也沒有時間交朋友。
布蘭登則因父母雙亡,而被家人排擠,在校也更是被同學甚至老師排擠。
我們都因?qū)ι畈粷M而被簡帶到這里,享受著無盡的恩澤。在這里我們可以為自己做主,我們可以建立獨立的人格,可以不受他人影響地卓越成長。
每當大家聚在一起聊起往事,我的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出7歲那年被欺凌的畫面,但很快我的大腦就會強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些事。當然,我也會想起普希,想起與他相依為命的奶奶,她待人是那般得溫柔與熱情。偶爾在布萊德肖樓宇之間遇見普希,他還是那副模樣,對任何人都毫不理會,兩眼怔怔,面無表情。他被海頓利用,失去了記憶,我想盡快將他解救出來,可時機不成熟,況且我已答應過文諾,不能聲張這件事。
在這半年里,文諾也成為了我要好的朋友,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文諾更像是我的師傅。他常常為我解答一些難題,不管是關(guān)于花草樹木還是關(guān)于其他,他都很細心地替我琢磨。
雖然他看起來頹廢不堪,也不太與人打交道,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但他的內(nèi)心非常細膩,他不斷地觀察著身邊人的細節(jié)。這個輕微有些佝僂的男人看似碌碌無奇,但我知道,他在所有人背后默默擔任著無法想象的重擔。我對文諾是敬佩的。
除了每日學習草木知識,與伙伴們一同吃飯聊天以外,我們也會在附近飛行玩樂,平時我們最喜歡的就是飛上布萊德肖最高的屋頂看日落,有時看的入迷,他們都已離開,我還站在那里,將日月更替的過程一覽無余,可我最迷戀的還是夜晚的星河,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有時候看星星,仿佛不是在看星星。
冬天悄然而至,光臨了這片土地,還沒等草地枯黃便下起了鵝毛大雪,我端坐在窗前眺望著遠處的山丘和那凝重的森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給布萊德肖的每一寸土地穿上了銀白色的棉衣。雪使人安靜,我從背包里拿出了那張離開家前帶走的相片,15歲,4月,踏青,漫山遍野都是金燦燦的油菜花,父母的臉上洋溢著美好的笑容。
元旦將至,布萊德肖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跨年大典。簡召集了布萊德肖所有的學員來到觀賽臺的場地舉行隆重的典禮。所有學員從早上開始便忙忙碌碌地布置現(xiàn)場,連禮堂里的椅子和桌子都被搬到了這里來。傍晚將至,四周的火把都被點燃了,大家把桌子拼在了一起,鋪上了金黃色的桌布,整整齊齊地擺上了燭臺。C區(qū)的后廚人員手里端著各種各樣的食物一一呈上桌。
燈火輝煌的觀賽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露天的禮堂,桌子的正前方也被鋪上了紅色地毯,所有的學員都有說有笑地做著最后的準備。
我和卡爾還有布蘭登、小里奧、艾迪、文諾如約并排坐在了一起。晚宴即將開始,我張望了一圈,掃視了每個學員,可是沒有看到普希也沒有看到他的同伴。
過了兩三分鐘,簡穿著一身金黃色的長裙,裙擺上都粘滿了鮮花,她笑逐顏開地走到中央開始了致辭:
“我很榮幸和大家又要迎來新的一年了,按照舊例我們在這一天舉行典禮。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學員,大家各有特點也各有長處。你們來布萊德肖堡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們,在布萊德肖你總會得到你所需要的。
你們在布萊德肖是自由的,但你們依然需要約束自己的行為。因為當你沒有約束自己時,別人的自由則受到了侵犯,那么同樣,當別人沒有約束自己的行為,胡作非為時,你的自由也受到了侵犯。所以,你們應當和睦相處,提高自己的素養(yǎng),因為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真正的自由是來自于一定的約束的?!?p> 晚宴非常豐富,廚師們十分用心地做了這些佳肴。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道叫做Verrine的甜品,因為它的醬汁是用我們幾個學員前些日子一同在山丘上采摘的草莓制成的。除了主菜還有各種水果和果汁,只是乳制品很少,定是因為牧場的奶牛全死了的緣故。
晚宴過后,簡跟大家說道:“按照以往的傳統(tǒng),我給每個人準備了一份禮物?!彪S后她轉(zhuǎn)過身去伸手示意,這時跑上來兩位氣喘吁吁的學員,其中一個在簡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簡聽了后二話沒說立即轉(zhuǎn)身跑去。
學員們開始竊竊私語,我和同伴們追了上去,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們跟隨簡的腳步來到了靠近F區(qū)的一個花園,上次來醫(yī)療室看望艾迪時路過過這里。
簡放慢了腳步,順著花園的邊緣走了一圈,嘴里念了一番咒語,隨后花園的中間便打開了一個很大的地下入口。入口還沒完全打開簡便急匆匆地走了進去,我和卡爾他們也跟了進去。
里面十分空曠,空氣也十分潮濕。有學員遞給我一盞燭臺,我拿進漆黑的地下室照了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一片狼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木桶,像是釀葡萄酒的那種木桶。簡看到這一幕后大吃一驚,坐倒在地,她把拳頭放在胸口上悶不做聲,我和卡爾連忙將簡托起送到了她的臥室。
臥室門口站滿了學員,他們都好奇發(fā)生了什么,為了安穩(wěn)大家,文諾勸了好久才將他們勸走并關(guān)上了門。
看樣子簡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停的顫抖,這時艾迪和小里奧帶著一位醫(yī)療室的醫(yī)生走了進來。那醫(yī)生做了簡單的檢查,從醫(yī)療箱里拿出了消毒用品和針管給簡注射了藥物,簡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進入了夢鄉(xiāng)。
正當大家準備離開臥室時,又有事發(fā)生了——那個做銘牌的史蒂文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他慌慌張張地喊道:“不好了!有兩個學員剛才在B區(qū)樓下遇害了,快去看吶!”。
我們留了布蘭登照顧簡,然后立即趕到了B區(qū)樓下,只見一群學員圍站在兩個倒在血泊中的學員面前。
“哎,又有人無辜犧牲了?!毙±飱W無奈地嘆息道。
文諾鉆進人群,圍觀的學員們捂著鼻子退了一步,他蹲在遇害者的身旁觀望了一番,然后將他們托起扛在身上飛出了人群。
這次,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們會去哪里。
這件事情就這樣被沸沸揚揚地議論著,以前的舊事也再一次被提起。我們的新年就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了。
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在元旦當天的下午,文諾從海頓那里回來氣喘吁吁地找到我說:“今天早上從海頓那里打聽了昨晚發(fā)生的事,是黑蝎社的人昨晚盜走了原本簡準備送我們的麗茲以及布萊德肖所有的麗茲原液和一些珍藏在地下室的稀有草本植物。另外,昨晚被殺的兩位學員是因為目擊了黑蝎社偷盜的行動在去通報簡的路上被殺的。”
我不解地問道:“黑蝎社?”
“對,黑蝎社就是海頓組織的臥底社團。我也是社里的成員,但他們完成此次任務我竟然全然不知,如果我早早知道,我必定會防著他們的,昨天那兩名學員就不會死,地下室失竊的事也就不會發(fā)生,哎。”文諾咽了口唾沫,壓低了嗓子湊到我耳邊接著說道:“昨晚殺死那兩名學員的,是你的朋友王普希,他一手操作了整個過程?!?p> 果然普希替海頓辦事還是惹出了事,我坐在椅子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文諾嘆了口氣,把手搭在我肩上輕聲說:“布蘭登跟我說過了,這個王普希是你的朋友。我直接找你說此事的原因想必你很清楚,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是普希導致了這些事情的發(fā)生,大家都會對他產(chǎn)生仇恨,當然一旦別人也得知你和他是朋友,那你也會受牽連。你我朋友一場,這件事我絕不會告訴別人,我也不會勸你為了生存而背棄朋友,盡管他做下了不可容忍的惡事,但他也只是受人控制和指使的,這你我都知道,但別人未必聽得進去這些?!?p> 說罷,文諾從兜里掏出了一把鑰匙遞到我手心說:“拿著,我順便幫你打聽了解藥的下落,想讓王普?;謴陀洃?,就看你的了。
解藥就在里德堡X區(qū)4樓的實驗室里,實驗室最里邊有一個柜子,那里放著所有的藥物,那解藥應該就在其中。我只幫你弄到了柜子的鑰匙,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本來我打算幫你直接找到解藥,偷偷帶給你,可最近海頓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黑蝎社此次行動我竟然全然不知,所以今早也不敢有貿(mào)然之舉。
剛才碰見布蘭登,和他說起王普希失憶的事,他也建議我不要親自去偷拿解藥,特殊時期,我也不好輕舉妄動,這有可能關(guān)系到布萊德肖的安危?!?p> 我接過他手中的鑰匙說道:“謝謝你的幫助,你說的這些,我完全明白,不用放在心上?!?p> 我起身就要出發(fā),文諾叫住我說:“別忘了這個,沒有它你連圍墻都進不去?!彼贿呎f著一邊從衣領里掏出一串黑色的“I”字形項鏈,他替我戴上了這枚和布萊德肖項鏈形態(tài)相似的黑曜石項鏈,臉上露出了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