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陳世友也沒想到,機會,居然來的這么快。
“汴京急報!”
“汴京急報!”
“汴京急報!”
一個滿身鮮血的士兵騎著馬不顧府衙衙衛(wèi)的阻攔,高喊著急報,便直直地沖進院內(nèi)。聚在一起的百姓們皆慌作一團,四散奔走,險些被沖撞致傷。
那士兵力有不逮,跌落下馬,卻強忍著傷勢疼痛,沖著為首的唐彥國,半跪于地,泣極高呼。
“遼國五十萬大軍南下!汴京被圍!義兵都總管宗澤大人命我等殺出敵圍,奔赴二十七路求援,唐大人,速整軍勤王!”
“唐公,立刻整軍!”
陳世友眼珠子一轉(zhuǎn),計上心頭,立刻上前山呼:“此乃我大宋生死存亡之機,不但唐公您要迅速集結(jié)軍隊,江南豪門也當身先士卒,做出表率,我陳家,愿捐出家中一半的田產(chǎn)充做軍用?!?p>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陳世友的支持者更是樂得不行,不住開口贊嘆。
“陳家主實乃我輩楷模??!”
百姓中的少年面露狐疑,手指捅了捅身邊的王叔:“老爺子,陳家大老爺這是唱的哪出???”
王叔聞言,不住地搖頭。
“我也看不出來,不過這陳老爺也是難得大方一回,許是看天子蒙難,為表忠君之心才如此的吧?”
“這么說,陳老爺還挺實在。”少年郎摸了摸頭,憨憨地笑了笑。
張元佑心中同樣疑惑,摸不準陳世友的目的何在。
接著,林家也出來表態(tài)了,林綸沖著四周人群拱手道:“我林家愿與陳家一道,為軍隊供應(yīng)軍資,除了糧食之外,行軍所必備的細軟,我林家,包了!”
說完,眾人倒是沒看陳,林二人,目光卻是轉(zhuǎn)向了仍摸不清門道的張元佑。
“這兩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就站那想著,若不是張至道用胳膊肘拐了拐他,他還沒發(fā)現(xiàn)眾人正巴巴地盯著他呢。
張元佑看了看眾人,目光掃過陳世友時,后者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意思是,張家老爺,您該表態(tài)了。
張元佑心里有了一絲模糊的猜測,卻不能肯定。
“既然陳,林二家做出了表率,那我張家也不能落了下乘?!?p> 既然無法確定,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吧。
“可張家從事的大都是手工業(yè)和海外貿(mào)易,自然比不上經(jīng)營糧食的陳家和占著鐵礦高爐的林家?!?p> “所以我張家既提供不了糧食,亦弄不來輜重?!?p> “好在張家賬上尚有些余錢,就當給軍士們的犒賞吧?”
說著,他環(huán)視眾人,又道。
“而負責江南等地的漕運和稅收的張氏鏢局和平安銀行,在此非常之時,會將路耗和利息消減至平時的三分之一,以期能夠?qū)⒏髀吩奈镔Y,盡快運往前線?!?p> 說完,他看著陳世友和林綸。
“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陳世友點了點頭,林綸則哈哈一笑,道。
“如此甚好?!?p> ------------------
對于陳,林兩家聯(lián)合表態(tài),張元佑心中無端的忐忑,懷著狐疑回了府,走進兩頭騶吾護佑的圓形門樓,過了布滿墨色青苔,從太湖引水的石井,到了后院書房。
舉頭一看,門檐中間懸著一塊大匾,上書“慎思堂”三字,傍邊挨著匾底則寫著一行“東坡居士書于熙寧九年冬月廿三”的小字;門廊兩側(cè)則是一句不知何人所做的詩句,只見其曰“但愿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書房正中則掛著一軸張擇端的畫;書案上擺著一大塊不曾雕刻過的璞玉,旁邊則放著秦嶺山石鑿琢的硯臺。
“爹。”
蕭藜帶著兒子張憲已經(jīng)在此等候多時了,張元佑前腳剛踏進房門,張憲便上前,面露擔憂,但卻掩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兩只手激動地搓著。
“真的要去打遼人了嗎?”他問。
張元佑一時語塞,自己這個兒子似乎對行軍打仗很有興趣,面對戰(zhàn)爭,其他人都是怕的,就他與眾不同,比誰都興奮。
“是?!彼麩o奈的點了點頭。
“你今天應(yīng)該帶上憲兒?!笔掁嫉闪藘鹤右谎郏闹邢胫@孩子什么時候才能把心思放到家族事務(wù)上來,便狠狠地掐了把兒子的腰,不顧后者痛的齜牙咧嘴,看向張元佑,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說道。
“作為你的兒子,他應(yīng)該在你繼承爹的位置時陪在你身邊,你也應(yīng)該嘗試著讓他接觸家里的事了?!?p> 張元佑聞言,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妻子,后者的神情十分堅定。
他又看向自己的兒子。
張憲也看著他,想了想,說道。
“娘說得沒錯。”
“爹,我想我應(yīng)該試著努力,替您分擔一些責任了。”
張元佑注視著二人,接著眼神又開始飄忽不定,似乎在回憶什么。
片刻后,他才直視著兒子的眼睛問道。
“你沒有其他的夢想嗎?比如說做個詩人?做個畫家?考個武舉,將來當個將軍?而不是當個跟錢打交道,在烏煙瘴氣的政商會成天跟人扯皮的商人?!?p> 張憲聞言,沉默了,旁邊的蕭藜也面露不解。
少晌,張憲才似是下定了決心,看著父親,說道。
“可這是爺爺?shù)膲粝氚??!?p> 聽了兒子的話,張元佑嘴唇開合,卻是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蕭藜無語的仰頭翻了個白眼,追了上去,拉住張元佑。
“他是張家唯一的繼承人,用別人家的話說,他是張家的嫡子!”
這話讓張元佑心生不滿,卻又不好發(fā)作,只得咬著牙強忍著怒意,看著蕭藜道。
“這點不需要你來提醒我?!?p> 蕭藜自然看出了夫君眼中壓抑著的怒氣,心中亦是不忿。
“他哪里不好了?他的學(xué)識難道還不夠幫你分擔家里的事情?”
“他長在張家,當然飽讀詩書?!睆堅狱c頭,無語的看著蕭藜。
“但是他也行事大條,不會待人接物!”
“這個理由如何?”
“那你也得給他鍛煉自己的機會?。 笔掁几焕斫饬?,倔強道。
“他才十六歲!你和你弟弟也是在他這個年紀就開始跟著爹學(xué)習(xí)怎么打理銀行了?!?p> 是啊,自己的確是早早的就跟著父親學(xué)了。
這么想著,張元佑有些出神,眼角流露出一絲憂傷,他眉頭緊皺,嘴角下彎,良久才看向蕭藜。
“憲兒不是我?!?p> 說完了這五個字,他不再多解釋,穿過書房,從畫后邊走進去,推開門,踩著鵝卵石砌成的小徑,循著塘沿,朝著臥房走去,留給蕭藜母子一個寂靜,瘦削地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