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安寺?”莫修染念出這個名字,仿佛似曾相識。
“公子,您可別出來,要是被公公知道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奴人匆忙離去,院子從喧鬧變得安靜下來。
府邸平日有禁衛(wèi)把守,要想出去舉步維艱,現(xiàn)在他們都被調(diào)離府邸,這是離開最好的時機(jī)。
身上傷口雖未愈合,但離開這里對他來說也不算難事。
莫修染回到后院,處理好一切,踩著樹枝從矮墻翻了出去。
他剛落地,狹窄的巷子突然擁擠起來,為了不引人注目,他隨著人群走向了大道。
腐爛的菜葉和變質(zhì)的雞蛋,甚至是石頭,全部都砸向了那輛看不見里面是何人的馬車。
直至他聽見“妖妃”。
幾年前南州繁榮昌盛,鄰國皆臣服腳下,因天子得一愛女,舉國同慶,時長七天,日夜不休,歌舞升平,是震驚全國的百日宴。
可長陽公主得盛寵沒幾年,南州突降大雪,百姓顆粒無收,國庫虧空,尸橫遍野,國師做法,請求天子殺妖妃,祭天神。
荒誕滑稽的言論因?yàn)樘煜?,讓一個無辜的女子葬身深海之地,長陽公主也從愛女淪為南州罪人。
——我不喜歡雪。
她不喜歡雪,是因?yàn)槟稿涝诹舜笱┲校}皚白雪成了殺死她至親的兇手。
官府的人把他們攔起來,馬車也漸漸消失在了莫修染視線里,周圍的人漸漸散去,他轉(zhuǎn)眼也不見了身影。
車隊(duì)停在了山腳下整頓休息,而去寺廟的路只能鹿意安自己走上去。
千語拍了拍身上污穢,可這些黏乎乎的東西根本弄不掉,還帶著臭味。
鹿意安站在她身前,靜靜的望著她,眼眶緋紅。
千語朝她淡淡笑了笑,安慰道:“公主,我沒事兒的?!?p> “對不起。”
她緩緩抬起手為千語拂去掛在鬢角的爛葉,還不等對方回應(yīng),她轉(zhuǎn)身走向了石階。
這里有兩百七十個階梯,每一個都代表著因大雪餓死在京城城門外的嬰兒,他們何其無辜。
鹿意安提起裙擺,行著皇室最正式的跪拜禮,以她虔誠安撫亡靈。
可她真的虔誠嗎?
太陽東升,正掛頭頂。
鹿意安用袖口擦拭著額頭的薄汗,她不看便知雙膝已經(jīng)紅腫起來,千語塞給自己的護(hù)膝掉在了房間里,她沒來得及拿,眼下別說登頂,就算是一半的路程都難以完成。
“公主?”
千語瞧她臉色越發(fā)蒼白,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
雙耳嗡響,鹿意安垂下眼眸,微張著唇平息紊亂的呼吸,她側(cè)目掃了一眼身后,心咯噔一下快要跳出來。
“公主,別看了?!?p> 千語心中那股不安愈發(fā)的濃,她不知為何,公主那雙眼睛死寂如深潭,她一時竟也猜不透。
“千語?!甭挂獍厕D(zhuǎn)過身,一眼望不見這路的盡頭,她難掩苦澀,笑出了聲,“我好想見見阿娘?!?p> “公主?”千語蹙眉,隨后腦中閃過一絲恐懼,她一直搖著頭,喃喃道:“公主,不要……”
鹿意安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抬腿踩上了下一個階梯,可她剛踩上一半,身子便向后仰去。
禁衛(wèi)在前面,身后的奴人和婢女都還未反應(yīng)過來,她便直直滾向了階梯。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驚呼。
她是公主,即便是罪臣之身,可也貴為南州公主,若是她命喪在此,所有人都會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