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一百二十七天。
步入高三這緊張的生活節(jié)奏中的他們來說,無疑是殘酷的。
他們要一起接受學(xué)校的考驗,要一起在大霧彌漫的操場上氣喘吁吁的跑步,要在凌晨五點多一些的時候睡眼朦朧的開始起床洗漱、要自己騎著單車去學(xué)校上學(xué)、要穿上不合身的校服、吃路邊不健康的早餐,最重要的是要日日夜夜重復(fù)做同樣的事情。
教室里永遠有做不完的數(shù)學(xué)試卷、背不完的古詩詞和大段的政治理論。
這樣的節(jié)奏和規(guī)則,在她們之前,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個人體驗過、經(jīng)歷過。而他們,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員。
??他們也是快樂過的,比如利用奢侈的周末時間去看年輕偶像的影視劇、討論某個班的某個男孩子帥氣的面容、或者利用課余時間偷偷吃些小零食。
女孩們總會毫不吝嗇的分享她們對某個年輕偶像濃烈的愛意,毫不掩飾的對某個班的某個人表示喜歡,在這樣的青春里,她們既快樂又悲傷,既壓抑又張揚。
“薛辭。又是理科班第一啊?!笔翘幵谧兟暺谀泻⒆营氂械纳ひ?。她聽見了他的名字。
她站在他們所有人成績單的前面又或者說是被其他人擠到了他的身后,總是慢吞吞吃飯的安禾,被朋友們落在了后面。
正值中午,天氣有些炎熱,剛打過籃球的少年臉上的汗滴在空氣中慢慢的蒸騰,然后消失不見。她拿著自己已經(jīng)洗干凈自帶的碗筷快速穿過操場之后,才猛然想起來周測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于是已經(jīng)快要走到教室的她又折回去看成績單。抬頭,發(fā)現(xiàn)一群穿著運動短袖短褲的人在前面擠來擠去。
她不是什么淑女,沒什么可介意自己擠在一堆充滿汗臭味的男孩子中間去看成績,于是手捧著自己的碗筷,拼命的朝前擠。她個頭小,才一米六五左右,在女孩子里相對比較占優(yōu)勢的身高,站在一群茁壯成長的少年面前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她憑借著自己的優(yōu)勢擠了進去,剛準備看自己的排名在哪里的時候,她又被擠了出去。
操,哪個混蛋把老娘擠了出來。就在她要口吐臟話的時候,就被那么一聲薛辭給生生震懾住了。
“恭喜你啊,成績不錯。你說說你,整天和我們一起打籃球成績還可以這么好,真是羨慕喲。你們說是吧?!?p> “對啊?!?p>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她偷偷撇了一眼旁邊說了一大串話的男生,原來是林九思那個家伙。
于是,她特意清咳兩聲,大聲笑著說,林九思。你怎么能跟人薛辭比,人家年級第一天資聰穎。
“我說是哪個狗胡亂咬人,原來是你啊安禾。”一旁的林九思看見是整天和自己玩鬧的安禾,就脫口而出的回擊。
“安禾,早就九思說起你了。他整天在我們面前夸你呢,你說是吧九思。”旁邊的男生對林九思擠眉弄眼,不懷好意的壞笑說。
安禾看他不懷好意的笑,就知道林九思這家伙肯定沒少在別人面前說她壞話。
那么他呢,對自己有印象嗎?
“我說你拿個碗出來干嘛,準備要飯啊,看完自己成績估計都沒臉吃飯了吧。還有這飯碗這么大,你吃這么多啊?!绷志潘脊室鈿馑?p> 就在安禾被氣得不知道怎么回擊的時候,薛辭開口對他說,九思。
林九思被他這么一提點,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分了,但好面子的他并沒有給她道歉,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頭,然后忍住沒有說話。
安禾當(dāng)機立斷,大手一揮,說,嗐,沒事兒,我宰相肚里能撐船。你也別太自責(zé),回頭把你每周五食堂發(fā)的雞腿兒讓給我就行了。
他們聽見這話,啼笑皆非。
林九思笑,說,得得得,為了賠罪,我的雞腿兒也給你。實在不行,我把薛辭的雞腿兒也給你搶過來啊。
那哪行啊,薛辭的雞腿兒可不得給葉南嘉吃,我可吃不到嘴里。
薛辭笑笑,沒有說話。
“那你,走吧,別墨跡了,要午睡了”林九思說。
“就知道睡。你們先走吧。我看完成績就走?!卑埠陶f。
林九思走后,一旁的薛辭也走上前去,“陸星去哪了?最近也不見他打球,要不就是打著打著提前走了,這小子?!?p> 林九思說。
“哎!不知道??!以前還能和我們一起吹牛逼,現(xiàn)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在打游戲?”
“走吧?!毖o說。
安禾站在成績單前眉心一皺,看見自己的成績距離他,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唉!”嘆完氣便轉(zhuǎn)身去了教室,看到那身影轉(zhuǎn)身,心還是抑制不住的狂跳,低下頭看見自己手里的碗筷,說,“真丟臉。”
到了教室她木然的坐上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把碗筷放到自己的桌洞里:“林九思,等會老師來了叫我,我太困了?!?p> 林九思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安禾,然后說了一聲好,就轉(zhuǎn)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九思對著自己桌子上的言情小說默默的發(fā)呆,余光感覺到有人看自己。
某個男孩正朝她微笑。
“這是什么小說?”辛蒲開口問。
“就是鬼故事?!彼卮?。
“安禾那家伙這么快就睡著了?”
辛蒲說。
“睡著了?!?p> 安禾的座位挨著教室墻面,夏日的陽光透過那一面窗子斜射到她略微有些凌亂的頭發(fā)上,她的睫毛很長,睡顏……也有些許好看,如果…再溫柔一些,就更好了。
林九思心想。天氣太熱,他實在睡不著。
于是和距離他座位很近的辛蒲說起話來,他瞄了她一下,問:“下五子棋嗎?”
辛蒲疑惑,說:“哪來的棋?”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說下不下吧。”說著就抬身從自己桌洞里拿出了田字格,往外掏著。然后彈了彈自己的本子,說:“就這就行,我畫叉叉,你畫圓圈。我用藍色的筆,你用黑色的?!彼驯咀幽贸鰜矸旁谧约旱淖雷由?。把桌子上擺著的厚厚一摞書往邊上挪了挪。
說:“來來來,你先下。”他笑起來,說:“論下五子棋還沒人能下得過我呢!你玩的怎么樣?在行嗎?!”
“這有什么?在家和我弟弟下棋,都是我贏!”辛蒲也不甘示弱。
下著下著二人都覺得無聊,辛蒲托著下巴懊惱的說,“不玩了不玩了,老是我輸?!?p> “成吧!反正我也贏膩了哈哈哈!你還是休息一下,別一會上課了抬不起頭來。”
“好。都是因為你,我的小說都沒看。”
“你輸不起吧!我睡了!”
還沒趴幾分鐘,教室里就亂了起來。
好多人都已經(jīng)睡醒,去洗了把臉。女孩子們因為凌惜墨的到來都紛紛坐起來和他打招呼,林九思抬頭,覺得那些人太無聊,但實在睡不著,就站起身,看了看旁邊的安禾,就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然后說,“安禾,醒醒。不要睡了?!?p> 沒醒。又稍微用了點力氣,說,“安禾,要起來啦!走哇!我們要下去洗洗臉了??!”
還是沒醒,于是林九思豁出去了大力拍了拍桌子,說:“安禾。數(shù)學(xué)老師來了!”
就在這時,安禾猛的清醒了過來,一邊擦著口水一邊睜著迷糊的雙眼說,“哪呢哪呢!”
他很驚愕地看著安禾,忽然明白了,然后平靜下來,逐漸清醒了過來。說:“還是老巫婆有震懾力?!?p> 然后問:“不是要去洗臉?我們走吧。”
林九思笑了笑說:“走,看來這回是真清醒了?!?p> “這天兒這么熱,我真的是服氣了,咱教室里那破電扇,根本沒什么用?。 彼弥疵婺陶f。
“就這吧,那咱們也沒辦法不是?”
這時葉南嘉迎面走到了自來水管處,安禾看她,說,哈哈哈,好巧啊,來來來,南嘉。
”我最近新得了一本漫畫,想看就來找姐妹我。到時候我們一起分享??!”安禾說。
“真的假的~嘿嘿,你可不能反悔啊,你可一定要給我看?。 ?p> 安禾說:“放心吧!我哪次騙過你?不過……”
“不過什么,你快說呀,急死個人了?!?p> “不過沒事的話給我補補語文課唄。我語文才考八十多分,太差勁了。煩死了!”
“你啊你,安禾,你如果數(shù)學(xué)考這么多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問題是,我們是文科班,你語文還考這么少?用腳指頭寫題,應(yīng)該也不會得這個分數(shù)吧?你真是個人才,在下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自愧不如。”
“快,趕緊洗臉吧,葉南嘉。你再說我都要哭了。”
“哭吧哭吧,男兒有淚不輕彈?!比~南嘉洗完臉說。
“誰TM是男的,我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黃花大閨女,真討厭~”安禾翹著蘭花指,說。
“南南?!庇质鞘煜さ穆曇簦@次沒錯,是他。
“薛辭?寧澤溪”葉南嘉用溫柔的聲音說。
“嗯。來洗臉。”
“好。那,我先上去啦?放學(xué)見。”
“好,去吧。”
“那九思,還有安禾,你們倆……”葉南嘉問。
安禾接話,說,“你們先上去你們先上去,剛才只顧著說話,我臉還沒洗呢?!?p> “行,那我和九思先上去啦!”葉南嘉笑著說。
薛辭和寧澤溪在學(xué)校里光是站著就是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
她站在那里已經(jīng)聽到了其他人嘰嘰喳喳議論的聲音。
“哇!你看見沒?看見沒?那就是薛辭耶!文科班年級第一,還那么帥?!彼蚰锹曇纛┝藥籽?,發(fā)現(xiàn)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對另一個同伴說著這樣的話。
“?。课以趺床恢??我網(wǎng)速慢?”另一個女生說。
“薛辭這個人簡直是大名鼎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關(guān)鍵還這么帥可比我們班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
“我們學(xué)校數(shù)學(xué)競賽你知道不,都是他代表學(xué)校去參加,每次都拿獎。聽說他從小得的獎數(shù)不勝數(shù)?!?p> “怪不得班主任天天在我們班說薛辭薛辭的。
我都聽膩了,聽說他還喜歡運動,我之前看好多人給他送水來著還。”
“對了對了,他不是有女朋友嗎?就那個叫葉南嘉的?!?p> “我們學(xué)校老師愛搞些別人沒有的競賽。后來這些競賽普及了之后,高手之間常常廝殺。幾乎每次的冠軍都是薛辭。
葉南嘉,他們好像是發(fā)小吧,但是看他們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都一起,估計也沒那么簡單?!?p> 寧澤溪走過去,冷冷的說,“閉嘴吧你們,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小姑娘長的挺好看,看不出來這么愛嚼舌根呢!”
那人見到寧澤溪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粴獾媚樕霞t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
薛辭緩慢走到寧澤溪旁邊,只淡淡說,走吧。
之后就只留下了背影給那些人。
薛辭并不覺得這條常年在學(xué)校的大道彰顯的是追求真理與理想的精神,所以那座低矮樸拙的大門像木訥寡言的進口,完全放棄作為空間第一排序可以暢所欲言、宣示威風(fēng)的權(quán)利,反而謙遜著,如同苦干的人才機械的重復(fù)。睡著。醒來。
他會任由疲憊襲來,但仍不會放縱自己沉溺于沒有自我要求的日常。
與人交往是需要技巧的,這個道理在他生命中的一些年里是不用刻意追求卻明白的人生。
那年眾目晚跌之下因為死了一只螞蟻就痛哭鼻子的男孩,他就這樣在鳴鳴決決的人群里長大了。
他做不到說不喜歡就可以斬釘截鐵,說討厭就可以扭頭就走,說憤怒就可以破口大罵。
他做不到,因為他要在外人眼里維持自己那可笑的光環(huán)形象。他的世界已千瘡百孔,他不希望自己一無所有。
那些夸贊和愛慕,是他還在堅持的唯一理由。