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的第一次期中考試即將來臨。
施云完全沒有做好準(zhǔn)備，她覺得數(shù)學(xué)課才上了兩個多禮拜，自己仿佛還沒進入學(xué)習(xí)狀態(tài)，怎么就到期中了呢？
還有物理，不再是解釋某個自然現(xiàn)象是怎樣產(chǎn)生的那么簡單了。物理變得和數(shù)學(xué)一樣復(fù)雜，地球引力，壓力，壓強，加速度......所有自然現(xiàn)象衍生出一堆公式符號，仿佛要玩轉(zhuǎn)這些公式，才能解開地球上的一切奧秘。
施云的智商立刻變得不夠用，她心里一點底也沒有，她覺得還需要再復(fù)習(xí)一段時間才有信心考試?？墒强荚嚐o情，它無法體會施云的內(nèi)心世界。
考試的前一個晚上，郎老師把考試座位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這次，秦湘林并沒有從天而降，葛戀和楊釗都被調(diào)到了離自己十萬八千里的角落。施云身邊，都是那些成績平平的小啰啰。
她難過，興許考試之神不想再眷顧她了。所以為期三天的期中考試她都帶著最真實的水平和最復(fù)雜的心情，裸考。
考試這三天，施云一直都像在做一場噩夢。一場看不到曙光的噩夢。夢醒的時候，考試終于結(jié)束。
以前在校本部的時候，按照常規(guī)，期中考試結(jié)束之后就是秋季運動會?？墒乾F(xiàn)在初二年級借讀在外，所以不參加校本部的運動會，改成休假三天。
同學(xué)們聽說平白無故多了三天假，一下子沸騰了，有些人甚至一蹦三丈高，歡呼雀躍。然而施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喪著臉，頹廢地趴在桌子上。
環(huán)顧身邊的那些人，葛戀一如既往地一臉驕傲，秦湘林穩(wěn)如泰山，陳鑾依舊不言不語，可是沉默中有種穩(wěn)操勝券的自信，楊釗還是吊兒郎當(dāng)，天不怕地不怕，梅超鋒得意，李碩書忘形…
看樣子，大家都考得很好，全班都找不出第二個像施云這樣極度抑郁滿面愁容的人！
盡管考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可施云的心情還沒從考試的沮喪中恢復(fù)。她一遍一遍回憶著一連三天的噩夢，越想越感到七慌八亂。
數(shù)學(xué)題看著簡單，做起來難。物理題似懂非懂，下不了筆。還有其他科目的題目，全都是一看就會，一做就廢。卷子上的空白都被填滿，可又覺得好像什么都沒寫。唯一有點把握的，大概就是那篇作文寫得還不錯吧。
想到排名，她心里又一陣發(fā)怵。初一下學(xué)期期末考試，因為有秦湘林照顧，才勉強擠進了前十。這次是自己貨真價實的成績，不知道能排第幾。
還是第十嗎？好像有點懸。比第十更好？似乎不太可能。該不會排名斷崖式下降，一下子倒數(shù)吧！
施云不禁渾身一哆嗦，不敢再往下想了。反正，她已經(jīng)預(yù)感到，這次的成績和名次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恍恍惚惚之間，晚自習(x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直到排隊走在路上時，施云還沒從考試的沮喪中脫離。
“喂，施云！”她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一回頭，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茍遠飛拉到一條僻靜小路上了。
“你干什么？要去哪里？”施云驚恐萬分。
“別怕，跟我來。我知道一條小路，我和幾個兄弟已經(jīng)從這里走過好幾次了。白天這里很熱鬧的，晚上也安全，放心吧?！?p> “你帶我來這條小路干什么！我要回家?！?p> “就和你說幾句話。”
“有什么話可說？你平時不是都在大馬路的另一邊跟著我的嗎？干嘛好端端的要帶我來這里說話！”
“好端端的？可是我看你一整天都悶悶不樂，一點都沒有好端端的。你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啦？如果是，請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說說好嗎？”茍遠飛一臉關(guān)切。
“我……”施云挺想一股腦說出來，但是傾訴的對象是茍遠飛不是陳君，她還是有所顧忌，有點尷尬。畢竟，還沒和茍遠飛熟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你不想說也沒關(guān)系，來，跟著我，我?guī)闳タ磦€好東西！”
在這條僻靜的泥土小路上，四周黑漆漆的，遠處雖然有點點星火，但是住戶人家還是離得很遠。偶爾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犬吠。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此刻，施云別無選擇，她又不敢掉頭往大路上跑，只得低著頭，乖乖跟著茍遠飛。
走了一段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路，終于豁然開朗，眼前的一片漆黑竟被漫天星光驅(qū)散。抬起頭，星光璀璨，銀河徜徉，施云被這眼前的迷人星空驚呆了。
“這就是你要帶我看的好東西？”施云微微動了動嘴，小聲嘀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星空。
“是啊，就是這片美麗的星空。這里原本是個磚瓦廠，現(xiàn)在廢棄了。路邊那個大煙囪，它中心是空的，里面很寬敞。我們經(jīng)常到煙囪里面踢足球，不過里面不是很平坦，所以也只能練一下射門?！?p> 施云看了看前面，一個高聳入云的磚瓦堆砌的煙囪，周圍全是一些零星的碎石瓦礫，雖說是廢棄的磚瓦廠，但是這些磚石看起來好像沒怎么經(jīng)歷歲月的洗禮。
“對你來說，這里適合踢球，對我來說，這里適合看星星。”
“來，再往前走一點，站到那個小土坡上?！?p> 施云按照茍遠飛的指示，站到一個稍微有點高度的小土坡上。
“你站的這個地方，是看獵戶座的絕佳位置?！逼堖h飛邊說邊指向天空。
“獵戶座？哦，我知道我知道，小時候在自然課本上見過獵戶座的圖片。聽我外婆說，它叫扁擔(dān)星。”
“你說的扁擔(dān)星只是獵戶座的腰帶。來，我指給你看，那三顆連在一起的星星，就是你說的扁擔(dān)星。你要注意看我的手勢，我再指給你看一個完整的獵戶座?！?p> 茍遠飛在施云耳畔溫柔訴說，邊說邊用手在空中畫出獵戶座的具體形狀。他的側(cè)臉在星光的映照下格外燦爛，他聲音低沉輕柔，說話時發(fā)出的氣息輕輕吹彈到施云的臉頰，施云覺得癢癢的，但又不想用手?jǐn)f走這能挑動心弦的迷人氣息。
茍遠飛依舊對著天空輕輕比劃，施云已然沉醉在這樣迷人的星空里。多年以后，每每想起這個晚上，她都會記起茍遠飛溫柔，還有那絲絲撩人的氣息。這無疑是她此生見過的最美星空。雖然成年以后，茍遠飛也曾約她去山頂看星星，但是被她婉拒。
因為她相信，此生最美的星空已經(jīng)在初二的某個夜晚出現(xiàn)過了，之后再也不可能擁有同樣的美麗。即使后來的星空依然可以撩動人心，可是再也撩不出回憶里的心境。
“現(xiàn)在知道了吧？是不是已經(jīng)銘記在心了？”茍遠飛講完之后也不忘細心詢問。
“嗯，現(xiàn)在我能看到七顆星?！?p> “其實應(yīng)該是十顆。現(xiàn)在秋天，秋高氣爽，你能看見七顆也很不錯了。等到冬天寒冷的時候，它就越發(fā)明顯，到時候就能看全了?！?p> “是嗎？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獵戶座？”
“我覺得是可以的。我一年四季都看到過，但是書上說，冬天和春天才是最佳的觀賞時機。你看腰帶上的那三顆星星，分別叫參宿一，參宿二，參宿三?！?p> “茍遠飛······”施云忽然叫出了茍遠飛的名字，從來沒有像今晚這么情不自禁。
“啊······”茍遠飛驚詫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坝帧ぁぁぁぁぁび衷趺蠢病ぁぁぁぁぁぁ?p> “呵呵······”施云莞爾一笑，“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啊？諸子百家你知道，什么獵戶座生銹什么的你也知道······”
“不是生銹，是參宿。參是人參的參，宿就是宿舍的宿啦，參宿這兩個字都是多音字。”
“哦，原來如此。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呃...我，我，聽我爸說的啦，他讀書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有一個天文望遠鏡，經(jīng)常用來觀星，然后再把他看到的講給我聽，所以我就耳濡目染了吧?！?p> “哦，原來是你爸爸博學(xué)多才呀！你知道嗎，初一時候，我以為你是傻子呢，你居然連播種和拾穗都分不清楚。”
“嗨，你說初一那次美術(shù)課啊，那是我鬧著玩的，我就是想嘩眾取寵，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真的，沒騙你。你看我爸爸那么博學(xué)多才，我肯定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呀，是不是！”
“你怎么這么容易驕傲自滿啊，剛夸你一句，你就開始得意忘形。雖然你知道很多，可是你的成績卻不怎么······”施云話說一半，興奮的神色忽然黯淡下來，借著漫天星光，茍遠飛看清了她臉上突如其來的憂傷。
“你怎么啦？怎么突然不說話了？你說我的成績怎么啦？”茍遠飛也大驚失色，他不知道怎樣安慰。
“沒，沒什么······”施云依舊黯然傷神，不想言語。
“你肯定有什么，今天一整天你就是這幅表情。知道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嗎？我就是想搞清楚，你到底是為什么這么不開心。請讓我知道好嗎？看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你的煩惱。”
“茍遠飛······”施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要道出心里郁積了幾百年的冤仇似的?！澳阏娴哪軒臀医鉀Q苦惱嗎？”
“能！把你的苦惱說出來，讓我知道你究竟在苦惱什么？我猜，肯定跟成績有關(guān)?！?p> “你怎么猜到的？”
“你剛才說到成績，就突然中斷，然后你一臉痛苦，我就猜到這事兒肯定跟成績有關(guān)?！?p> “是啊，哎······茍遠飛，我這次肯定考砸了，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以前每考完一科，我都能大概知道哪些題做對了，哪些題做錯了。可是這次，我做完每張卷子，感覺都跟沒做一樣，尤其是數(shù)學(xué)，物理，連最拿手的英語也做得模模糊糊的。你說，怎么辦呀！”
“就為這點小事你都能不開心一整天？考試已經(jīng)結(jié)束啦，好多科目成績都出來了。你還在想著考試時候發(fā)生的一切。怪不得你悶悶不樂。你呀，什么都別想，好好放松幾天，一切等成績出來以后再做打算。”
“可我還是好擔(dān)心，我不知道這次我會排在第幾名?！?p> “名次真的那么重要嗎？”
“當(dāng)然重要了，排名越靠前，越有機會考上高中。以前我基本都是前十，這次，我怎么也猜不到自己的名次。你幫我想想，你說我這次能考第幾呢？”
“我要是說了，你還擔(dān)心嗎？嗯？”
“你說出來我就不擔(dān)心了?！?p> “好，我覺得你這次還是在前十。不管具體第幾名，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p> “你確定還是前十嗎？為什么我覺得不可能呢，我心里一點底也沒有。”
“你看，你還在糾結(jié)。施云，名次真的不是最重要的。雖然我的成績不好，并沒有資格指導(dǎo)你，但是我想說，最重要的是我們能從每次考試的失誤中總結(jié)經(jīng)驗，保證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這樣做我們才能進步?！?p> 施云望著茍遠飛真摯的眼神，心里有了些許安慰。眼前的茍遠飛今非昔比，連說話都生動了很多，還會安慰人，還會講道理。如果不是她的心中一直住著一個葉康，想必她的芳心早已被眼前的這個英俊小生俘獲了。
“你說的挺有道理。”施云淡淡地看了一眼茍遠飛。
“所以，你就不要再擔(dān)心了，利用三天假期，好好放松一下，多想一些開心的事情?！?p> 施云點了點頭。低下頭看到手表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和茍遠飛在這個僻靜的地方已經(jīng)耽誤很長時間了。
“糟了，已經(jīng)很晚了。我要是再不回家，我爸媽要出來找我了。”
“放心吧，這條小路走出去拐個小彎就到你家門口了，只需幾分鐘。來，跟緊我。”茍遠飛邊說邊帶著施云往前趕路。
施云羞紅著臉，心里仍感不安?！澳阏f，我們兩個單獨跑到這里來，會不會又被大家說閑話？”
“我跟我的兄弟們說過，我和你清清白白。我讓他們不要總是嘲弄我們，他們都乖乖聽話了。”
“他們憑什么要聽你的?。磕闶撬麄兊氖裁慈?？”
“我啊，是他們的主力軍！我和他們一起踢球，要團隊協(xié)作，如果他們不聽我的話，我就故意不好好踢。我要是不好好踢了，他們肯定贏不了比賽。這樣他們就不敢得罪我啦！”
“你是主力？天啊，我有沒有聽錯？就你這么瘦，還能當(dāng)主力??？你怎么這么自信？”
“因為我一直都踢得很好??！在我們球隊，我的球技幾乎無人能敵！”茍遠飛開始夸夸其談。
“幾乎？那說明，還是有人能超越你！”施云有點不屑一顧。
“嘿嘿，被你猜到！確實有個男生能跟我抗衡。他叫林自翔，二班的，他是外地學(xué)校轉(zhuǎn)來的?，F(xiàn)在，他也加入我們球隊了，除了他，其他人都不是我的菜?！?p> 茍遠飛和施云一邊走一邊低聲細語，借著漫天星光，他睜眼說了一堆瞎話。不過他很滿足，在美麗的夜晚，除了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他們，再也沒有什么值得留在他們的回憶里了。
璀璨的星空下，他和施云正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